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徐晏站在十步之外,看着傅容昏睡在徐晉懷裏,恨不得取徐晉而代之。
許嘉很快去而復返,徐晉命他叫醒蘭香,自己也抬起手,本想捏傅容臉的,到底還在惱她,便故意去掐她的人中,下了七分力氣。
傅容吃痛,猛地醒了過來,意識還停留在徐晉阻攔她求救那一瞬,因此見徐晉的俊臉近在咫尺,想也不想抬手搧了過去。
徐晉輕輕一擋便抓住了她手腕,在傅容發怒之前鬆開,拿過外袍退後道:「還有力氣打人,傅姑娘應該沒有大礙了。」
傅容這才看清周圍形勢,原來她根本沒有離開假山,低頭看看,身上衣裳雖亂卻也算齊齊整整,宛如劫後餘生,她虛脫地朝後靠去。
「三姑娘可是哪裏難受?」徐晏上前一步,擔憂地問。
傅容無力地搖搖頭,見那邊蘭香扶着石壁站了起來,平安無恙,她不知為何想哭,又怕被人瞧見,低頭跑了過去,深吸一口氣道:「蘭香你沒事吧?」
蘭香是被蓮橋用帕子迷倒的,對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一看傅容衣裙凌亂,頭髮也散了,頓時慌了,「姑娘你怎麽了?你、你……」
傅容搖搖頭,示意她別說話,藉蘭香身形遮擋平復情緒,冷靜下來後,她抬起頭,對徐晉、徐晏二人道:「多謝王爺和世子相救,兩位也清楚,剛剛我神志不清,言行舉止都不記得,若是胡言亂語有冒犯之處,還請兩位不要當真。」
她隱約記得,她喊了徐晏的字。
徐晉微微頷首。
徐晏寬慰道:「三姑娘不用擔心,這裏發生的事不會傳出去半句。」
傅容沒有看他,垂眸感激道:「若是如此,傅容感激不盡。世子,我現在這樣,再回去恐惹人懷疑,還請世子替我安排一下,許我悄然回到我們家的馬車上,屆時我會派蘭香去告知我母親,只道我身體不適,不知世子可方便?」
徐晏哪有不應的?剛要開口,就聽徐晉搶道——
「此事動用的人越少越好,若傅姑娘信任本王,本王派許嘉送你上車。」
傅容抿抿唇,點頭。徐晉好歹是個王爺,他有他的驕傲,或許會乘人之危吃點豆腐,絕不會做出真正逼迫她的事,畢竟憑他那些手段,真想要她,早要了。
徐晏不太放心,低聲道:「我送三姑娘一程吧?」
傅容還在後悔喊他的字,此時沒有必要,自然不想再受他的好處,搖搖頭看向許嘉。
許嘉心領神會,朝徐晉告辭,在前領路。
傅容領着還處於茫然之中的蘭香跟了上去,路過齊策時,她頓了頓,然後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一腳踩到齊策臉上,狠狠的碾。
「姑娘!」蘭香簡直跟見了鬼似的望着傅容。她家姑娘淘氣歸淘氣,從來沒有這樣兇狠過啊,更別說在兩個男人面前了,一個是世子,一個聽起來好像是個王爺,叫夫人知道了,定要罰姑娘的。
傅容一點都不在意,越踩越用力。再三被齊策暗算,不做點什麽,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至於大家閨秀的儀態,那是做給在乎的人看的,徐晏、徐晉她都想躲開,他們真若因她的粗魯反感她,她求之不得。
發泄完了,傅容轉身就走。
她後面,徐晉含笑目送。
徐晏也想笑,笑她坦率可愛,但他笑不出來,望着依舊昏迷的齊策,心頭滋味難辨。
離開假山一段距離後,傅容才真正冷靜了下來。
蓮橋受齊策蠱惑助紂為虐,這沒什麽奇怪的,齊策生了那樣的臉,他刻意拉攏,能有幾個女人能逃得過?別說一個三等丫鬟,就是她,若沒有多活一輩子,恐怕也會栽進去。
她納悶的是徐晉的及時出現。
徐晉救了她,就算後來阻攔她喊徐晏還粗魯輕薄她,今日之事,傅容都十分感激他,只是他一個王爺沒事來花園做什麽?莫非對她並沒有死心,知道她在郡王府想見她,然後無意撞破了齊策的陰謀?
