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七課
這裏是可愛的作者一記飛旋踢接完美前滾翻提醒大噶這裏是防盜章平日在學校里,這人臉上總是掛着笑,少年意氣和驕傲都一覽無餘,身邊朋友一幫又一幫,明明休學了一年,但回來以後依然如魚得水。
說真的,想討厭他很難。
因為太清爽了,就像山澗夏日的淙淙溪水,純粹乾淨,一覽無餘。
現在看着……卻完全不是那回事。
李遙月靜靜看了一會兒玻璃的倒影,恍然意識到他不是在聽音樂,徐知舟神態里的銳意和不耐也並非她的錯覺。
他在跟人打電話。
看上去,非常、非常不爽。
不知道為什麼,李遙月下意識地想,這人生起氣來……
比平時嬉皮笑臉的樣子看上去順眼多了。
徐知舟確實是在打電話扯皮,如果不是隔着個手機,他會把電話里的人拽出來揍得媽都不認。
之前把一份曲譜和歌詞交給了個一直想要合作的公司,他堂姐在那工作,徐知舟閑着也是閑着,寫得很多歌也不適合他來唱,乾脆就順水推舟賣堂姐個人情。
結果對方有個掉鏈子的工作人員,私下出行的時候帶着歌譜去,還好死不死被人拍下來了。
按說這個事情要解決也非常簡單,公司這邊想要直接簽他,包裝一下,順勢把人推出去,網絡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徐知舟當即給了他們一個中肯的建議:賠錢還歌滾蛋一條龍套餐。
公司怎麼說在業界小有名氣,底下有一水兒二三線藝人,平時遇上的大多是削尖了腦袋要往娛樂圈擠的,沒見過這號脾氣那麼大的主。
徐知舟說賠錢,老子不跟你開玩笑,如果做不到,那就法庭見。
剛開始負責人還真當玩笑了,聽那聲音頂多就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毛孩子,網絡上有點名氣又如何,現在是輿論為王的時代,不論真假,只論成敗。現在網上的傳言不破,他一首一首歌唱出來的名聲也別想要了。
結果徐知舟慢條斯理地說,我家律師別的可能打不好,名譽損失絕對陪你們玩到底,希望你們大膽試一試,陪他們練練手。
這不好惹的主本人沒露過面,能撐這麼硬氣,背後要真的水深……那邊一合計,公司開始就着價格問題來回轟炸。
他們想把開頭的7降到5。
五十萬。
徐知舟心不在焉地想,什麼玩意兒,還不夠保養他家小可愛的。
他今天心情不好,又趕在個要命的節骨眼上。
抬眼掃到滾動的字幕,要下的西橋路到了。
徐知舟單手插兜邁開長腿往前走,擰起眉心,輕勾了個冷笑:“改成五也可以,那後面你給老子再加個零吧。”
……
李遙月覺得她可能瘋了。
人海茫茫,她踏下站台那一刻,頗有點鬼使神差的意味。
等回過神來,想再次衝上地鐵的時候,門已經閃爍着紅燈緩緩閉緊。
她握着手機,被初冬的風吹的有些清醒,更多的是迷茫。站台上只有些零零散散的人。
霧色與剛剛降臨的夜色融合在一道,李遙月垂下眼瞥向長長的樓梯,那個影子快消失了。
沒時間思考,李遙月拔腿跟了上去。
地鐵下都下了。
發小賀垣的約乾脆就算了吧。
反正去了八成就是幫他女友挑四個月紀念日的禮物。
但等她走下天橋,站在門口,被店外雪亮的燈光打上面門的時候,又有點清醒了。
酒吧?看不出高中校友是個隱形玩咖。
李遙月想了想,緊了外套跟着走進去。
眼花繚亂的燈光,摩肩擦踵的人群,汗液混合著酒精和尼古丁、揮發的香水味,糅成迷亂瘋狂的味道。
平心而論……這場地不算大。是一間普通到甚至有些逼仄簡陋的酒吧。視線從牆角角落裸露的電線收回,她艱難地在人群里穿梭,身上的厚毛衣顯然不合時宜。
是真的熱,不是假的熱。
李遙月後悔了,她第一次覺得自己不夠瘦,被迫跟別人貼在一起的滋味真不好受。
………高中校友呢!!
