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19.第 19 章

燕王的船隻在徐州停了一夜,次日一早就走了。不出兩日就到了山東境內,兩岸的風土人情也與江南之地有了很大區別,聽在耳里的船夫號子也都變了腔調。

阿福有生以來頭一回出遠門,這樣日日在船上看着河上風景也沒有膩的,春光綺麗,風景如畫,更何況還有燕王陪着她。

燕王看她喜歡,還有些歉疚不能讓她下船每個地方都玩玩看看,到了京城以後就更沒有這種出來遊玩的機會了。

是以當劉玉追上他們的船,前來求見,並帶了他的妻子說要給燕王女眷請安的時候,燕王就答應了讓那劉吳氏去見阿福,一則找個人給阿福解解悶,二則等阿福進了王府以後,交際都是要學起來的。

知道自己要見客,阿福好緊張,那個什麼幫的幫主夫人一聽就是好厲害的人物,她要是招待不好,會不會丟了朱公子的臉?好在有淡竹和連翹幫襯着,忙換了一身見客的新衣裳,重新梳了頭,才是請了劉吳氏來見。

劉吳氏是江湖兒女,丹鳳眼兒瓜子臉,穿碧色褙子香色裙子,頭髮束在銀絲髮冠中,英姿颯爽又有幾分精明,然而這位女中豪傑在看見阿福的時候,眼中還是露出詫異的神色,燕王這寵妾未免也太年幼了。

不過她的詫異也只在一瞬間,低下眼睛與阿福見禮,再抬起頭就已經是一團和氣了。

“劉太太請坐,”阿福拿出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招待客人,臉上是標準的端莊式微笑。

劉吳氏道謝入座,看一眼這位徐夫人,還是忍不住在心裏嘆一句,真是小,還沒有她女兒大呢,梳着個端莊典雅的牡丹頭,漂亮是真漂亮,令人眼前一亮的明媚鮮亮,然而不免讓人擔心她纖細的脖子能不能撐得住頭上那些沉甸甸的金釵。

還是個小姑娘呢,劉吳氏眼裏就多了幾分對小姑娘的憐惜,語氣也越發軟了,“聽口音兒,徐夫人莫非也是揚州人?”

“正是,”阿福微笑點頭,燕王已經把她的新身份告訴了她,她也都認真記下來了,往後她就不是香如故出身的瘦馬了,而是揚州籍徐舉人家的獨女徐韶光,有父母還有兄長。韶光是燕王給她取的名,取自煦色韶光之意,願她芳年永繼。

她就是燕王正正經經從良家納的良妾,大家叫她也改了口,都稱徐夫人。

“無怪我見了徐夫人就覺得親切,我也是揚州人,自從嫁給當家的,已經有十年沒回過揚州了,”劉吳氏一下子就靠着老鄉身份拉近了關係。

出門在外,阿福也覺得劉夫人是老鄉就多了幾分親切,抿着嘴笑,“我也覺得太太面善,原來是家鄉人。”不過她自己出身香如故,阿福就有點虛,不敢透露更多與劉家太太敘老鄉情。

劉吳氏看她滴水不漏,不免嘆一聲不愧是燕王身邊的人。等她留意到徐夫人湘裙下露出一角的尖尖蓮鞋,劉吳氏笑容一頓,很識趣地不再談論揚州話題,轉了口風兒,提起正事來,“這回冒昧來打擾夫人,是我那當家的在河裏撈到了些東西,他大老粗不懂差點就扔了,我看了覺得是女眷之物,不適合流落在外,就大膽的拿來給夫人看看了。”

劉玉確實是不懂,以為燕王是讓他撈沉船表忠心,不管三七二十一什麼都給撈了上來。劉吳氏檢查后就發現了蹊蹺,其中有幾箱子女眷的衣物,看材質做工絕不可能是婢女之流的,又打聽到燕王帶了女眷,劉吳氏就帶着撈來的東西跟着丈夫一起來求見了。

聽了這話,阿福心裏一跳,當日沉船,他們來不及搬走船上的東西,她的行李就都落在了沉船上,別的都還好,她只心疼姐妹們送她的禮物。

“太太說的東西在哪?”阿福期盼地看着劉吳氏,能找回來一件她就很開心了。

“我這就叫人送進來,”劉吳氏被阿福一雙盈盈妙目看着,哪還顧得上賣關子,忙叫人把東西都抬了上來。

抬着大箱子的僕婦們魚貫進來,阿福看着沉沉落在地上的箱子,笑意微斂,她哪有那麼多的東西,莫非是遇上了話本里的行賄?那她可不能給朱公子拖後腿。

劉吳氏一直留心着阿福神色,見她忽然端了起來,並不以為意,女人都是眼淺的,等會兒見了箱子裏的東西就不會是這個表情了,因而笑道,“夫人看看這些東西可是你落在沉船上的?”