前面領路的許嘉突然閃到花叢後,用眼神示意她們主僕也躲起來。
傅容暫且收起疑惑,悄悄躲到許嘉身側,蘭香緊張地抓着她胳膊。
幾個小廝抬着魚缸滿頭大汗地走了過去,過了一會兒,許嘉探出去四處張望一番,朝她們招招手。
如此幾次三番,傅容有驚無險地上了自家馬車,蘭香也跟了進去,重新幫她梳頭。姑娘出門做客,為了以防萬一,蘭香這樣的貼身丫鬟身上都備着發梳。
傅容閉着眼睛,猶豫要不要將此事告訴父母,外面許嘉突然開口,嚇了她一跳。
他不是走了嗎?
「許侍衛有事?」傅容看向車簾。車夫不知去了何處,隨時可能回來,他膽子也太大了。
許嘉低聲道:「傅姑娘,方才你中的葯泡冷水便能鎮壓下去,王爺本想送姑娘回府,世子突然出現,誤會王爺心存歹意,不肯讓王爺帶姑娘走。王爺擔心姑娘安危,命我拿出解毒丸給姑娘服用。姑娘恐怕不知,那解毒丸乃王爺偶然所得,能解天下大多數毒,一共只有七顆,珍貴可想而知。如今王爺為了姑娘一點小症便拿了出來,這片心意,王爺內斂不欲告知姑娘,許某身為屬下卻希望姑娘珍惜,告辭。」
其實傅姑娘吃的是得知齊策的計畫後,王爺命他提前準備的去火解藥,可如果他不解釋清楚為何王爺恰好帶着解藥,為何一開始沒給她服用,最後被攔才拿了出來,以傅姑娘的心機聰慧,會不會看破今日這場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處心積慮?他身為王爺最信任的侍衛,當然要為王爺擺平一切麻煩。
馬車外的腳步聲很快就消失了,傅容扭頭看拿着梳子的蘭香,「怎麽停下了?」
蘭香有些尷尬,繼續梳頭,梳着梳着悄悄打量傅容一眼,試探着道:「姑娘,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姑娘中了什麽毒,還有那個王爺,他是不是喜歡……」
傅容瞪她一眼,「這些你都不必知道,只記住一件事,剛剛我是曬多了日頭暈過去的,你跟蓮橋扶我來的馬車上,咱們沒有見過任何男子,懂了嗎?」
這件事牽扯到徐晉、徐晏二人,說出真相,她被他們見到了那種狼狽情狀,父母要麽有心撮合她與其中一人,特別是徐晏;要麽羞愧不敢主動暗示兩個貴公子,心中卻為女兒吃虧懊惱自責。這兩種結果傅容都不想要,不如就這樣揭過去,反正自家與齊家的梁子早已結下,只要父親抓住齊家把柄,定會給予反擊。
傅容從小就頗有主意,說一不二,她不許蘭香再打聽,蘭香只好乖乖閉了嘴,即便心裏好奇得不得了。
果真如許侍衛所說,那個比世子還要出眾的王爺對姑娘如此好,應該是喜歡上姑娘了吧?難道自家姑娘將來有希望當王妃娘娘?
蘭香又悄悄瞧傅容,剛剛緊張沒留意,現在平靜了,終於發現一處不對,「啊」地叫出聲。
「又怎麽了?」差點被齊策玷污,傅容心情很差,想點事情總被蘭香打斷,臉色當即冷了下來。
「姑娘嘴唇上面……」蘭香說不清楚,趕緊拿過小鏡子給傅容看。
傅容狐疑地看向鏡面。這是前年父親升任知府後得到的西洋鏡,只有巴掌大小,一共四面,背面鏤刻四季之景,正好分給她們母女,是她最喜歡的小物件,只是當看清鏡子裏面的自己後,傅容險些將鏡子丟出去。
徐晉那個混蛋!
傅容撲在馬車的窄榻上哭了起來,恨得以手捶榻。
人中那樣一道紅紅的指甲印,徐晉、徐晏看到了,許嘉肯定也看到了,虧她還強迫自己擺出一副平靜淡然的樣子與他們說話!她也傻,明明很疼的,為何一路上都沒有察覺,早點察覺至少可以少露醜一會兒啊!
她嗚嗚地哭,彷佛被人欺凌都沒有露醜更讓她氣憤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