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幫她出氣
晚上七點，葉黎出現在慶城AC酒店的宴會廳，坐在後排的沙發上等趙喂喂。
她本來不想來，但是看見手機錢包里那少得可憐的餘額，能蹭一頓是一頓吧。葉黎身上發癢的癥狀在吃過葯後有些緩解，此刻渾身除了之前撓癢留下來的印子已經好受了很多。
不一會兒，宴會廳里漸漸出現了很多人。身穿襯衫和西裝的男人們談笑着走來，後頭跟了很多穿着各式禮服的女人。趙喂喂也在其中，胖乎乎的女生穿一條果綠色連衣裙，雙眼尋覓到後排的葉黎時霎時發亮。
葉黎知道趙喂喂這是和同事們剛剛在會議廳為新上司辦完歡迎會，現在才是活動娛樂的時間。
趙喂喂趕來朝葉黎笑眯了眼睛：“我們剛剛開完會，我們新上司好帥好溫柔啊！葉黎你餓了嗎，我帶你去吃點心，聽說今天的點心是特意請米其林大廚做的。”
葉黎被趙喂喂挽着手臂拉到點心台架前，她現在雖然餓，但不太想吃甜食，不過牛排還在後面沒有上來，她沒再計較，跟趙喂喂一起取了點心找餐桌坐下。
趙喂喂全程都很興奮：“好吃嗎，你多吃點，我怕胖，這個給你。”
“喂喂，謝謝你。”
“說什麼謝不謝的，你今晚還住酒店嗎，什麼時候來跟我住？”
葉黎搖頭：“今晚沒有任務，我等下跟你一起回去住，房租等我發工資再給你。”
趙喂喂連忙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就住着，我不要房租，我一個人住可孤單了，你能答應來跟我住我就很開心了！”
趙喂喂像是主人，不停招呼葉黎多吃一點：“多吃點多吃點，我們總裁人真是太好了，請我們全公司吃這麼好吃的東西！”
葉黎想起昨天辦公室里顧易南一絲不苟的表情，不禁一笑：“你們總裁哪裏好了，給你糖吃就把你打發啦？”
趙喂喂解釋：“當然好了！你看周圍的人，他們好多都是我們員工的家屬，你看有哪個上司這麼大方地讓員工帶家屬來這麼高級的酒店免費吃喝！”
葉黎笑了笑，沒再跟趙喂喂爭，順着趙喂喂手指的方向隨意朝人群掠去一眼，卻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巨大的水晶吊燈下，程穎穿一條酒紅色長裙跟在穿職業西裝的女性身後走去過道。葉黎透過人群望去，程穎此刻打扮性感，高挑的身影在過道盡頭消失。
葉黎問：“那個女人是誰？”
趙喂喂剛剛也看見了她注視的方向：“是我們顧總的助理。”
“你們顧總開完會已經走了嗎？”
趙喂喂嘴裏吃着東西，回答含糊：“不清楚，你繼續吃，吃完我們回去。”
葉黎感到奇怪，顧易南的助理為什麼會這麼禮貌地招呼程穎，程穎為什麼會來，是代表途藝來的嗎？
宴會廳上層的一間露天舞台在冬日裏被落地窗溫暖地籠罩，溫室里的薔薇爬滿透明玻璃牆，星星燈串閃爍起光芒，站在落地窗前的人身影挺拔而修長。他聽到漸近的腳步聲回過頭，望見按響門鈴的助理。
顧易南穿一件白色襯衫，目光落在助理身後，眼眸里的光不着痕迹暗下。
不是葉黎。
助理說：“顧總，途藝的試睡員已經到了。”
程穎踩着高跟鞋走來，朝顧易南微微欠身：“您好顧總，很高興親眼見到您。”
“上次跟我溝通過的試睡員不是你。”顧易南語氣冷淡。
程穎笑：“對，上次受您指點的試睡員是我們公司的新人，我是她的組長程穎。這次您特地給我們留了個位置，公司讓我代表途藝過來……”
顧易南坐到沙發上，眼底漫不經心。他是給途藝旅行公司發過邀請，他的意思是葉黎作為試睡員寫出的報告令他很滿意，要在今晚邀請葉黎參加這個歡迎會。但是當他用心佈置完這個露天觀景台的場景后見到的卻不是葉黎。
程穎環視了一圈四周后微笑：“AC酒店也是舒旅旗下的金字招牌，我之前也為AC做過試睡報告，不過沒想到酒店還有這種北歐風格的佈置，要是夏天這個露天舞台一定更漂亮。”
顧易南沒心思與不相干的人談話，坐在沙發上的他翹起腿，只問：“你們上次那個試睡員令我很滿意，她人為什麼沒有過來？”
“是這樣的，她畢竟是新人，公司怕在這種重要場合出什麼亂子，給舒旅添麻煩，所以……”
程穎沒說完，因為看見顧易南的眼神漸漸變得冷淡。她隨即笑起：“其實顧總，我作為她的組長倒是很想給她機會，但是她生病了，我擔心她身體狀況給她放了假……”
“什麼病？”顧易南聲音里有一絲不可察覺的緊張。
“這個我不太清楚。”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直接拿起西裝，匆忙披上徑直走出了大門。
顧易南匆匆踏下旋轉樓梯，穿過過道口準備去電梯時卻一時怔住。
葉黎從宴會廳人群里穿過，是滿目璀璨燈光下最耀眼的風景。
今天員工都穿小禮服，唯獨葉黎作為趙喂喂的家屬穿得最嚴實。她穿一件金色短款的羽絨服，黑色牛仔褲緊緊包裹着那雙修長纖細的雙腿，一頭捲髮被棒球帽壓住，明明宴會廳里暖得像夏天，她卻一邊行走一邊纏起厚厚的黑色圍巾。
