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黑色的跑車徑直駛入公館裏。
虞晚向來淺眠,很少有在外人面前熟睡的情況,可這一次卻足足睡了一個小時。她醒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腕錶上顯示的是晚上七點。跑車靜靜停在路燈下,駕駛員的位置上卻少了一個人。
虞晚揉了揉眉心放鬆身體靠在椅背上,她今天實在有些不舒服,一覺睡醒更覺得骨頭酸痛。
沒過多久衛覓就回來了。他手裏拿着一袋東西從公館外一路小跑過來,走到跟前才看清那是一袋葯。
少年因為小跑的原因,臉變得有些紅,眉眼也清朗的好看。衛覓將手中的袋子遞給她,彆扭道:“看你有些感冒。”
他說到這兒就不肯再說了,虞晚接過那些葯來。每瓶葯的用量都寫的清清楚楚,黑色的圓珠筆字跡一看就知道是衛覓。
她看了那個轉過頭去的少年一眼,卻發現他眼底掙扎憤恨下的淺薄浮出的愛慕。
他還是喜歡她。
這是虞晚從來沒有懷疑過的一件事。
高跟鞋的聲音慢慢遠去,路燈下拉長的身影只剩了一個。衛覓緊握着的拳頭慢慢鬆開,掌心的血痕觸目驚心。
下過雨的夜裏格外冷清,虞晚在衝過澡后穿着浴衣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隨意調了一個頻道看着。
財經類的新聞關注的人並不多,新秀的業內尖才在座談上侃侃而談。而虞晚卻知道像周先生他們那樣身份的人是從來不會出現在媒體前的。
他們隱於幕後,卻又不動聲色的玩弄人心與權術。這是演員與商人本質的區別。
她面上還有些疲憊,支着手懶散的半闔着眼聽着主持人聲音越來越小。
新煮的牛奶慢慢變涼,直到一陣短訊振動聲想起,虞晚才睜開了眼。
“晚安。”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署名顯示的是池嶸。
這確實是他的風格,虞晚甚至能想到那個男人在發這個短訊時緊皺的眉頭和冷硬沉默的頜線。她看着短訊輕輕按了退出,並沒有回給他。杯子裏已經冷了的牛奶被倒掉,虞晚慢慢走到窗邊拉上了窗帘。
一連半個月,虞晚一直呆在劇組裏。
她個人單獨的戲份已經拍完,剩下的就是和男主角演對手戲的那部分。
池嶸挑的男主是圈內一個頗有演技的老牌影帝,樣貌清俊,待人接物也算和藹。除卻第一場戲有些不自在外,兩人其餘時候配合的還不錯,大都是一條過,也省了劇組不少時間。
白顥原本雖然沒有看不起虞晚,但也是打着不能得罪,能忍就忍的心思和虞晚對戲的,可沒想到這一上手就被驚艷了。
說實話,除了朝雲少年時候被卡住喊停了幾次后,後面的戲份一直很順,至少在白顥看來,這個媒體報道背後水很深的新人,除了一張臉外,並不是什麼都沒有。
而那張臉,任何時候都能幫她。
“白哥。”
助理將打火機湊到跟前替男人點了根煙。
白顥白色襯衣袖半卷着,露出力度好看的肌肉。他手裏夾着煙,微微吐了口氣,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問:“晚上的聚會什麼時候開始?”
男人半眯着眼看不出神情來,助理拿着打火機的手頓了頓,猶豫道:“好像是十點。”
白顥點了點頭,將煙頭隨手扔進旁邊的垃圾桶里:“你去問問看,虞晚去不去。”
助理看了遠處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翻劇本的女人:“白哥,你真要帶她去?”他語氣猶豫,似乎這裏面還真有什麼難言之隱。
“廢話怎麼這麼多,叫你問就去問。”白顥皺眉踢了他一腳,神色不耐。
電影真正的拍攝周期並不長,可是因為後期製作和畫面要求比電視劇更加精心的原因,演員一般也要在劇組呆兩三個月。
虞晚前世的時候也拍過電影所以也不着急,每天拍完戲后就默一默劇本,比池嶸想像中的更加省心。
男人站在攝影機后靜靜地看着,在看到虞晚被人打擾了時眉頭慢慢皺起。
長發挽起的女人低着頭時露出一片雪白的脖頸,細膩溫軟的像是上好的羊脂玉。隔了太遠,看不清交談兩人的神情。池嶸靜靜看着一時入神,連旁邊人叫了幾聲也沒察覺。
“池導?”男人又叫了聲。
池嶸回過神來,就看見助手指着屏幕問:“這個鏡頭可以嗎?”
