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人來人往的機場裏,所有人都行色匆匆,這是一個讓來路與歸途都淡薄到了極致的地方。
容瑾壓下強烈的好奇心,不動聲色地重新排進隊伍里。
登機前,為了避讓一位需要輪椅才能進入的特殊人士,容瑾和喬澈在登機時走散了,容瑾被隊伍擠着找到座位的時候,在機艙里已經看不見喬澈的身影,其他乘客放行李的放行李,找座位的找座位,容瑾戳在過道容易給別人造成障礙,只能縮手縮腳地窩進了座位里。
回國的航班上半數是華人面孔,蘇容瑾位置靠窗,身邊坐了位高昂着頭的中年女士,明顯能看出也是華人。
對方在位置上甫一坐定,就用一雙三角眼將蘇容瑾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嘴唇抿的緊緊地,看到蘇容瑾的視線撞過來,更是不閃不避地瞪了她一眼,隨後冷哼一聲,把臉都轉到另一側去了,一副“不與你這毛丫頭一般見識”的絕然。
這眼神兒倒是眼熟,瞪她的動作也似曾相識。
容瑾只回憶了一下兒,就立刻反應過來,這位渾身上下散發著“看誰都不順眼”氣質的女性,赫然是她掛楊沫電話時,被她那一聲怒吼嚇到的那一位。
容瑾自覺理虧,也覺得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位女士如此不好打交道,她見到這種人,就下意識地想起自己的親媽蘇曼殊女士。
只是蘇曼殊更顯年輕漂亮些,頭昂的更高些,表情更刻薄些……以及,她絕對不會委屈自己擠經濟艙的。
蘇容瑾無聲嘆了口氣,懶得再生事端,坐在自己的位置里調了調靠背角度。
不過這一畝三分地兒,哪怕調到仰倒也調不出豪宅的間距,容瑾怎麼調都伸不開腿,終於放棄了和經濟艙座位的靠背難捨難分。
喬澈的登機牌不是和她同時換的,座位必然不在一起,也不知道他的位置遠不遠。
蘇容瑾還沒看到喬澈,她本來還想問問身邊這位女士能否和自己的朋友換個座位,可如此情形,她只好作罷。
正在她悻悻無語之間,視線的餘光里,一個修長的人影正在往自己的方向靠近。
容瑾似有所感,一抬頭,正對上喬澈一雙桃花眼。
他正彬彬有禮地繞開一眾正在收整行李的旅客,朝蘇容瑾的方向走來。
蘇容瑾從座位里站起來,想要探身出去和喬澈說話,無奈空間狹窄,一不留神就碰到了旁邊的女士。
毫不意外的,又一次被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蘇容瑾一米七的身高,身材不算出眾,優勢都在腿長。
她這時候也無從展示她“渾身上下都是腿”的傲人身材,只能束手束腳地把腿收了回去。同時一個勁兒地朝喬澈瘋狂暗示,示意他不要開口和這位女士談論換座位的事情。
喬澈卻像也變成了個接媚眼的瞎子,在容瑾宛如抽風的眼神兒里,將自己的視線轉了個彎,落到了那位高傲地昂着頭的女士身上,微微一笑:“女士,介意我和你換個座位嗎?”
他實在有禍國殃民的潛質,只往這裏一站,就像連背景都在發光。
許是沒見過這樣帥氣的男孩子,連這位中年女士看到喬澈的臉時,意外的愣了一下,臉上的刻薄都少了幾分,嘴上卻並不饒人,用帶着一點南方口音的國語回道:“我為什麼要和你換?”
喬澈的語氣非常和緩,帶着一種循循善誘的耐心:“您覺得不方便?”