得了她的提示,劉家的僕婦們依次打開了擺在阿福面前的大箱子,綾羅綢緞珠寶玉石,一眼看去真是玲琅滿目,比如擺在黑絨布上頭的寶石項鏈、頭冠、耳環、手鐲一整套,滿滿都是鑲嵌的藍寶石,光線折射之下,耀花了人的眼。

就連王府出身見慣了好東西的淡竹和連翹都忍不住往那一套珠寶看了又看。

阿福也多看了一眼,確實是閃耀,卻不是她的東西,劉吳氏是通過她向朱公子行賄啊。阿福突然興奮起來,她一定要大義凜然地拒絕了。

沒有女人不喜歡珠寶,尤其是這種西洋來的珠寶打磨得比她們的首飾頭面更加的耀眼奪目,劉吳氏笑道,“這些都是夫人的東西罷?”劉吳氏以為阿福會順水推舟說是自己掉的,就把東西收了,哪知道阿福搖了頭。

“不是,我只丟了些普通首飾。”阿福表示自己是個誠實的孩子。

劉吳氏愕然,臉上的笑差點端不住,這徐夫人是不是傻?她勉強笑了笑,更誘導的語氣道:“夫人仔細看看?”說著拿起裏頭一個嵌了紅藍寶石的金懷錶,特意打開了給阿福看,“這隻西洋懷錶,想來也只有王府女眷能用了,夫人請看,還有個鏡子呢。”

阿福好奇的看了看,那叫懷錶的東西幾根細針滴答滴答走動着,好像挺有趣的,至於鏡子就更稀罕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可以把人照得纖毫畢現的鏡子,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鏡子裏的自己,嗯嗯,真是漂亮美麗惹人憐愛。

然而,當著劉太太期待的眼神,阿福還是堅決的搖了頭,“這不是我的東西,如果劉太太帶來的都是這樣的貴重物品,那就是沒有我的東西了。”

劉吳氏還是第一次遇到送禮送不出去的,只好叫人把從沉船里找到零碎物品拿上來,她是真想不明白,依着徐夫人的出身,竟然能守得住不貪財,也是十分稀罕了。

衣裳鞋襪泡了水是不能要了,劉吳氏整理出來的,只有幾枚廉價的銀質釵子,稍微過得去一點的是一隻翡翠鐲子,也不是多好的成色,最貴就是那幾錠銀子。

阿福一看安置在小匣子裏屬於自己的東西,眼眶兒就有點紅了,失而復得,縱然姐妹們送她的禮物遺失了大半,能得回幾樣也聊以慰藉了。

劉吳氏冷眼旁觀,覺得這徐夫人真真是個傻的,她拿來的隨便哪一樣都比這幾樣廉價首飾值錢多了,不趁着此時受寵多給自己撈點好處,往後失寵了,誰還來送禮?

“多謝劉太太了,”阿福很克制地沒有掉眼淚,得體的向劉吳氏道謝。

“物歸原主而已,”劉吳氏不死心再問一句,“夫人不再看看這裏面還有沒有你的東西?”

“不了,”阿福淡淡笑着拒絕了,“能找回來這些,就足矣。”

人不收禮,總不能強按頭,劉吳氏也只好打住了。

等到劉吳氏告辭出來,在甲板上等到劉玉,劉玉一看妻子身後那一排的箱子,也很是意外,“沒送出去?”

“她不收,”劉吳氏搖頭。

劉玉扭頭對送他出來的曹正淳道:“曹大人,賤內為徐夫人準備了些土儀,但是徐夫人不肯收啊,您看看能不能稟告王爺,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送與徐夫人壓驚。”既然徐夫人不收,他們就正大光明送禮了,總要讓王爺知道他們的一番心意吧,什麼風都比不過枕頭風啊。

曹正淳笑笑,“劉幫主稍等,我去幫你回稟一聲。”漕幫幫主送的禮,只有貴的,沒有次的,沒想到徐夫人都抗住了,其實燕王讓劉吳氏去見徐夫人就是默許了徐夫人收禮了嘛。

他回去同燕王一說,果然燕王就點頭留下了劉吳氏準備給徐夫人的禮物。

阿福那裏剛見完劉吳氏,病了好幾日終於能自己下床了的翠眉也來見她了。

翠眉是來道謝的,她自己清楚,那日要不是徐氏拉着她躲了躲,她早就沒命了。更讓她羞愧的是,遇到危險的時候,自己全然腿軟無力,是徐氏舉着匕首擋在了她的前面。

翠眉眼高於頂是真的,但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經此一事,徹底倒向了阿福,決心認認真真的幫扶徐夫人在王府里站穩腳跟了。

所以她來道謝后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讓徐夫人把纏着的腳放了。她那時候看不起阿福,懶得提醒她,現在認真為阿福打算了,自然要把漏洞補上。

“啊?不能裹腳?”阿福把腳從裙子下伸出來,她精心纏得小巧玲瓏的腳穿在翹頭蓮鞋裏,可好看了,瘦小香尖軟,說的就是這樣的纖巧的蓮足。

“夫人,如今良家女子是不纏足的,”翠眉輕輕提起自己的裙子給阿福看,她穿的是高低鞋,腳看起來也是很秀氣的,只是不能與阿福那種纏過的腳比。

王爺千慮一失,怕是根本沒有想到這個。

“那我,不纏了,”阿福咬着唇,當即就解了裹腳。難怪那劉太太看了她的腳好幾眼,原來是良家女子不纏足,媽媽只說過纏足好看,卻沒有說過好人家的女孩子是不纏足的。

長久纏過的腳確實是比一般的腳顯得纖瘦很多,只是腳趾頭有些不自然的捲曲。翠眉就打了熱水,叫阿福泡了腳按摩。

燕王帶着禮物回來,一來就看見阿福盤着腿坐在榻上,脫了鞋襪在揉腳,一雙小腳白嫩嫩的像是脫了殼的菱角,紅綾子綢褲滑下去,露出一截白如玉的漂亮小腿。

他看着腦子裏又冒出了某個春.夢裏的香艷場景了。船上常備黃連去火茶,真是個好習慣吶,燕王殿下捂着鼻子很心疼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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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馬阿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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