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死道友別死貧道!
“大人,我們這是去東北大營嗎?”李小坐在馬車側邊,扭頭問陳決。
“不,我們先繞道去雲寧縣城。”陳決。
陳決坐在馬車正中,面對着正前方。
李小坐在他右手邊的馬車側位,顯得很規矩。
因為張塘正坐在李小對面——這個文臣雖然有馬了,但是長途趕路,他是受不了了。
必然要跟着陳決李小一起坐馬車。
此刻,他覺得非常不自在。
或許可以說,他已經不自在許久了——以前還沒覺得這麼讓人難受,現在陳大人和李小的關係變得更加曖昧,他坐在這裏,就格外的難受了。
尤其,陳大人說話經常無視他,完全不掩飾自己對他的嫌棄,讓張塘更加心煩。
可這樣長途跋涉,他又不好獨自再乘一輛馬車。
他突然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多餘的……
也許……就不該來呢……
嚶嚶嚶。
“為什麼去雲寧縣城?”李小歪着頭,一雙眼睛含情脈脈的看着陳決。
小小年紀,卻已然是顧盼生姿。
“我們要去雲寧縣城見一個人。”陳決轉頭看着李小,面上雖然不苟言笑,可延伸灼灼,卻是格外的專註。
彷彿他的眼裏,只容得下李小一般。
“……”張塘痛苦的將頭扭向一邊。
作孽啊!作孽!
………………
隔日清晨,馬車終於到了雲寧縣城。
李小下車的時候,整個人都是輕飄飄的。
這一回,他們隊伍是領了軍令,一路朝着目的地而去的。
整隊的速度都加快了許多。
陳決要攙扶着她,她才能如踩着棉花一般,飄飄忽忽的走上直線。
小丫頭卻沒覺得苦,反而似有趣般,朝着陳決直笑。
看着這樣的李小,他反而覺得有些心疼。
大概自打打開心竅以後,他看到她幹嘛,都覺得新生戀愛吧。
這可能……就是愛情?
一行人才安頓下來,簡單洗洗清理過後,陳決便帶隊,朝着另一家客棧而去。
他今天一早就得到消息,那個人今天入住在雲寧縣城的一家客棧里。
李小戴着帽子,跟在陳決身後,彷彿一個最普通的小廝一般。
只是過於纖細窈窕。
她偶爾抬起頭,迎着陽光,去看陳大人的背影。
高大的,包裹在金光中的背影。
她會覺得安心,以及……心滿意足。
這種,只要她伸出手,就能碰觸到他的感覺。
手指微微轉動,四周便有微風流轉。
她忍不住低頭看了下自己的手指,自打那日見過李……父親……
她便擁有了另一項能力——她可以操控風。
她有理由相信,父親的血液,可以幫助人覺醒能力。
而她預測未來的能力,只是她體內擁有的一種能力。
另一種能力處在沉睡狀態,父親的鮮血,可以激發能力使之蘇醒。
她這些天一直在想……肅王是不是也是她的仇人。
而半夏身邊,也有人仍然是她的仇人……
這些突然擁有能力的人,都是父親用鮮血,使他們覺醒了能力。
父親……他的能力,該就是讓異能者體內原本在沉睡的能力,蘇醒過來吧。
為了復仇嗎……
他……他原本是不知道她的存在的。
正因為這件事,陳大人說,她哥哥……可能還活着!
那個帶走哥哥的人,就是舅舅閔兆,和父親李儒。
這是為什麼,這些日子裏,哪怕旅途奔波,她仍心情暢快。
她現在,有陳大人,有了父親,還有了哥哥。
她已經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了,不是曾經那個一無所知的孩子了。
她的父親叫李儒,是很有學問的人,是擁有異能,受敬北候邀約,到京城教書的有威望的先生。
……
陳大人帶着她來的是一間客棧,遠比他們住的那間,要更樸素一些。
兩進的院子,兩層的樓,儘可能多的安排了住客的房間。
陳決帶着她坐在一樓雅間兒處,王異在陳大人點頭之後,便離開了。
李小扭頭看了看陳大人,心裏猜測着此行的目的。
可她的小腦袋瓜,要去猜陳大人,又是多麼的困難呢。
品着茶,他們終於等待了要見的客人。
那個老頭穿着一身樸實的常服走進雅間的時候,李小有一種恍惚感。
因為老頭在門口看見她的那一瞬間,整個人就僵在原地,再也無法挪動一下了。
她,認識他嗎?