李遙月咬牙切齒地努力昂頭,活像一隻在大草原上放哨的貓鼬。
踮着腳的努力貓鼬。
她一米六八的身高不算矮,馬丁靴也有三四厘米的高度,但在一堆人頭裏怎麼也找不到那個穿黑色運動服的背影。
像混入大海的魚,擺擺尾就沒影了。
正準備努力扒開人群往出走,突然一陣震耳欲聾的尖叫聲波浪狀從人群中爆發,她毫無防備,耳膜差點不保。
無形中卻被什麼牽引着,她扭過頭,眼神落在遠處的舞台上,一束追光打在正低頭調試結他的主唱身上。鼓手、貝斯、鍵盤手則都已經準備就緒,貝斯手是個留着淺紫色短髮的清秀少年,看着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他就着台下持續的尖叫笑眯眯地抬高了手,拇指和食指圈成個半圓放在唇邊,吹了個嘹亮的口哨。
主唱穿得相當普通,身上的白T恤隨便扎了個角塞在黑色長褲里,鎖骨微凸着冒了個尖,手臂上形狀流暢漂亮的肌肉,純黑的長褲裹着他修長的腿,整個人狀態相當懶散誘人。隨着起始第一個鼓點,主唱抬起頭,黑色鴨舌帽下那雙黑眸壓出些狹長的弧度,白皙的手指勾着弦,徑直拉快了前奏,在耀眼的燈色里起了第一段——
“我光着膀子我迎着風雪
跑在那逃出醫院的道路上
別攔着我我也不要衣裳
因為我的病就是沒有感覺
給我點兒肉給我點兒血
換掉我的志如鋼和毅如鐵
快讓我哭快讓我笑
……
快讓我在這雪地上撒點兒野”
是首很老的歌,但在主唱抬頭的瞬間,李遙月一口老血差點沒吐出來。
很快,她跟全場其他人一樣陷入了詭異的靜默。
他的聲音真的猶如歌詞,百無禁.忌.地在空曠里撒野,一路沿着細密暴烈的鼓點遊走,撕開了平靜。
如同深山的夜色無垠里陡然炸出了煙花,照亮了滿谷的白晝。
——你為什麼喜歡?
那年顧想霖把他從車庫裏拉到別墅二樓陽台,望着寬闊無盡的山間夜色,問他,你有什麼打算?唱歌,是想站在聚光燈下,成為明星,被人簇擁嗎?
徐知舟的性子她比誰都清楚,張狂又倔強,得天獨厚的孩子,沒有吃過苦絆過跤,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以後會跌得更慘。
他給了個將來後悔很久的回答,說我就是喜歡。
喜歡是說不清的事,大概,所有的文藝作品都這樣教導人們。
但矛盾的是,即使外人不知道,自己也得找到,那一點為什麼。一個原因也好,一萬個原因也罷,為了不讓那曾經承受過心意的人或事,落入那些無人問津的夜裏。為了很久的以後,還能站在原地。
所以徐知舟後來知道,他為什麼喜歡。
因為他第一次被音符擊中,第一次在深夜的街上,被耳機里的歌帶到很遠的遠方,第一次在紙上寫着生澀的詞句,在空曠簡陋的地方唱歌,一個人也好,很多人也好;有人聽也好,沒人聽也好,他都是賺翻了的那方。因為僅僅是做這件事,對他而言就是獎賞,那些迅疾而不由分說的渴望猶如閃電纏上了他。
還有,因為能替他說話,在一些時候。
比如現在。
徐知舟沒敢作死唱新發的《由衷》,也避開了其他選項,特意壓低了聲線,改變了發聲的位置,刻意朝十來歲時靠近,那時候聽搖滾流行起家,黑暗中二的爆炸。
李遙月剛開始還抱着驚訝加來都來了的心態,準備好好欣賞來着,聽着聽着臉色就變了。
她那張一向白皙的臉色彷彿被夕陽染成緋色,眼睛亮得幾乎都像蘊上了一層水光。
怎麼會,能有人這麼像。
李遙月抬手把低馬尾上的皮筋去了,微闔着眼深吸了口氣,等徐知舟結束了最後一個音,才抬眸清明的望過去,撞進雙深邃瞳孔。
“我有兩個問題。”
她把風中凌亂的頭髮從嘴裏撥出去,呸呸了兩聲,有點懊惱地破了功。
本來很嚴肅的!什麼破風瞎JB吹!
“你是不是Ternura主唱……”
徐知舟也暗自屏住了呼吸,漂亮面孔上眼眸閃爍。
“的粉絲?”
李遙月緊皺眉頭。
徐知舟:…………………………
他突然覺得,他們之間的智商鴻溝好像很難跨越。
這真的是給他寫過309封信的鐵粉嗎?不是誰給他刷的造假數據?
如果不是徐知舟自己數過幾遍,他可以肯定這是造假。
徐知舟把結他取下來,側了側頭道:“第二個問題呢。”
李遙月說:“你第一個還沒回答呢。”
徐知舟說:“你問了,我一起回答。”
李遙月:“噢。那我問了。”
她極少見的躊躇了幾秒,從兜里摸出了塊瑞士軟糖剝開,用舌尖一卷含進,嘗到甜味的那瞬間,李遙月也壓低了幾分音量開了口:“你是不是,喜歡我?”
