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對她所問之事,閣主大人語調偏涼,竟道——
「總得讓天下人知道,賢弟這碟子菜是有主的,能朝這碟菜伸筷子的唯有一人,再有,亦藉此機會令眾人瞧瞧,為兄這『江第一美』可以美到何種境界,好讓那些心存覬覦之輩好好自慚形穢一番。」
她當場無言。
閣主大人話中說的「心存覬覦之輩」,那些人覬覦的對象她愣了會兒才想通,指的竟是她惠羽賢。
如今在她面前,他總愛拿「江湖第一美」說嘴,有時說得實在露骨啊,尤其兩人在「敦睦夫妻之倫」時,他時不時會蹦出來那麼一、兩句——
這「江第一美」此刻就在賢弟身下,甘願被賢弟所淫。
可看仔細了?這「江湖第一美」的身軀何處最得賢弟眼緣?
惹得現在她只要聽到「江湖第一美」這幾個字,臉皮就直竄熱,他這個旁人替他取的江湖封號都快成夫妻二人的閨房密語了……
他末了還涼涼地丟出一句——
「賢弟與我拜堂成親,有一就有二,無三不成禮。咱倆得將禮數周全了才好。」
這話也就是說,從老祖宗谷中山腹里那一場,再到娘親綠竹廣居這一場,往下還會有第三場,也許是第四場、第五場……之意嗎?
果不其然,在席開三天三夜后,好不容易辦完了他們第二次的拜掌成親,他帶着她與一馬車的紅禮隨她家師父和師娘回南離山腳下,說是帶她「歸寧」。
可明明是歸寧,他在她習武、成長的這個小地方卻再一次與她拜堂成親。
受邀來觀禮的人皆是這南離山腳下跟她相熟、看着她長大的左鄰與右舍。
她家師父和師娘雖說隱居於此,甚少主動與江湖人士往來,卻跟圍着這座南離山過活的當地百姓很處得來,家長里短,互通有無,幾位大爹叔伯還是師父的鉤友、棋友兼酒友,而師娘蒔花養草都養出絕妙心得,與當地幾戶花農和專□種植藥草的農家都成莫逆之交了。
這些南離山腳下的鄰人們自然不知她所嫁之人是何來頭,只知與她同齡的誰誰誰都是三個孩子的娘了,她如今終於把如此大齡的自個兒嫁掉,當真燒香有保佑,老天有開眼。
再瞧着新郎倌眉目間是冷了點,但英俊好看啊,往後生出的孩子肯定也是好看的,幾位嬸子大娘還偷偷將她拉到一旁「指點孕事」,望她快些懷上,弄得她既想聽個仔細,又臉紅到耳中嗚嗚亂鳴。
第三次與同一位新郎倌拜堂,這次成親的「陣仗」是她一心所想的那樣,不太多不太少的賀客,一座小院子裏席開五、六桌恰好,抬眼望去儘是樸實熟悉的面孔,師父和師娘眉開眼笑受人恭賀的模樣……
宴席直到深夜方歇,女人家們幫着收拾,她也沒了新嫁娘那份羞澀和緊張,換下喜服、撩起衣袖便下場幫忙,後來還是嬸子大娘們實看不下去,硬趕她回房。
充當喜房的是她自個兒的房間,不算大,掛上紅緞和喜彩佈置后顯得更小了些,龍風紅燭上的火焰竄得頗高,照明一室。
那略略跡動的火光中,閣主大人不知何時已盥冼好,獨坐在榻上翻看她小時侯隨師父和師娘所讀的書。
她進屋時,他並未抬眼,好似她的那冊書有多吸引人。
因拜堂之前已沐浴過,她遂就着臉盆架上的清水簡單盥洗,跟着再從外邊廊下的小火爐上提進熱呼呼的一隻壺,倒了杯熱茶端到他面前。
他終於合起書看向她,慢幽幽道:「洞房花燭夜,賢弟把新郎倌給撼了,該當何罪?」
見他神態不似真的作怒,惠羽賢賠罪燃將茶再次遞上,都快舉案齊眉了。
「兄長喝茶。」
凌淵然輕哼了聲,將茶接下。
既是她的心意,他喝着幾口清香潤潤喉,才將茶杯擱在一旁矮几上。
惠羽賢這時才又輕聲道:「謝謝兄長。」
他單眉微挑。「賢弟謝我什麼?」
她一指撓撓額角,深吸口氣站挺,拱手一揖鄭重道:「多謝兄長跟我回來南離山腳下,跟我在這兒再一次拜堂成親,讓師父和師娘那樣歡喜,也讓小弟我能好好重溫成長之地,好好與這兒的人事物道別。」
房中忽地靜下,靜到惠羽賢維持着打揖的姿態,都想揚眉去覷一覷閣主大人此時的表情。
突然——
「上榻。」男人沉聲一語,並側坐讓出一條道來供她爬上。
惠羽賢眸珠子微顫,暗暄吞咽兩下,最終還是聽話地脫了鞋、上了榻,甘願被困在刷白的土壁與他的身軀之間。
他俊臉湊近就來吻她,她動情回吻,身子漸軟,但……還是有所顧慮啊!