完全陌生的人啊……
“閔……閔……不……太年輕了……”老頭嘀咕着,過了許久,才繼續朝着桌邊挪動,可眼神落在李小臉上,似乎黏住了一般,無法收回。
陳決從老人家進門起,眼神就始終盯着老頭的臉。
可幾乎不需要費什麼心思,已然可以判斷,他和張塘的想法,是對的。
一切不僅浮出水面,還得到了驗證。
如果說這世上除了張明磊他們幾人外,還有人知道當年的閔家案,能認出閔家人的話,那麼就是眼前這個人了。
劉諍,劉大學士,曾經閔家案抄家主負責之人。
閔家的財務統計,是劉大學士親督辦理的。
而當年,閔兆和閔箏,也是劉大學士放走的——這是一件在京城裏,很多人都知道,又未曾點破的密事。
也正因為劉大學生救下了閔家姐弟,陳決才會帶着李小來見他。
“劉大學士。”陳決在劉諍坐下后,開口問詢道。
劉諍擺了擺手,看着李小的臉,面上流露出懷念和一些複雜的情緒。
“已然致仕了,不過鄉間一老翁。”劉諍嘆口氣,呢喃道:“未曾想過,未曾想過……會見到閔家的後人……”
李小舔了舔嘴唇,終於明白過來,她看了看陳決,與之對視后,她明白過來。
這個時候,想問的所有問題,都可以開口了。
“劉爺爺。”李小猶豫了下,開口道。
劉諍臉上表情微微窘迫,面上本就多的褶皺,更加皺到了一塊兒,“我……我……老朽……”
即便不過是承皇命,可當年是他去抄的閔府的家,是他督辦滿門抄斬……
他……他……
除了用力擺手,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李小的稱呼。
心裏何止是酸澀,更多的是無所適從。
之所以致仕,也正是因為劉田平等人的死,讓他感覺到,當年的事,開始被清算。
他還想有個安養的晚年,才想着迅速離開京城那是非之地。
沒成想,還是被追到了這裏。
他抿着唇,嘆口氣,看着陳決問道:“可是我大限將至了嗎?”
陳決淡然的扯了扯嘴角,“感謝您當年義舉,放了閔家後人生路。”
劉諍嗤笑一聲,搖了搖頭,“我本想着救人,可人一救出來,就不受我的控制了。第二天而已,兩個孩子就都消失了,就彷彿……化成了空氣。我在京城多年,仍無法查出到底是誰帶走了兩個孩子……”
“我只知道,母親是被父親救走了。可舅舅……卻是這一兩年,父親才找到的。”李小將自己所知說出,眼睛望着劉諍,也想知道更多。
……………………
見過李小和陳決后,劉諍連夜離開了雲寧縣城,帶着家裏的車隊,改道而行。
非常時刻,他總希望,世人能完全忘記他,也不要再來找他。
陳決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知道曾經閔家案還要一些證據,必然在趙知方、劉田平他們手裏。
閔家案牽涉非小,他們看似聯手,一起站隊三皇子,期待有一天擁立三皇子為儲。
可每個人心裏仍舊打着自己的小算盤,如果閔家案被人翻案,他們手裏必須握有指向對方的證據,為自己脫罪,讓‘隊友’背鍋。
這些為了自保而留存的證據,將成為陳決想要為閔家翻案的重要物證。
是以,在陳決帶着李小等人離開雲寧縣城的時候,無數只信鴿,朝着京城不同人的手中飛去。
劉田平府上、趙知方府上、肅王府上都要重新再密搜一遍。
包括他們所有的密信和私藏物品,都要再深入搜尋一番。
陳決和張塘商量了許久,一致認定,如果趙知方和劉田平有密信,那麼信上指證的禍首,必然是彭濤——這個不在京中,而手握兵權的人。
如果事發,本就會是最吸引火力的人。
再將罪責全推到彭濤彭大將軍身上,也不過是順手為之而已。
馬車一路向北,朝着彭大將軍的營地而去。
軍糧已經在北平籌集多日,運糧的督辦、潮州縣令領了欽差權職,早就趕到了北平。
他每天都捧着一壺酒,站在北平城門口,期待着陳決的到來——
陳大人啊,他裘四海就是一小小縣令,可擔不起這個活兒。
搞不好就惹了彭大將軍,在北方地界裏,被人串死在床上,皇上也管不了了。
陳大人啊,你可快來吧,要死死道友你,可別死我裘四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