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步
回答她問題的明顯不是晏城。
陳錦瑤眼睛裏都要眯出淚來了,百無聊賴地翻了半個身,做了幾個拉伸筋骨的動作后,又往暖和的被子裏縮了縮,電話那端的晏城正冷靜地向她解釋事件全過程。
枕邊的督尼喵嗚了一聲,起身後踏着優雅的步伐鑽進被窩,最後索性整個身子就橫跨在她脖子上,當起了自動發熱的圍脖,尾巴晃了晃,喵嗚喵嗚地叫個不停。
“別鬧了督尼。”陳錦瑤很無奈。
解釋的聲音戛然而止,安靜了好一會兒,晏城說:“周超那上不了檯面的鱉孫我遲早找人弄了他。”
“周超是周雪的堂弟?”擼了兩把貓后,她清醒了不少,啪一下開了床頭燈,“你捨得?”
凌晨兩點的城市已經陷入了沉睡。
沒有鋼筋水泥下的喧囂,一切都是靜悄悄的。
好半晌,晏城才似笑非笑地開口:“有什麼捨不得的。”
晏城和陳錦瑤是相親后結的婚。
雙方沒有任何感情基礎,兩家家長又急不可耐,在不算太排斥對方的前提下,他們對未來的婚後生活還保持着高度一致的看法,聊了不少后因為在婚姻觀上的‘志同相合’,讓他們心甘情願地接受了家裏人的安排。
他們的結合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
可事實呢,早在婚前就傳的沸沸揚揚的是晏家小少爺對周雪情有獨鍾故事,而這周雪又是霍祁東的老婆。
晏家為了徹底粉碎晏城的痴心妄想,也為了不和霍家撕破臉皮,這才給晏城安排打點了相親,像是場鬧劇,晏城一開始死活不同意,後來是晏母以死相逼才讓他低了頭,一個心裏有別人的男人,還是愛那個女人愛到喪心病狂的男人,有不少與之門當戶對的家庭考慮過後都拒絕了這種強強聯合,唯獨陳家,是自己找上門的。
與晏城將愛意鬧地滿城風雨不同,陳錦瑤愛霍祁東就只有陳家人知道,陳錦瑤和霍祁東是青梅竹馬,在霍祁東娶了周雪之後,一廂情願的單戀註定了傷痕纍纍。
只是陳家人不知道的是,
現在的陳錦瑤已經不是過去的陳錦瑤了。
洱館要歇業一段時間。
這是往好聽的說的,直白點,就是被封了。
周超反咬一口的速度太快,當時措手不及的掃黃確實是掃到的,而晏城也理所當然地成了背鍋俠。
陳錦瑤不太明白當初追周雪追的沸沸揚揚怎麼就能這麼快地化為涼薄甚至嘲諷的“有什麼捨不得的”。
她猜測,這關乎男人的尊嚴,亦或是劣根性。
“所以你可以扔下那隻蠢貓過來保釋我了嗎?”晏城坐在審訊室,長腿筆直地伸着,“嘖”了一聲后抬手扯了扯領帶,脖子扭動兩下,耐心終於耗盡。
“不能。”陳錦瑤想也不想地就回答他。一點也沒有作為妻子對丈夫該有的情感關懷上的自覺。
‘我說一,我媳婦不敢說二’,在邵崇肆他們面前放出的大話這會兒正呈立體音效不絕於耳。
偏偏這邵崇肆狗皮膏藥一樣還就在一旁。
晏城:“………”嘶,臉有點疼。
大概是拒絕地太乾脆導致良心上有點過意不去,陳錦瑤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深更半夜的讓女士出去你覺得這紳士嗎?反正都在裏面了,再呆幾個小時也沒關係。”
頓了頓,安撫道:“耐心點,我明天早上來找你。”
“行吧。”晏城垂了眼妥協,語氣漫不經心。
掛了電話,邵崇肆拿餘光瞥了他一眼,見他表情淡淡辯不出任何情緒后,倒是想識相點不問太多的。
可就是嘴欠,控制不住好奇心:“嫂子來嗎?”
大多數人的心理都一樣,看熱鬧不嫌事大。
晏城翹起二郎腿,攏了攏眉,嫌棄地別開臉,過了會兒,才把胸口的這口氣撒了出來,語氣有點沖,“不來。”
聞言,邵崇肆驚奇地挑了下眉,這結果還真沒想到。
揶揄的視線太過灼熱,安靜片刻,晏城舔了舔唇,欲蓋彌彰道:“太晚了不安全我讓她別來了。”
“你什麼時候說的,我都沒聽到啊。”他不吃這一套。
“………………”這種刨根問底的行為就跟扇人耳光一樣,特別讓人不爽,晏城深呼吸了一下,讓自己波動不安的情緒稍稍穩定下來,懶懶地掀了掀眼皮,一個眼神睥睨過去,言外之意很明顯:關你屁事!!!