那是在拍朝雲情竇初開時的影像。只扎了一個紅帶的少女支着手懵懂地望着窗外,眼底還有淺淺流露而出的歡喜。
池嶸緊握的掌心慢慢鬆開,在副導再問的時候突然道:“你先處理,我離開一下。”
他話音剛落就大步離開了攝影棚,徑直向樹下兩人走去。
“聚會?”
虞晚聽懂男人來意,微微挑眉。她靠在樹上輕輕揚起下頜,稜角分明的弧度在光影下有種很清高的戾氣。
助理有一瞬間說不出話來。
可在看見女人眼中不屑和憊懶后又回過神,硬着頭皮道:“是一場比較大的聚會,業內有名的人都會參加。”
他話中意有所指。
虞晚半遮着眼睛輕輕笑了笑:“池導會去嗎?”樹蔭上的影子揚揚洒洒地落在她臉上,帶了些淡淡地潮紅,看起來像是喝醉了一樣。
助理口中的話還沒說出口就有人替他回答了。
“我不會去。”
池嶸從後面走過來,慢慢回答。
男人冷硬的聲音讓人心下一涼,助理準備掏出名片的手頓了頓,只得硬着頭皮尷尬地打了聲招呼。
池嶸卻並沒有看他,他目光深邃,從女人面上微微的暈紅看到她耳背新起的細小紅疹。
這目光太過直接,虞晚慢慢收了臉上的笑意。
“池導有事?”她淡淡問。
那個來拉皮條的助理這時候已經不見了,池嶸並不意外。
“那個聚會不適合你。”
他只說了這八個字,虞晚眼神似笑非笑。
在別人看來,虞晚那樣的女人即使現在不會參加那種聚會,以後也會參加。她太美了,想要生存就註定得有些手腕,而這場聚會就是給美貌女人提供機會的場所。
白顥原本並不打算找上虞晚的,她雖然是他見過最動人的女人,卻並不好惹。天程投資和周覆山並不是誰都能惹得起。就在拍攝結束前的一個小時裏,他都沒有這樣的心思。
可就是十分鐘前的一個短訊,改變了他的想法。
‘周覆山出車禍了。’
這猝不及防的消息闖入眼帘時白顥還有些不相信,可當天程內部在消息傳出來后動作迅速地召開了董事會後卻不得不有些多餘的猜測――那個隱於幕後人人懼怕的周先生是真的翻車了。
白顥原本熄了的心思又重新燃了起來。在所有人眼裏虞晚背靠大樹,要是大樹倒了一定會支撐不下去。她需要新的依靠,而他需要人脈――天生兩全其美。
可他卻不知道,他那些想法早就被池嶸一眼看穿。
男人在助理過去的時候就來了。
風微微吹落枯葉,靠在樹上的女人裙擺被吹的獵獵作響,她抱臂歪頭看着他,眼神像是有輕佻的醉意。
“池導怎麼知道?”
虞晚將碎發挽到耳後,雪白的側容俏麗散漫。
池嶸並沒有回答她,反而問起了另一個問題:“你對花粉過敏?”他皺眉看着女人耳後泛起的紅疹,聲音聽不出情緒。
虞晚輕笑了聲,也沒否認。
她從小花粉過敏,剛才拍過的那一場戲裏卻是男女主在花海的情景,這會兒當然有些難受。
池嶸沒有再問:‘你為什麼不早說’這種問題,只是微微點頭:“等我五分鐘。”
虞晚挑了挑眉就見男人又回了攝影棚,有條不紊的安排了一系列工作。索性下午的戲份已經拍完,這些後期工作交給助手也可以。
池嶸交代了時間后很快就回來了。
“走吧,帶你看醫生。”他看着虞晚平靜道。兩人話里絲毫沒有提及到周覆山,好像不知道這件事一樣。
虞晚是早就知道周覆山的野心,而池嶸只當媒體無稽之談。
像周覆山那樣的人,每放出一個消息都是有目的的。
黑色的越野車被打開,池嶸的手蒼勁修長,這是他第二次替女人開車門,而兩次的對象都是虞晚。
車子已經離開了片場,目送兩人離去的白顥目光若有所思。
“白哥,這……”助理小心翼翼的正準備解釋,卻被他抬手打住了。
“嗤,池嶸。”
白顥冷笑了聲:“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