李遙月也不是腦子進水,如果之前只是因為那次酒吧的意外走得近了些,現下種種擺在眼前,她也沒法裝傻了。
X大的操場很大。平時人少的時候就容易顯得空曠,更不要說現在,幾乎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冬風蕭瑟,但是徐知舟看起來完全不怎麼冷的樣子,動作慢悠悠的,不急不躁,相當沉得住氣。
等整理完了,少年背上結他,朝李遙月挑眉輕笑了笑,一派自然:“不是。你猜。”
這到底是回答一個問題……還是兩個?
應該是兩個吧,但你猜是什麼鬼啊?
“誒——”李遙月裹緊自己身上的外套,一溜煙跟上,語氣間不自覺沾着幾分熟稔的抱怨:“你步伐能不能小點兒,趕着投胎啊。”
“我腿長,你要麼找個醫生給我鋸了。”
徐知舟沒什麼表情地回頭瞥她一眼,但還是口嫌體正直地放慢了速度:“也不知道當時誰嫌別人這慢那慢,自己飛得跟要參加環法聯賽一樣。”
“那還不是因為你連摩托都不會……”
李遙月忽然停下了話頭。
那輛hp2如果是他的車,賣個應急錢6、7萬是絕對沒問題的,怎麼還會完全沒錢呢?她本來覺得他是回家有困難才又回了學校。
徐知舟注意到她的目光,懶洋洋扭頭問了句:“怎麼?我今天又長好看了嗎?”
李遙月:“你在我認識的人里也確實是獨一份的拔尖了。”
徐知舟輕哼了聲,唇角和眉頭同時微揚,那還用說四個字還沒說出口,李遙月便面無表情道。
“主要是自戀這方面。”
“……”徐知舟每次看到她這個神態都很鬱悶,忍不住用手掌覆住她頭頂,本來是想弄亂她本來就很亂的頭髮,結果掌心和發頂接觸的一瞬,他才發現她的頭好小!
這一刻彷彿短暫地停在了當下,她懵然震驚地抬眸,還沒來得及躲開。
……來了!就是這個時候!要應景地說一句話!讓對方能夠感覺到此時此刻的難得珍貴,因為害羞而忘卻逃離!
情不自禁地,徐知舟薄唇微啟,說出了腦海里滑過的第一個詞。
“好小啊,像田鼠腦袋。”
“……”
“就,小時候打的,打的那個田鼠?”
眼看着對方的表情裂開,徐知舟打了個補丁。
“……”
徐知舟意識到形容詞用錯了,她可能不喜歡田鼠。
“鼴鼠?”
鼴你媽個大西瓜。
李遙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給這繡花枕頭大帥逼來了次活動筋骨的飛升體驗。
滿操場都是叫、罵和叫罵聲,浪漫刺激。
***
每次跟徐知舟見完面,李遙月真覺得自己跟死過一次似得。
她攤在床上,長舒了一口氣。閉上眼,不知道為什麼,卻無奈地笑了。用手臂蓋住眼睛,她唇角的笑久久不散。爬起來拆了個奶油小方,用小勺子挖了口,還沒完全吞下去,兜裏手機的信息就響了。
打開一看,是葫蘆娃分隊三個人的集體call,就差她一個。
“喂,大晚上的,你們不看春晚幹嘛……”
“月月我不想現在打擾你的,”祝涵冷靜的聲音率先從語音里傳來:“但是這個事我覺得你早晚知道,你到時候去我們學校論壇里看一眼,林錫要搞你。”
付一一中途插話,滿含着壓抑的怒火,分分鐘就要衝出來打人的氣勢:“呸呸呸,是搞臭。遙,你聽我說,他拿你們戀愛期你收的禮物說事,好像本來是他跟陸白富美撕,結果戰火轉移到你頭上,現在我聽說……”
老大平靜打斷了她:“付一一,道聽途說的別什麼都往外倒,你先去了解下論壇上那傻逼給你潑的髒水吧,我大年初四回來,你那時候還在學校吧?”
李遙月很久沒出聲。
一片漆黑的寢室里,只有電腦的屏幕光是光源,照亮她平淡神色。
她撐着下巴,興趣缺缺地撥了幾下鼠標。
實名爆料的帖子,算他還是個男人。
【髒水潑夠了吧,該我說說了】
林錫在一開始就指名道姓,把自己和她的信息抖了個乾淨,說和陸暄懿不是劈腿,他們早就開始冷戰了,因為……
那後面很長,都是在一件件的陳列着‘事實’,包括他們吃飯買單,他送過的禮物,她期中考試考的稍微好點,還會來跟他要額外的獎勵,對於她來說都是不菲的價格……分手后不甘心,還一直追到他的朋友聚會上,把現場搞得稀爛。
下面的沙發板凳直接替林錫總結了他沒說出口的話,留言說哇開年大戲,這麼窮酸又這麼拜金極品少見啊,真的是計算機系的那個嗎?
