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開卦必准!
陽光炙熱到院子裏的人皆有些睜不開眼,陳決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地上的碎瓦籮筐,又看了看石板路邊界,扭頭朝着震驚呆立着的徐廷等人,問道:“你們看到了?”
徐廷面色微沉,點了點頭。
“你也看到了?”陳決又看了看主簿張塘。
張塘點頭,他那張野狗一樣的臉上,也掛着驚呆了的神色——他雖然沒看到這小丫頭有多好看,但是卻看到了這突發的驚險。
他還以為,陳大人要壽終正寢了……
“看見了嗎?這條線。”陳決用腳尖划拉了下石板路和草皮地面的界限。
眾人點了點頭。
陳決突然哈哈哈笑了起來。
房頂的短工嚇的順着梯子爬下來,跪在地上就差磕頭了——聽說這個大人特別凶,為所欲為沒有人能管的了,得罪了他,怕不是要被殺頭。
可陳決突然笑起來,所有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陳大人,為什麼要笑?
李小靠着牆看着他的笑容,陽光下爽朗的笑聲本該讓人心情愉悅,如此俊朗的男人站在陽光下大笑,也該是賞心悅目的,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反而有點憷怵的。
剛才他說了她可以走了……那現在,是不是還是可以走的?
李小的視線落向通往自由的廊道,腳動了動。
陳決卻突然開口道:“等等!”
李小一縮肩。
陳決長腿一跨,便到了廊道口,長臂一撈就將李小給拽住了。
小胳膊細的,一掌收緊,拇指都還能按到自己中指的第二個骨節。
在他攥住小姑娘手臂時,他也感覺到了李小嚇一跳的震顫。
他頓了下,不管李小惶然的眼神,回頭對驚呆在一邊的小童道:“阿六,拿五兩銀子過來。”
阿六這才回神,哦哦了兩聲,從袖兜里掏錢。
一群人都看着陳決,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
而方才那驚人的一幕,還讓他們久久無法回神。
陳大人如果被砸中,那這個案子可就雪上加霜了,只是沒想到……這小丫頭玩鬧似的占卜,真有這麼准嗎。
陳決接過阿六手裏的錢,見阿六獃獃的盯着李小打量,叱道:“滾去干你的事兒去。”
阿六忙低頭應是,轉身滾了。
回頭,陳決低頭看了李小一眼,拽過李小的手臂,感覺到她弱弱的掙扎了下。
將銀子塞到李小手裏,陳決才道:“你剛才救了我,這是給你的獎賞,你別嫌少。”
李小怔怔的攥着手裏的錢,不知道這是個什麼狀況。
“走吧走吧,別在這兒愣着。”給完了錢,陳決便鬆了手。
還一副不耐煩的模樣趕人,搞的好像是李小賴着不想走似的。
“她……”徐廷皺着眉上前一步,想要攔。
陳決卻回頭瞪了徐廷一眼,滿滿的威脅。
徐廷便知趣的閉了嘴,在別人的院子裏,還是少說幾句的好。尤其,這個陳大人還不是棵好相處的蔥!
待李小離開了□□院,陳決才晃晃悠悠的回到院子中的小亭子裏,又坐了回去。
這會兒他反而不想走了。
“大人就這樣放她走了嗎?”張塘有點恍惚。
“不然呢?留她吃晚飯?”捏起杯子,陳決又倒了一杯茶,小口小口的飲起來,若有所思。
“大人確定她不是兇手嗎?”王華終於扭回頭,恢復成了一個正常人。
“不確定。”陳決說罷,眼睛盯着手裏的茶杯,又抬起頭道:“假定這次兇手的目標是劉夫人,那麼兇手就應該不是李小。如果兇手的目標不是劉夫人,就是劉宇男,那李小便脫不開嫌疑。”
“可是……李小那天的行為,都透着怪異。大人這樣放她回家,不危險嗎?”徐廷皺起眉。
“你這樣身懷絕技的人,讓你四處亂走,是不是也很危險?”陳決挑起眼皮看了徐廷一眼。
“……”徐廷不得不深呼吸才壓下脾氣,這個陳大人就不能好好說話嗎?屬瘋狗的吧。
“徐廷,你帶着兩個人,去北城查幾個死者的關聯。王華,你帶兩個去南城。”陳決點了點桌子,“現在就去。”
徐廷和王華聽到陳決下命令,雖然對他之前的決定有所質疑,但也應聲接諾,並立即提刀準備點將兩名,出發。
陳決卻又回頭,朝着徐廷的背影道:“徐廷,我聽說你有讓人說實話的能力,也能在查探中,看到和找到別人所無法察覺的蛛絲馬跡。我雖然沒辦法將你調到我這裏來,但這次借調,希望你不要讓本官失望。”
徐廷回頭對上陳決的眼神,陽光下他過於精緻的臉,此刻因着倔強傲然的神色,而顯得格外硬朗。
他朝着陳決行禮應是,沒有再多說一句話,轉身便走了。
待院子裏只剩下大理寺的人,陳決才放下茶杯,嘀咕道:“跟王異的性格完全不一樣,他們是怎麼玩兒成朋友的?”