“對。”女人因為對方臉帥而滋生的那一絲耐心終於消耗殆盡,原地冷哼一聲,吐字如刀,“不方便。”
“那就算了。”
喬澈彷彿等得就是她這一句,別說商量,連“客氣”這種情緒都被他就地免職了。
他的視線在中年女士的臉上停頓了一秒,微妙的閃了一閃,才轉向蘇容瑾:“我本想換到你身邊來,方便一點。”
蘇容瑾沒看到他那一閃而過的眼神兒,以為他在表示歉意,於是趕緊擺手,表示沒關係,卻被喬澈趁機拖住了胳膊,半扶半攙地,把她從座位里挪了出來——盡量避免碰到那位“不方便女士”。
“既然這位女士不願意,我們也不強人所難……”喬澈只看着蘇容瑾,“商務艙那邊還有位置,跟我過去吧,替你辦了升艙。”
蘇容瑾在喬澈目不斜視的笑容里愣了一下,沒來得及拒絕就被拉走了。
……他一定是故意的。
容瑾本來還沒明白喬澈的意思,到此為止才恍然大悟——這位男神是來給她撐腰噠!
這種感覺像是漆黑的夜空裏突然炸開了一簇奼紫嫣紅的煙花,簡直不要太好!
經濟艙里空間有限,他們一路逆着人流,走得緩慢,蘇容瑾趁機回頭看了一眼。
她就是莫名很想知道,那位和商務艙失之交臂的“不方便女士”,此時會是什麼臉色。
呀,真難看!
蘇容瑾只看了一眼,趕緊心滿意足地回過頭。
雖然幸災樂禍是不對的,但她還是默默暗爽了起來。
容瑾的暗爽剛剛稍微冒了個頭兒,轉瞬間就像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
那位女士坐在座位里,惡狠狠地盯着她的畫面讓她分外眼熟——她原本以為那是剛才他們在候機大廳里不期而遇的緣故。
可是不止如此。
她終於在吵吵嚷嚷的人群里想起一件至關重要的事。
行李包,那個冷清咖啡館裏的行李包。
容瑾終於從零碎的記憶里挖出了點兒有用的東西——怪不得她看見那個被扔在咖啡店裏的行李包時覺得眼熟,因為就在幾分鐘之前,她在這個刻薄女人的手上,見過一個一模一樣的!
可是現在,行李包的主人若無其事地坐在飛機上,那個行李包顯然被留在了咖啡館裏,而他們登機時,那群橫衝直撞的警察就是衝著那個咖啡館的方向去了……
如果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包瓷器,真的需要這樣如臨大敵嗎?
容瑾一時頭腦空白,覺得自己撞破了一樁不知目的的陰謀。
等她回過神兒的時候,她已經跟喬澈一起坐在商務艙里了。
商務艙里的空間寬敞了很多,最後一個空位就在喬澈旁邊。
喬澈體貼地把靠窗的位置留給了她,自己要了毯子。
容瑾欲言又止地看空姐不要錢似的展示微笑服務,當著空姐兒的面,她不好說什麼,只好顧左右而言他地和喬澈搭話。
“謝了,升艙的錢,我下飛機轉給你。”
喬澈顯然不差這點兒錢,但也明白容瑾不想平白占別人便宜,所以虛應了一聲,並不較真兒。
容瑾心不在焉,一邊看着空姐忙碌的身影,倒是突然想起些事兒:“你一開始就買的公務艙?怎麼不去那邊的候機室?”
還專門跑到候機大廳這裏,享受擁擠的樂趣?
“在貴賓室里看到你了,就出來了。”
喬澈挑挑眉,做了一個“隨後你懂的”表情。
容瑾被他“懂”得無地自容,卻也承了這“一時相伴”的人情。
好在終於等到美麗空姐轉身而去,容瑾才放心大膽地露出自己那憂國憂民的表情。
容瑾環視四周,刻意壓低了聲音,情報人員接頭似得神神秘秘:“喬澈,剛才坐我旁邊的那個女的,我見過她。”
喬澈故作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不能吧?謝毅跟她也有一腿?”
容瑾一愣,她剛才連謝毅出軌的事兒都短暫地忘了。
不過她很快發現喬澈只是跟自己扯淡,雖然她還是對喬澈的跳躍性思維充滿了憂慮:“……不是,她不認識謝毅。”
“那她認識誰?”
“她誰也不認識!”容瑾被他打岔打得哭笑不得,“行李包!我剛才在候機廳打電話的時候,看見她拿過一個一模一樣的行李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