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一搜就搜到太陽落山,還是沒有找到柳清歡的下落。諾宴看着薛慕陰沉的背影,走上前去道:「侯爺,天黑以後不便搜查,不如明日一早再繼續?」
「繼續搜。」薛慕頭也沒回地道。
諾宴皺了皺眉,勸道:「侯爺,您一天未吃過東西,這樣下去身體吃不消的,另外侯府那邊,有些事還需要侯爺親自回去主持。」
薛慕停了下來,站在原地不動。天黑以後柳清歡一個人待在這裏更加危險,而且她身上很可能還有傷,薛慕是千萬個不願回去,只要一刻不找到她,他心裏就沒法安寧。但正如諾宴所說,還有很多事等着他回去主持。
他收緊拳頭,沉聲道:「你繼續帶人沿着河岸搜,我一個人回去。」
諾宴點了點頭道:「侯爺放心,屬下定當盡全力尋找夫人。」
薛慕返回侯府後,直接去了寧氏的宅院,柳夫人果然還未離去。看見薛慕回來,兩位老夫人的目光都變得有些急切,「可有清歡的下落了?」
薛慕抿了抿唇,道:「諾宴還在帶人搜查,阿娘和岳母大人請放心,我一定會找到清清的。」
柳夫人聽他這麽說,便心一沉。她抹了抹有些發紅的眼角,走上前來看着他道:「侯爺,您老實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拜火教要抓走清歡?她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不會。」薛慕斬釘截鐵地道:「清清不會有事的。」他說得篤定,不知是在安慰柳夫人,還是在說服自己。
柳夫人略為沉吟,他只回答了最後一個問題,但見他臉色比自己還要難看,便也不好再逼他,「天色不早,我也不便繼續在侯府叨擾,還請侯爺一有清歡的消息,便差個人來侍郎府報信。」
薛慕點點頭,「岳母大人放心。」
柳夫人漫應了一聲,帶着丫鬟離開了,由良辰出去相送。寧氏看着薛慕,也是憂心忡忡,「慕兒,清歡真的不會有事嗎?」
薛慕走上前,握住她的手道:「阿娘放心,清清聰明過人,一定能化險為夷。」
寧氏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話。
薛慕鬆開她的手,站直身道:「孩兒還要進宮一趟,阿娘早些休息吧。」
寧氏叫住了他,「慕兒,你才回來,可曾用過晚飯?」
薛慕道:「孩兒不餓,阿娘無須擔心。」
寧氏還想說什麽,薛慕已經走遠了。寧氏靠在坐榻上,揉了揉刺痛的太陽穴。
薛慕進宮的時候,柳侍郎剛好從紫宸殿裏出來,兩人撞上,薛慕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麽好。還是柳侍郎先開了口,「清歡吉人自有天相,侯爺切勿太擔心。」
他這麽一說,薛慕心中更是愧疚,「小婿愧對岳父。」
柳侍郎走到他跟前,壓低聲音道:「她十七年前能逃過一劫,今日也一定不會有事。」
薛慕愣了一下,才點點頭道:「但願如此。」如果清清出了什麽事,他可能顧不上皇上的大局,直接剮了唐子博。
和柳侍郎拜別後,薛慕跨進了紫宸殿。衍帝看着他那副陰沉的樣子,便微微皺了皺眉,「還是沒有柳清歡的消息?」
薛慕搖了搖頭。
衍帝從小和他一起長大,深知他對柳清歡用情至深,此時也只能安慰他吉人自有天相。
薛慕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別人這麽安慰他,他也這麽安慰別人,可是一點用也沒有,他的一顆心就像被人放在火上煎一般,焦躁不安到極點,他好怕……最後找到一具屍體。
衍帝見他這樣也不好受,可是有些事還是不得不說,「你今日帶着大隊人馬搜查襖祠一事,已有好幾位大臣對此頗有微詞,這事雖被朕壓了下去,但唐子博……恐怕還得交出來。」
薛慕的眉頭漸漸收緊,身上的殺氣也漫溢出來,「嶺南王的幾位好友向皇上要人了?」