邵崇肆挑了下眉,轉移話題,“要不,我撈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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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帝都開始下雪,最開始是零星的小雪,落地即化,漸漸的漸漸的,就越下越大越下越大,等城市由黑夜轉為白晝,最先喚醒沉睡中的人們的不是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而是皚皚積雪帶來的反光。
瑞雪兆豐年,今年大概會是個吉祥年。
大雪封路也不好出門,所以陳錦瑤是特意等雪下小了,樓下道路上的積雪被鏟乾淨了才出門的,那會兒已經九點了,她站在窗檯望了眼外面,窗戶稍稍開了一條縫,就被刺骨的寒風鑽了進來,腳邊的督尼就蹭着你不斷地撒嬌,陳錦瑤垂眸看它一眼,抬腿戳了戳它。
“我得去接你爸了。”她說。
出門前,再側耳傾聽了外面呼嘯着的冷風。
她抿了抿唇,還是進了衣帽間給晏城拿了件羽絨外套。
陳錦瑤趕到市中心附近的警局時,都快十點了。
她化了個淡妝,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風塵僕僕點。
尋到停車位,掛檔熄火,解開安全帶,彎腰拿上副駕駛座上的羽絨服和手提包,下了車后正逢綠燈,就小跑着沖向馬路對面,直奔警廳大門。
“你好,警察同志。”跑地多了難免大喘氣,“我是來找人的,昨天進來的,叫晏城。”
………
陳錦瑤姍姍來遲的行為引起晏城強烈的不滿。
門被打開,裏面的人聞聲緩緩抬眼,見到是她后沒帶任何猶豫地就說了第一句話:“你怎麼不明天再來呢?”
鬱結於心后,語氣都不自覺地帶了諷刺。
“………”陳錦瑤自覺理虧,倚在門口沒說話。
不過,她的視線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紅了的眼眶,黑了的眼圈,冒出的短胡茬,凌亂的頭髮等等等等,最終匯聚成了他憔悴的面容。
房間內還提供暖氣,不至於讓他這個要風度不要溫度的男人凍死在這兒,外套就是件西裝,能頂個毛用。
“外面下雪,路況不好。”陳錦瑤走過去,把羽絨服遞給他,“手續我都辦了,可以走了。”
晏城穿上衣服,半彎着腰開始拉拉鏈,“是是是,老婆的命價值千金,出行必須保證安全。”大概是着急,這拉鏈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受到了阻礙,霉運一來一籮筐,跟他作對似的,卡在接頭處,怎麼也搞不好,“嘖。”
“起開。”手背被輕拍了一下。
他撇撇嘴直起身子,還算聽話。
陳錦瑤低着頭,專心致志,零星的碎發軟鬆鬆地耷在她嫩白的臉頰上,幾秒后,吱啦一聲,拉鏈直接拉到最頂端,磕到他下巴,功成名就,她離開半步:“好了。”
“嗯。”喉結上下滾了滾,晏城低吟。
“洱館封多久?”道路兩側被銀裝素裹的大樹、建築不斷倒退,陳錦瑤雙手握住方向盤,目視前方,車廂里放着舒緩心情的英文歌,很安靜,靜地讓整個空間都尷尬起來,她眯起眼忍不住問了一句。
晏城的經濟來源就在洱館。
晏家有繼承人,所以壓根就不干涉他的職業。
他想做個閑散的酒吧老闆,就讓他做了。
反正洱館生意不錯,賺的足夠讓他揮霍的。
晏城單手支在車窗上,腦袋靠着手掌,側過臉看向陳錦瑤,須臾,唇角漾開,笑了笑,“一個半月吧。”
陳錦瑤點點頭,“有什麼要做的嗎?”
“什麼?”他懵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閉上眼,懶洋洋道:“有啊,做家庭婦男。”
“………”嚇到差點握不穩方向盤。
晏城:“我靠你養了。”
陳錦瑤靜默片刻,沒答。
沉默是最好的拒絕。
晏城也回過味來,募地睜開眼,問:“你不樂意?”
“嗯。”不樂意。還不夠明顯嗎?
“為什麼???”晏城作大驚失色狀,誇張地很。
陳錦瑤抽空瞥他一眼,彎了彎唇,“養不起。”
“…………………………”
一路上的氛圍很不錯。
等紅燈的時候,晏城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周雪打過來的,來電顯示足夠顯眼,亦或是晏城有意給她看的,反正陳錦瑤斜了一眼隨意一掃就掃到了。
車廂突然就安靜下來,陳錦瑤漆黑的眼裏摻了點星光,臉帶笑意,沖晏城挑了挑眉,薄唇微啟:“你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