很快，這邊準備跟趙喂喂回家的葉黎忽然被顧易南的助理叫住，女助理許珮帶着微笑走到葉黎身前：“是葉小姐嗎，你好。”
許珮告訴葉黎顧易南請她過去，有工作的事情需要商量。趙喂喂便說在樓下等她。
葉黎走上旋轉樓梯時正好碰見程穎下來，程穎見到葉黎很吃驚，倒是葉黎淡淡一笑，跟隨許珮上了樓。
她走在後面問：“你們顧總找我做什麼？”
“剛剛我跟您解釋過，顧總想再問問您對於華威街W酒店還有什麼建議。”
“剛剛那個人也是我們公司的，她也是你們顧總請來的嗎。”
許珮微笑，將葉黎請到剛才的露天舞台便沒再回答什麼。
葉黎望見閃爍的星星串燈下顧易南筆直的身影，微微頓了片刻開口：“顧總。”
“坐。”顧易南望着葉黎，表面上的雲淡風輕掩飾不住心底那份激昂澎湃。
葉黎並不想跟顧易南有什麼接觸，很快進入正題：“給你們酒店的建議我都寫在報告的末尾了，其餘都挺好的，我沒什麼別的建議了。另外，謝謝您給我的額外100積分獎勵。”
“100積分是什麼意思。”
葉黎笑得挺無奈，她只是輕輕抿了下唇角，沒有回答什麼。
顧易南心裏的葉黎一直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此刻眼前的她笑里卻掩飾不住那份苦澀。他瞬間已經看出這其中有問題，走到葉黎身前：“在公司受委屈了？”
葉黎抬起頭望着顧易南，忽然聽到這一句話心裏莫名有些感動，但也詫異。她笑：“顧總這是關心我嗎？”
“你給我們集團一份成功的試睡報告，會幫助我們吸引更多客人，我當然要關心一下優秀的試睡員。”
葉黎呵呵了一聲，“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顧易南望着葉黎：“還沒讓你走，跟我來。”
他走到鋥亮的玻璃牆前，望着高樓下的霓虹燈火：“你恐高嗎？”
葉黎搖頭：“不，我恐胖。”
顧易南明顯怔了一下。
葉黎的恐胖自然是高中那段後悔也愧疚的記憶。
顧易南說：“在這裏坐一下，幫我寫篇報告出來。”
葉黎環視了一圈四周：“挺好看的一個地方，夏天應該是個露天舞台，冬天是個觀景台？”她說，“這種風格很受當下年輕人的喜歡，你可以找幾個網紅做做宣傳，中國網紅最喜歡在這種地方拍照發博了。”
顧易南順着回答：“嗯，這裏冬季的咖啡和茶點都不算貴，消費水平已經合理化很多，也適合觀景。”他忽然就轉移了話題，“室內是26度，你穿這麼厚感冒了？”
葉黎搖頭：“顧總，這個不算是我的工作範圍，我要回去了……”
“一份報告一萬，你做不做。”
做做做！
葉黎忙認真地掏出手機仔細拍照，她又給趙喂喂打去電話，讓趙喂喂早些回家暫時別等她了。葉黎這一活動確實開始熱起來，身體在這一片溫暖里再次瘙癢得難受，她解下圍巾，拿下帽子，沒忍住撓起脖子。
顧易南安靜坐在沙發上沒有打擾葉黎工作，他的目光卻關切着葉黎的一舉一動，直到看見她脖子上被抓出來的紅色紋路，白皙的肌膚被那些紅痕遍佈着，醒目得令他眯起眼睛。
他起身走到葉黎身前抓住了她撓癢的手：“你身體怎麼回事？”
“有點過敏了。”
“什麼原因過敏？”
葉黎頓了下終於說：“你們酒店的床品有問題，我昨晚就過敏的……”
顧易南拉起葉黎走出房門。
“顧總，你這是做什麼。”葉黎要甩手。
顧易南拽緊她手腕：“帶你看病。”
葉黎沒有掙脫這隻滾燙的手掌，直到跟着顧易南走到樓下的宴會廳看見程穎時，她忙停下腳步躲在顧易南身後。
顧易南順着她的目光望去，回頭問她：“你怕你的組長？”
葉黎搖頭：“我不是怕她，是她說的我們公司有規定，不能跟客戶有工作以外的過多接觸。”如果不是現在的局勢逼迫，擱以前葉黎一定不會這麼妥協，昨天程穎扣下她那一萬塊獎勵后也順勢這樣警告過她，告誡她不能跟客戶走得近。
葉黎正說完便聽到宴會廳那邊傳來一聲驚響，原來是服務生和程穎撞到了一起，手裏的餐盤碎了一地。
顧易南聽聞動靜望去一眼回過頭來，他很聰明，剛剛在葉黎倔強又有點幽怨的眼神里讀懂一切，酒店行業他很了解，自然知道葉黎的工作會面臨什麼職場規則，“我們集團給你的獎勵都變成積分，而不是實際報酬？”
葉黎霎時抬起頭看向顧易南，她沒回答，顧易南已經朝她勾起唇角：“站在那邊等我一下。”
葉黎還沒回應，顧易南已經鬆開她的手走去一邊，拿出手機在打電話。
很快，宴會廳剛才那個小插曲原本已經在保潔的清掃下解決，忽然出現的大堂經理卻站在程穎身前不知說起了什麼話。葉黎望見程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在人群的目光下不得不跟在大堂經理身後離開了宴會廳。
葉黎詫異：“我組長怎麼了？”
“她打破的那個餐盤價值兩萬八千塊，我有點心疼，想了下還是讓她賠吧。”
當然，他心疼的不是餐盤，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