「不能在這兒,師父、師娘就在外邊,會被聽見的。」她發揮最大的自制力,硬將被吮紅的唇兒拔開,一手去捂他的嘴。
凌淵然也不勉強她,僅抓下她的手在嘴邊咬了幾口。
他側躺之因,兩人又鬧了一小會兒,忽見四、五隻小木瓶分別從他袖底與懷中滾落而出。
她先愣了愣,接着搶起其中一瓶拔開塞頭一嗅——
「這……分明是……」嗆鼻的氣味令她眉心微擰,但那氣味她能認得,隨着師娘和綠竹廣居的娘親習過草藥分辨,這一點功力她還是有的。
「兄長,此葯是壯陽用的!」她嗅出兩味草藥,皆是男人拿來補氣補精之用。
她再迅速拾起其它藥瓶猛嗅,竟都是男子壯陽的葯。
「為何用此葯?兄長莫非……莫非……可是明明你……」疑惑甫出,她就被他凌厲眼神逼得不得不把話吞下。
「為兄如何,賢弟用得如此透澈,難道還不知?」凌淵然面色陡暗,雙目亦細細眯起,一手狠扣她腰肢。」
「那這些葯……怎麼回事?」
他盯着她好一會兒才說:「是你家左鄰右舍那些大爹叔伯們硬塞進我懷裏、袖裏的。」
惠羽賢一時沒忍住,猛地笑出聲來,笑得雙肩都在抖。
她想像着他被眾家大爹叔伯拉到一旁硬塞壯陽藥丸的畫面……天啊,也難得他並未當場拂了大伙兒的好意,仍把東西全收了。
他靜靜望着她如花的笑顏,美目緩緩閉起,立時感覺到她的氣息靠近,那朵帶笑的唇花落在他的唇上,他微啟唇,讓她探進來。
無數細密的親吻,靜靜纏繞,兩人眉眸間皆有些傭懶。
惠羽賢抬起一指描畫他英俊輪廓,笑意略斂,換作淺淺勾唇。「沒想到與兄長能有這般緣分啊……」
凌淵然掀開墨睫,道:「你頭一回進這房,是為兄領你進來的,這榻,為兄在當年亦與你並肩坐過。」
當年他帶着年幼的她來訪南離山,本就抱持着先讓她適應看看的心態,若兩位老前輩夫婦能看上眼,她亦喜歡此地的話,就留她在此生活。
初來怎到,她難免拘束。
是他領着她在這屋前屋後走了幾回,最後帶她進到這房裏,與她坐在榻上說話,告訴她,這是老前輩夫婦為她所準備的房間。
他仍能記得當時她一雙小手在族新的軟榻和被褥上摸來摸去的模樣。
「兄長竟還記得。」惠羽賢眼中瀲着水光,笑顏再展。
凌淵然輕應一聲道:「未料再次上這榻,賢弟與我已成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