“朋友要互補嘛。”張塘笑呵呵的接話。這徐廷和王異兩個人,打小就是朋友,一起玩到大的啊。
陳決橫了他一眼,張塘忙收了笑,繼續整理自己這兩天做的筆錄。
“有什麼發現沒有?”陳決問。
“仵作確認過了,跟前面三個案子,所有的刀具該是一把,手法也相同。”張塘將自己整理好的文書交給陳決,指了幾個地方給他看。
“那塊兒在禮部侍郎小兒媳婦屋裏發現的玉把件兒,可查出是誰的了?”陳決。
張塘搖了搖頭,“不是主人家的,又是一把盤舊了的玉石,肯定是外人的。現在雖然假設了是兇手的,但……王異已經去查了。”
意思就是還沒查出來。
陳決嘴唇緊抿,感到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彷彿又將他們拽回了幾個月前,第一個案子發生時。
沒有任何線索,沒有任何嫌疑人,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指向誰。
好像誰都是嫌疑人,又誰都不可能。
這一次也是這樣,室內就四個人,劉夫人,劉宇男,王異和李小。
王異是不可能的,前面三個案子發生時,王異都在公職中。
劉夫人也不可能,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孕婦,就算能殺了劉宇男,之前那三個孕婦也不可能是被她殺的——在那三個案子發的時候,劉夫人都在劉府中。
大家族裏的大太太,又不是遊俠幫閑,可以四處亂竄的。
李小嗎?
根據當天事情發展的情況,也不甚像。但不排除她有同夥,而她是前哨的可能。
如之前的案子一樣奇怪,劉宇男莫非是自己殺了自己不成。
三個孕婦,都是有家世背景的大家閨秀,名門媳婦。
只在現場撿到一塊兒玉把件兒,可能是兇手遺落,也未可知。
幾乎來無影去無蹤的兇殺現場。
這是他第一次,遇到這樣不可捉摸的兇案。
想到他借調徐廷的原因,陳決再一次開始產生懷疑:聽說徐廷身具常人沒有的異能,不知是真是假,又或許只是聰明有天賦,是個探案奇才,被人誇大其詞罷了。還是……真的有什麼異能?
而對於傳說中的占卜之術,他也從來沒當回事過。
如果占卜真的這麼准,那還要大理寺、刑部、九門設軍做什麼?直接找幾個卦師,占卜一下誰是兇手,誰要行兇……不就行了。
可,在今天親測李小的占卜之能之後,他突然有點動搖了。
那……這四起離奇的懸案,會不會是什麼具有超常能力的兇手所為?
比如……千里之外,取人性命之類的???
陳決想到此,只覺得一陣頭疼——他是不是因為破案壓力,而開始發瘋了?
“王異呢?這個王八蛋是不是又去牢房裏看他的老女人去了?”陳決一拍桌子,胸中火氣直冒,“每天沒心沒肺的就知道一些情啊愛啊沒用的東西,去把他給我抓回來!再跟那個女人沒清沒楚,我就把那劉方氏關一輩子!”
“大人,您早上派王異去劉府了……咱們擅自把劉公子的屍體給解剖了,現在要把屍體送回去,得提前跟劉家人打個招呼。然後又派王異去查那玉把件兒的來歷……”張塘咬了半天腮幫子,才弱弱的低聲道。
大理寺主簿張塘心裏忍不住暗暗的惱火:真是從小立志當個青天大老爺,結果落到個‘閻王’手底下當差!造的什麼孽啊……
“……”陳決。
另一邊,李小離開了大理寺北府衙門,仍然有些不敢置信。
捏着手裏的銀子,她頻頻回頭,以確認自己的確被放出來了!的確沒有人再追出來!
走出去幾百米,最後一次回頭后,她拔足便跑——她需要回家,窩在被窩裏,安安靜靜的回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