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掃黃”

遭遇“掃黃”

聽從老驢的建議,杜里京和我當夜就直奔黃山美食城,找了個錄像廳,決定再過最後一把癮,不過,真沒想到凌晨三點我們就撞了霉運。

天不太寒冷,我穿的也不厚,如果天氣寒冷,我穿得很厚,從樓上摔下來或許不至於那麼慘,當時我感覺疼得厲害,胳膊好像廢掉了。

四周亂糟糟的,我聽見還有人撲嗵撲嗵地從三樓往下跳,落到二樓的天台上,然後又從二樓跳下去,他們似乎都有了飛檐走壁的功夫,這麼高跳下來,竟然沒事兒,還能繼續跑幾步,再接着跳。

一陣陣疼痛從胳膊鑽進心裏,我本來頭昏腦脹的,突然又變得極其清醒,清醒得能夠感覺到二樓天台水泥地面的冰冷和遍佈的碎玻璃,我還聽見警察的吆喝聲。

有人落到一樓后依然活蹦亂跳,我聽見他們匆匆的腳步聲越來越小,彷彿要從這個黑夜裏消失。

我咬緊牙關,哼也沒哼,兩隻耳朵機警地支着,雙眼絕望地瞪着。三樓錄像廳里開始抓人,沒來得及和不敢跳窗的人都被驅趕下樓,押進樓下的一輛輛警車裏,直到汽車發動機的聲音漸漸遠去,我才發現四周是多麼寂靜,我在寂靜時忍不住呻吟起來。

杜里京呢我在黑暗中搜索到了他那可憐的身軀,這哥們兒躺在冰冷的水泥天台上無聲無息,彷彿死了一般。

這時候,“夜色的昏沉黑暗,和舉行葬禮的時候一樣凄慘。整個的自然界都好像穿着喪服。”向哈代致敬!

我們當初走進錄像廳的時候,跟老闆娘砍了半天價,她不是出於可憐我們沒錢,而是為了少磨嘴皮子多打會兒撲克才讓我們少花兩塊錢。

我和杜里京拿到票,掀開厚厚的門帘,找了兩個稍微乾淨的座位。杜里京咳嗽了幾聲,他被香煙熏出兩眼淚花子。

“《鬼殭屍》,我看兩遍了,沒意思,有好片子再叫我!”說完他就閉目養神,養着養着他就睡著了。

一開始屏幕上放的是個很差勁的古裝片,錄像廳里有人拍巴掌,老闆說還早呢,隨後換上一個萬梓良主演的警匪片,大家看了一段不滿意,老闆只好又換了一個任達華和葉玉卿主演的片子,可是觀眾仍然覺得不過癮。

“說好半夜加片的,怎麼還不放”有人在大聲吆喝。老闆見屋裏鬧得厲害,便放了一個毛片。

一個女人出現在屏幕上,她走進一間房子裏,屋裏有個男的身穿西裝坐在席子上,女人向他鞠躬,說了幾句話,字幕顯示是日語,可以判斷這是日本人拍的片,他們兩個演員長得也像日本人。

儘管聽不懂日語,但大家都在耐心地看着。女人摘下自己的眼鏡,其實她根本不近視,戴上眼鏡顯得不倫不類,摘下眼鏡倒符合妓女本色,她慢吞吞地除去外套,然後幫那個男的脫西裝,那西裝一看就是廉價貨,穿在這個男人身上倒也合身。

二人身穿內衣抱在了一起,男的一邊狂吻一邊亂摸。我拍了拍身邊的杜里京:“毛片,毛片,別睡了”杜里京睜開了眼睛,炯炯有神,他已經適應了屋裏的煙味。

“啊,啊……”屏幕上的女人開始做作地呻吟,男的在奮勇地進攻。屋裏安靜極了,連一個咳嗽的人都沒有。

我們這些年輕人舔着嘴唇,既用自己的眼睛,也用自己的全副身體觀看着毛片。

我感覺血液在膨脹,似乎要在身上某個部位爆炸。我一直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擔心自己看毛片時被警察抓住,那可是一件受罰和丟人現眼的事情,所以看到夢寐以求的刺激的毛片時,我按捺不住心裏的恐懼。

儘管屋裏有很多人,他們有可能和我一塊兒被抓到派出所,但是他們不可能替代我去受罰和丟人現眼。

我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門帘外面突然響起了廝打的聲音,屏幕忽地就黑了,一個粗嗓門叫道:“裏面的人統統別動”

