18.第十八章

18.第十八章

少年的家建在滿是枯樹的山崖底下,四周皚皚白雪還未完全化掉,外圈圍繞着由樹枝紮成的簡易籬笆,內里的地隱約有犁過的跡象,但在這個天氣是看不出原先種過什麼的。

李玥從車廂內跳出來,鐵傳甲順手扶了一把老大夫。她並沒有跟着老大夫和少年進到屋內,而是站在屋外等候。

山崖底下寒風獵獵,鐵傳甲站過來替小女孩擋住了大半的冷風。李玥沖鐵傳甲笑笑,裹緊身上的披風,她的目光轉了轉,移到房屋主體上。

屋子整體由木板拼接而成,屋頂上鋪着茅草,並沒有覆蓋霜雪,顯然有人打掃過。窗戶是老舊的推拉式,因為屋內有病人的緣故,並沒有打開,上面糊着的紙又黃又舊,卻也整整齊齊,看不到破損。

明明春節已經下過幾場大雪,眼下卻又有了飄雪的跡象。李玥對着雙手呵了口氣,看着少年出出進進忙裏忙外,待到他端着一大盆水出來的時候,她看見了少年眸中隱忍的淚光。

李玥沒看到老大夫出來,想來是還在屋內給病人施針,她對着鐵傳甲微微頷首,跟在了朝外走的少年身後。

少年是去不遠處的井口打水,因為身形尚小,他每次只能小半桶小半桶的往上拎,待到一盆水打滿,他放下木桶,雙手猛然撐在井口低下了頭。

雖然聲音很小,李玥還是聽到了少年嗚咽聲,那聲音聽得她心裏莫名揪緊,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挪動腳步走到少年身旁,輕輕拍着對方的後背:

“那個……老大夫還沒出來,情況或許沒那麼……那麼,你——算了。”

房屋裏面生病的那個肯定是少年的至親,而且狀況還很危急。李玥到目前為止只操心過醉酒的李尋歡,沒直面過至親重病的局面,她知道此時此刻說什麼都沒有用,只默默站在少年,代替少年觀察着木屋的動靜。

春節雖然已經過了,春天還沒有來臨的跡象,天空早早便被夜色所籠罩,濃厚的雲層遮蔽了夜空中的星斗和明月,茫茫荒野中,只有木屋內還搖曳着微弱的光亮,像是燃燒到盡頭的燭光,隨時會熄滅。

李玥和少年一起在屋外打水燒水,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老大夫沒吩咐的時候,他們一起坐在車轅上等候。

雪越下越大,鐵傳甲不放心兩個小孩老站在冷風裏,勸着他們去車廂內避避寒氣,李玥正準備張口勸少年的時候,老大夫推開木門出來了。

老大夫的表情很平靜,沒有對病人搶救及時的喜悅,也沒有對病人束手無策的惋惜,他什麼話都沒說,只示意少年進屋。

門再度闔上,老大夫抱着藥箱進了車廂,捶了捶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忽的他問了李玥一句:

“你不好奇?”

李玥點點頭,又搖搖頭:

“老人家,您是位好大夫。”

老大夫笑了一聲,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李玥,過了半晌他摸摸李玥的頭,聲音裏帶着喟嘆:

“小姑娘家家的,性子不要太倔太直,為人不要想太多,心眼也不要太死,日子還長着呢,差不多就行了,沒有過不去的坎,真過不去,那就是時候到了。”

李玥挺想反駁老大夫的想法,不過她終究還是沒吭聲,只沉默着點頭,她知道老大夫是說給她聽,更多的,指的是屋內的那位病人。

屋裏那位病人得的不是別的病,是世間最難治的心病。

既是心病,醫術再精湛的大夫,也是插不上手的。

這個時間應該是來不及回朔州城的,天氣還越來越糟糕,木屋那麼小肯定擠不下五個人,哪怕其中兩個是小孩。

鐵傳甲素來生活經驗豐富,正打算驅車帶着一老一少去避風的地方休息一晚,木屋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少年從屋內走到車廂邊,伸手掀開門帘:

“李玥,我娘……她想見見你。”

小女孩愣了幾秒,麻溜的從車廂上竄了下來,少年和她一起走到木屋邊,卻並沒有同她一起進去,而是守在了門外,仔細地合上了門。

屋內,有個身着素白衣衫的女子,正安靜的審視着李玥。

李玥以及她那個世界真正的同齡人,都是聽說過白飛飛大名的,只是大部分是從電視劇里,少部分從小說中。李玥是前者,此刻在她面前的女性和電視劇里的演員並不相像,她卻清清楚楚知道,那就是白飛飛。