“李遙月,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祝涵喊她好幾聲,才聽到女聲淡淡一句,你說。
“先不要管論壇的事,林錫這邊你在校外是真的遇到過?一一說,他私下想找人教訓你還有誰來着,你……”
“遇到過。”李遙月難得打斷了室友。
“你們……發生矛盾了嗎?”
林錫的父母家聽說有點小背景,到時候要真是鐵了心要擋她路,那真的就瞎了。
“沒發生矛盾。就是被我這邊的人揍了。”
李遙月懶懶撐着頭說。
好一陣安靜,她聽出了這安靜的畫外音,又嘆了口氣:“誒,跟你們說個事,X大一百周年快建好的璽德堂,不是匿名捐的嗎。其實不是,就是我家捐的。”
付一一震驚:“啥!那……那我也得告訴你一個秘密了!”
李遙月:“嗯?”
“其實淘寶是我爸爸家的。”
李遙月還沒笑完,就聽見窗外一陣很大的動靜,像是放煙火。
她拿着手機走到窗邊,被眼前確切的,盛放的煙火震驚了。不是因為陣勢浩大,也不是因為很漂亮——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但主要原因是……這好像是從近處放的?
看源頭像學校。
但她懶得管到底哪裏放的,只看到漫天的焰火盛開,散落,劃過夜空的絢麗留下了痕迹。
“等會兒再說吧。”李遙月沖三人說:“mua,新年快樂寶貝兒們。”
她伸了個懶腰,靠在窗邊,靜靜地看着彷彿會永遠不眠不休的陣勢,插上耳機,自動播出的第一首歌就是蛋撻新發的那首《由衷》,底下全是啊啊啊啊瘋狂問自家男神是不是談戀愛了的人,但李遙月不這樣覺得。
……
新年快樂。
她習慣了一個人,所以在心裏恭祝了一句自己。
無意垂頭,卻在晚風裏,遙遙對上一雙黑白分明的墨濃般的雙眸。
耳機里的歌轉入第二段。
——命運不聽我借口,賜你一雙手
點明火焰,燃盡我宇宙
別呼救,誰言不由衷誰心甘沉沙丘
……
但她一個字都聽不清了。
路過走廊的其中一間房時,他停下腳步,猶豫了一會兒,繼續往大門走去。
……取來了鑰匙,打開了這個改造過的儲存間。
在搬進來前,徐知舟特別提出要跟他錯開來搬家。他自己的卧室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有這個小儲存間的門永遠是鎖着的。
即使周修沉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被眼前的景象釘在了原地。
*
李遙月知道自己左眼視力一向不好,但她沒料到自己瞎的這麼徹底。
pub的雅座里,惑人眼的迷亂燈光無序散下來,濺出霧感。
林錫和幾個好友坐在柔軟的皮質沙發里,看着她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出來了:“月月真謝謝你來的這麼快,以前是,現在也是,老以為我會被人欺負是嗎?我不會的,但你幫我贏了今天的晚飯哈哈哈哈哈哈……”他眼裏浮出幾分得色來,站起身來輕攥了攥李遙月的手腕來,驀地靠近她耳廓,神態帶着幾分狠意。
“月月,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但你怎麼努力我都不會跟你複合了,你在學校論壇該炒的也炒夠了吧?犯賤是你們窮人的保護色嗎?”
“阿錫你裝什麼逼,你以後下一任估計還是這類菜,千金大小姐你能hold住嗎?這個你不要我要了,小妹妹白白凈凈的挺好,我叫穀子越,你就是月月?晚上跟我玩去唄,我給你零花錢咯……”
對方笑嘻嘻地攬了她一把,上來就要捏她的臉,李遙月頭偏了偏,閃開了。
“你找我來,沒其他事了吧。”
她的聲音很清淡,面上也沒什麼波動。
剛失戀的林錫也沒想到前女友包子到這個地步,讓他想泄火都沒地方,沒意思透了。
“沒了。”林錫無語地笑了笑,眸中儘是不耐:“滾吧。”
李遙月最後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了。
但她沒朝門外走去,撥開人潮攔了個酒保,不多會兒就單手拎着箱啤酒再度出現了。
——哐!
她把箱子撂到桌面上,發出重重的聲響。
林錫:“……你要請我喝酒?你腦子沒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