“啪啪”信號彈響了,皮鞋的聲音咚咚地湧上樓。

“警察來了”屋裏有人驚聲尖叫。一扇扇窗子被呼啦啦打開,身手麻利的人竄了下去,接着傳來沉悶的落地的聲音。

“杜里京,快翻窗戶”我掀着屁股在後面催他,他也急忙把雙腳送出去。

只聽

“啪嘰”一聲,杜里京便趴在二樓天台上,像一個張開翅膀的大鳥。我也像逃避瘟疫似的搶到窗台上,然後流星般墜了下去。

好在二樓臨街的天台有很高的擋板,可以藏人,下面的警察看不見我們。

我跳窗之後在水泥地上忍着疼痛,爬到杜里京跟前,拍了拍他的臉,杜里京哼嚀着說:“我還沒死,腳脖子崴了。”我自己的腿也火辣辣的,可我發現那是皮外傷,並無大礙,還能走路,只是左肘部已經不當家了,稍微一動就痛得要命。

我倆商量着怎麼離開。杜里京說:“我腿疼,你彎着腰找找出口。”我把左臂橫在胸前,一拐一拐地找出口,可是轉了一圈卻發現這裏是封閉的絕地,只好憤憤地回到杜里京身邊,打着哆嗦發牢騷,空氣清冷清冷的,已經是後半夜了,街上的路燈在迷濛的夜色里像幢幢的鬼火。

天台上的不遠處好像有人躲在陰影里竊竊私語,我小聲問道:“有人嗎”對方可憐兮兮地應道:“我們受傷了。”他們滿臉是血,原來是跌到了碎玻璃上,有一個人的耳朵也被割了個大口子,他們是技師也就是技術師範學校的學生。

我們四個人彙集在一塊兒,半天也想不出一個辦法。法國小說家塞利納在《茫茫黑夜漫遊》一書中杜撰了瑞士衛隊軍歌,那軍歌代表了我當時呆在絕境裏哀傷愁苦的心情:“俺們生活在漫漫寒夜,人生好似長途旅行。仰望天空尋找方向,天際卻無引路的明星”我們必須趕在天亮之前回到地面上,再跳下去非摔成肉餅不可,但是哪裏有階梯呢黎明靜悄悄地來臨了,我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一定得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光天化日之下,如果被警察當作漏網之魚抓走,可能挨打得更重不說,罰款也不會輕,我們所受的跌傷和驚嚇更是冤枉之極,還不如當初痛痛快快地束手就擒。

我們四個無計可施,一邊呻吟一邊發牢騷,警察怎麼來得那麼巧是誰出賣了我們莫非有警察事先扮成看錄像的做探子,一放毛片他就打手機聯絡莫非是老闆跟警方串通好,專門來收拾我們這些學生的錢所有的可能都被我們幾個過濾了一遍,所有可能會陷害我們的人都被罵得狗血淋頭,但不管怎麼說,一個學生不好好學習,跑到錄像廳里看毛片絕不是什麼好事。

正當我們抓耳撓腮的時候,二樓的一間窗子突然打開了。有個小夥子探出了腦袋:“你們是幹什麼的”給我們開窗戶的是一個小哥們兒,應該感謝他,是他為我們開啟了逃生之門。

他的話音里夾雜着顫抖,不知是害冷還是害怕。

“不好意思,打擾你休息了。”我和杜里京迎了上去。

“你們想幹什麼”那哥們兒捂着睡衣,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

“我們是在三樓看錄像的,昨晚警察抄了這家錄像廳,你沒聽見半夜裏那麼嚷嚷嗎?我們幾個藏在這兒,受傷了,動不了,也出不去,麻煩你讓我們從你那兒走吧!”我們反反覆復向他解釋,他半信半疑地默許了。

我蹲下身子,讓杜里京用左腿踩着我的肩膀,攀上高高的窗檯,輪到我的時候,我只好用一隻胳膊往上攀,差點沒在窗子的鐵柵欄上脫手摔下來,多虧下面技師的兩名

“難友”幫忙撐着。我們四個出去后回頭一看,這屋子門口掛着一個牌子——

“泰式洗頭城”。有人說那是個藏污納垢的場所,可是我當時覺得它好比施粥的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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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叛逆的青春殘酷物語:《高考兇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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