即便是個做母親的人,是個面上毫無血色兼唇色蒼白的病人,白飛飛看起來依舊身姿窈窕風姿綽約,像個如水蓮花般楚楚動人又弱不禁風的少女。她的眼角眉梢五官輪廓無一不精緻,無一不柔和,眸中的光卻是冷的,她的心也是堅硬又冷漠。

李玥想找些話來打破這令人不安的平靜,她張了張口,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倒是白飛飛首先開了口:

“阿飛告訴我,是你請的大夫。”

白飛飛的語氣無比冷靜,不是在詢問李玥,只是在簡單敘述事實。李玥知道白飛飛母子都不喜歡欠別人人情,她擔心阿飛會因此被白飛飛責罰,也不希白飛飛撐着病體還憂思過度,只能想辦法辯解幾句:

“是的,但是……呃,阿飛他之前也……幫過我很大的忙,我這次……只是還他先前的人情,他就算要欠,也只欠錢而已,反正他還小,我也還小,錢……總會還清的。”

說著說著李玥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了,白飛飛混跡江湖多年,吃過的鹽比她吃的飯還多,在白飛飛面前撒謊顯然不是個明智的選擇。李玥的聲音越來越低,白飛飛也沒打斷她的話,等她終於收聲,白飛飛突然問了個和目前狀況毫無關聯的問題:

“你的父母呢?”

“都不在這世上了,不過我後來遇到了李叔叔,就是——就是小李飛刀,後來我到了朔州碰巧遇到了阿飛,所以我真的……嗯……順手幫了忙。”

順手幫忙?只是單純地想伸手嗎?

很久以前有人對白飛飛說過相似的話,只是那人也好,誰人也罷,身影都在白飛飛的記憶里漸漸模糊,她從袖子裏取出來一塊東西,眸中閃過几絲不易察覺的懷念。白飛飛沒有多做停頓,直接遞給李玥,李玥接到手裏才發現那是一塊玉佩。

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玉,觸手溫潤細膩,除卻本身材質上佳,也離不開人的多番觸摸。玉佩正面上還刻着一個“沈”字,反面刻着李玥沒見過的奇特花紋。

李玥看着這個字說不出來話,心中是一連串的驚嘆和疑問。白飛飛看着小女孩那比羊脂玉還要白上幾分的手,微微閉上眼睛又睜開:

“我不喜歡欠人什麼,也不希望我兒子欠別人什麼。所以,這個玉佩給你,你可以當掉它,玉佩足以支付你此次請大夫的花銷,另外我還會告訴你一件事,你要記得告訴李尋歡,永遠,永遠,不要去大漠,遠離一個叫石觀音的女人。”

白飛飛說話向來平鋪直敘,這些話卻在李玥心裏掀起驚濤駭浪,尤其是最後的三個字人名,令她直接倒吸一口冷氣。白飛飛察覺到了小女孩的感情變化,她面上的表情淡淡的,聲音里也沒什麼溫度:

“你看起來似乎聽說過石觀音,也知道什麼是害怕,那很好。知道怕,就不會惹來大麻煩。能惹麻煩的人,大都不知道什麼是恐懼。”

說著說著,白飛飛的視線微微出現了偏移,她看着小女孩清澈的雙眸,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人,神色略微有些複雜,可她也沒有多做糾結,而是給李玥下了逐客令。

李玥心中還有許多疑問,不過她知道白飛飛不希望她和阿飛有過多的糾纏,嚴格來說,白飛飛不希望任何人和自己母子有糾纏。李玥既不希望欠白飛飛母子人情,也不希望白飛飛母子欠自己人情,她只能把滿腔疑問壓在心底,等着回去詢問李尋歡。

小女孩從屋內出來的時候,少年和虯髯大漢都還站在老位置,兩人的身上積了不少雪花,看起來不像活人,倒像是雕塑。李玥出門對着阿飛點點頭,毫不遲疑的踏上車轅,臨進車廂時,阿飛開口攔住了她:

“我說過的話,一定會做到。”

“嗯,我曉得啦。”

李玥笑了笑,坐在車廂里對着阿飛擺手,

“大夫把藥房留給你啦,好好照顧你娘親吧。”

阿飛沒回話,只抿着唇站在原地。

鐵傳甲一甩馬鞭,馬車朝遠方奔馳而去,片刻后李玥掀開車簾向馬車后看去,只看見白茫茫大地中的一抹燈火,以及一個小小的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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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武俠]美貌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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