衍帝嘆了口氣道:「薛慕,現在已到了緊要關頭,絕不能急躁,否則會前功盡棄。」
「那清清呢?她現在生死未卜,您要我放了唐子博?」
侍奉在衍帝旁邊的高公公眉心一跳,薛大將軍這個架勢,再這麽發展下去,定會和皇上起衝突。
「永福公主到。」門外通傳的太監高叫一聲。
永福快步走了進來,「臣妹拜見皇兄。」
永福的出現緩和了大殿上緊張的氣氛,衍帝讓她平身,坐在龍椅上沒說話。永福看了一眼臉色鐵青的薛慕,笑了笑道:「薛將軍,本公主有事要跟皇上商量,不知薛將軍可否先行迴避?」
薛慕抿了抿唇,走上前道:「臣先行告退。」他說完就退出了紫宸殿。
沒過一會兒,永福就從裏面追了出來,「薛慕!」
薛慕腳下的步子未停,頭也不回地問道:「公主不是有事和皇上商量嗎,這麽快就聊完了?」
永福皺了皺眉,「你明知……算了。」她看了眼薛慕,抿唇道:「要是柳清歡真出了事,你打算如何?」
薛慕的面色因她出口的問題又陰沉了一分,那滿身的肅殺之氣,讓永福隱隱不安。她咬了咬嘴角,道:「都說禍害遺千年,柳清歡不像那麽短命的人。」
薛慕還是走得飛快,沒有理會她。永福心下憤懣,大喊了一聲:「薛慕,你給我站住!」
薛慕腳下的步子終於頓了頓,回過頭來問道:「公主到底有什麽事?」
永福走上前來,直視着他。他的眸子漆黑,倒映出了天上的星辰和宮中的房梁,唯獨倒映不出自己……他的眼裏從來就沒有自己。
永福看了他良久,終是釋然地一笑,「薛慕,如果我告訴你,七年前你病得快死的時候,守在你床前一夜的不是我而是柳清歡,你會不會恨我?」
薛慕微微一愣,垂了垂眸道:「不會。」
永福有些意外,「為何?」
「因為我早就知道那個人是清清。」他頓了頓,聲音低沉,「我認得出她的手。」
【第二章】
柳清歡醒來的時候,耳邊隱約有人說話的聲音。她掀了掀眼皮,入目的是一間農舍。微白的晨光從門口射進來,有些刺眼。她看了門口的兩個身影一陣,才撐着身體從床上坐起來,剛一使力,腰上就疼得厲害,「嘶……」
柳清歡的痛呼甫一出口,門口的兩個身影就急切地沖了進來,「姑娘,你醒了?你身上有傷,不能亂動的。」說話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農家婦女,穿着粗布衣裳,臉曬得有些黃。
柳清歡眨了眨眼,問道:「這裏是哪裏?我怎麽會在這裏?」
那婦人道:「這裏是涼縣,姑娘受了傷暈倒在河邊,我們家老胡去溪邊捉魚時剛巧看見,便把姑娘帶了回來。」
涼縣?柳清歡飛快地回想着長安城附近的地圖。
她記得她掉進陷阱後因為傷口太痛,終於還是昏了過去,不過在昏過去之前,似乎是落進了水裏。如果這裏是涼縣,那她掉進的那條河就是碧清河。碧清河一路向西,流經七個縣城,涼縣已經和長安相隔兩個縣,她竟是被水流沖了這麽遠?
那婦人見她不說話,又主動介紹,「這是我家老胡,就是他把你帶回來的。」
柳清歡抬起頭來,看着眼前的兩人,感動地道:「大恩不言謝,兩位的救命之恩,小女無以為報,還請受小女一拜。」柳清歡說著就掙扎着要從床上起來。
那婦人趕緊攔住了她,「姑娘不要妄動,小心撕裂了傷口。」那婦人在床邊坐下,笑着對她問道:「不知姑娘姓甚名誰,哪裏人氏,怎麽會受傷暈倒在河邊?」
柳清歡眼睛一紅,捂着臉泣不成聲,「我……嗚嗚嗚。」
婦人見她哭得如此傷心,連忙安慰道:「姑娘莫哭,有什麽委屈跟胡大嬸慢慢說。」
柳清歡吸了吸鼻子,道:「小女本名季書彤,原籍四川,爹爹帶着我們一家在長安經商,生活還算富足。上個月,表哥從四川來與我完婚,本是一樁喜事,可哪知表哥蛇蠍心腸,為了謀奪我家家產,害了我爹爹,還不肯放過我,我被他一路追殺,逼於無奈只能投河。本以為必死無疑,沒想到遇到兩位貴人,救了小女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