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第十九章(1)
安眠藥對沈瀟來說已經不管多大用了。他很難入睡,總是迷迷糊糊,夜裏做惡夢,夢裏玫子的影子總會出現。好像又不是影子,是一個活脫脫的人,不停地在床前遊動。這使他時常從惡夢中驚醒過來,驚醒的時候,幾次發現,鬧鐘恰巧又指在了凌晨兩點。他感覺自己這是處於一種昏迷狀態,在昏迷之中,喚醒了靈魂深沉,最深刻而又是最脆弱的記憶。他突然意識到,前輩們說的那句老話確實是對的,什麼時候人都不能作惡事,哪怕是違背良心的謊言,都將受到應有的報應。當然,這種報應時刻在折磨着他,阻礙着正常的生活,已難以再回到原來的狀態,儘管他是自由的,卻失去了真正的自由。莫伊休當選阿爾巴尼亞新總統;尼泊爾東南部地區遭受野象襲擊;里約熱內盧市政大樓遭襲擊……順着沈瀟家的后牆根兒,從樓底下傳來半導體播出的早間新聞,現在又換着廣播台,“呲呲拉拉”地,隨即聲音清晰起來。根據中央氣象台昨天發佈的天氣公報,自14日全國出現了大範圍的降雨後,未來幾天我國還有大範圍的降雨,其中長江下游會出現大暴雨。預計今明兩天,新疆北部、西北地區東部、青藏高原東部、華北西部和南部、漢水流域、江淮西部、江南、華南大部以及西南地區東部有小雨到中雨,其中西藏東南部、雲南西部和南部、貴州東南部、廣西西部和北部、福建中北部等地部分地區有大雨或暴雨……在這一段甜美的女聲中,沈瀟睜開沉重的眼睛。一片溫馨的晨光,從窗口斜射進室內。他發現自己躺在地板上,隨後依附着雙臂,艱難地站起身,他感覺有點兒頭重腳輕,身體在原地打晃兒。他勉強的扶着牆壁來到衛生間,打開龍頭,在水池洗了把臉。然而,就在他抬起頭,從鏡子裏看到自己的一瞬,卻恍惚感覺,鏡子裏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在身後飄忽而過。沈瀟暗自吃驚,然而更令他不解的是,竟然看見對面牆壁的掛鈎上,懸着玫子的一條項鏈,並在空氣中輕柔地來回擺動。他機械地摘下它,攥在手心裏,表情發木,驀得,又躥到所有的房間查看一番,想找到什麼人。室內一片寂靜,沒有人的痕迹。可這是怎麼回事?他心裏犯着嘀咕,難道真是玫子的鬼魂嗎?他從來不相信有鬼魂,世界根本就沒有鬼,鬼是人們想像出來的,自己是唯物主義者。可這串項鏈又怎麼解釋?顯然這是存在着的,而他將它放在了床墊下----一定有人來過,而且是知情人。他快速地下着結論,可這會是誰呢?難道是樓下的那個老太太嗎?那她到底想幹什麼呢?外面果然下起雨來,雨水很快地從窗縫裏鑽進來,落在靠牆的地面上。室內光線變得很弱,氣壓明顯的降低了,使他透不過氣來。一連串的疑慮和恐懼更加使他虛弱了,四肢無力,精神恍惚,胸口又是一陣發悶並劇烈的疼痛。似乎此時,最輕微的挪動都會耗儘力氣。他靠在沙發上,視線變得遊離而恍惚,忽兒瞪住一處,好像看到了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看到,但他的視線又跟着一件不存在的物體不停地移動。他被牢牢的困在這所屋子裏了,精神也被死死的纏繞着。他一步也挪不動,但他腦子裏渴望着立即離開這,忘掉曾經發生的一切。是呀,幾天之內,一切的一切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沈瀟一天到晚寢食難安,總被那件事兒牢牢的困擾着,時刻都放心不下。一方面他要在人前努力偽裝,而另一方面,無比壓抑的情緒實在又無處發泄。特別是近來,家裏出現的一連串的怪事兒,更使他難以分清是心理作用還是現實的存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他準備求助於李一然。李一然又是沏茶又是遞煙,還給沈瀟親手做了一碗陽春麵。沈瀟吃了幾口就放下了,不是因為做得不好,而是他什麼也吃不下,儘管他已經一天都沒吃東西了。他看着李一然對自己的如此關心和照顧,沈瀟從心裏感激,似乎也才感覺踏實點兒,而不致於過分戒備。正好,文娟帶着女兒去了娘家,兩個好友可以盡情發揮。就玫子一事,兩個男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又分析了一陣。沈瀟一聲長嘆,是從內心裏發出來的,讓李一然感覺,沈瀟對這件事兒已經用盡了所有的解數和精力,現在已是無計可施。李一然萬般同情的皺着眉頭,可他又能對他說什麼呢?怎麼安慰都無濟於事,那麼多天都過去,玫子始終毫無音訊,這絕對是一個不幸的信號----他最不願意看着別人悲傷了,就跟挖了自己的心頭肉。然而,待他剛要張嘴說話,沈瀟褲兜里的手機突然響了。這使沈瀟像根彈簧似的從沙發上一下子彈起來,本能的走到牆角,有些顫抖地從褲兜里摸出手機,看了一眼上面的顯示屏,然後十分鬼祟地放在耳邊“喂”了幾聲,就快速地放回口袋。接下來,沈瀟便再也無法掩飾內心的焦躁了,簡直就像關在籠子裏的一頭野獸,由於饑渴難耐,在房間裏走來走去。“誰呀?”看着他這種反常的舉動,李一然不禁納悶的問。“不知道,也許是打錯了。手機一響,我就以為是玫子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