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約莫是有其他事絆住了。」秦婉輕輕撫着自己的小臉,溫一楓探究的望着她,一派瞭然的樣子:「衛師弟既然沒有來,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他說得十分淡定,但含笑看着秦婉的樣子,好像他什麼都知道一樣。秦婉微微白了臉色,低聲道:「溫大人似乎對於衛公子的事很在意?」
溫一楓粲然一笑:「臣本以為自己藏得很好,沒想還是給郡主知道了。」他一面說,一面作深思狀,「老師說衛師弟和我當年很像,我自然多關注了衛師弟一些。況衛師弟實屬大才,來日必然遠勝於我。」
前世,衛珩官拜正二品輔國大將軍之時,溫一楓已然是文官之首的丞相了,所以究竟誰勝過誰,倒也不好說。秦婉靜默不語,雍王則拊掌笑道:「溫大人是鄭太傅門下高足,素來是極受稱讚的。兩年前,太傅為人所冤,還是溫大人挺身而出,力排眾難力證太傅清白。當日證據確鑿,溫大人仍能如此對待尊師,實屬不易,為朝中所稱讚。」
溫一楓欠了欠身:「王爺如此誇讚,臣愧不敢當。老師一番辛勤教誨,做學生的無以為報。老師秉性如何,實則朝中都明白,明知老師是為人所冤卻不敢仗義執言,豈非辜負了師生之情?」他說到這裏又,笑得愈發溫潤:「若是柳師弟和衛師弟的話,也會如此的。」
他一番話,讓人不免對他生出幾分敬意來,秦婉靜默,瞥向了金漆點翠圍屏。衛珩好比一個大醋缸,現下躲在屏風後面聽着,指不定恨上了溫一楓呢。她看着圍屏不說話,溫一楓和雍王交談過程中,下意識循着秦婉的目光看去。見她總是望着圍屏,抿出一個詭秘的笑容來:「郡主是不是累了?」
「不曾。」秦婉如夢初醒,忙搖頭說。溫一楓則關切道:「郡主剛從昏迷之中醒來,本應多些休息。臣也是關心則亂,不該如此叨擾郡主。」
饒是秦婉堅稱自己不累,但雍王看着女兒忽紅忽白的小臉,也是皺起了眉頭:「是父王疏忽了,婉兒好生歇着。」他說著,一副非要看着女兒睡下才肯罷休的樣子。秦婉心中大駭,忙說:「女兒真的不累,只是在想事情。」
「多思傷身,你原本身子就不好。」雍王擺手示意女兒不必再說,又嘆道,「說來慚愧,本王這做父親的,竟還沒有溫大人觀察入微。」
「王爺這話,折煞了臣。」溫一楓笑盈盈的望着秦婉,見她臉兒忽的變白,笑容依舊如初,「既然郡主要歇息,臣就先告退了。」他起身向雍王和秦婉分別行了一禮,自行打了帘子出去了。
臨出門前,他轉頭看了一眼秦婉,見她臉色又白了幾分,立時報以安撫的笑容。
若是在圍屏後面找到了衛珩,不必說,雍王定會殺了他的。
待他出去,雍王嘆道:「是父王不好,忽略了你的身子狀況,且睡下吧,若是還不願睡,父王陪你說說話。」
秦婉白了臉,卻也不敢過多的推辭,要是雍王發現衛珩躲在圍屏之後……想到這裏,秦婉臉色難看至極,雍王愈發篤定了女兒的確是身子不舒服,令她趕緊躺下。
苦着小臉,秦婉苦兮兮的被雍王陪着繞過圍屏,等到父王發現,屏風後面藏了一個男人……秦婉腦門突突的跳,心說若是如此,還不如從一開始就開誠佈公呢。她腳步愈發的緩慢,直到繞過圍屏,後面依舊是拔步床,空無一人,躲在後面的衛珩早已不見了蹤影。秦婉唬了一跳,旋即長舒了一口氣。不管怎麼樣,沒被父王抓現行就好,那樣一來,有嘴都說不清了。
衛珩忽然從房中消失了,秦婉雖然鬆了口氣,但還是不免擔心起他的安危來。雍王嘆道:「婉兒,父王和你說說話,你好生聽着就是了。」秦婉心不在焉的應了幾聲,目光還是不住的在四周打打轉,也不曾發現衛珩。
沒有發現女兒的反常,雍王低聲道:「婉兒,為父前些日子進宮,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你皇祖母對此很生氣,你明白么?」
「嗯?」秦婉應了一聲,「皇祖母如何了?」
「皇祖母不喜衛家,你應當是知道這件事的。」雍王撫着女兒的小腦袋,「當年錢貴妃和趙王妃婆媳,給皇祖母留下的傷害太大,皇祖母怕是一輩子都走不出來了。為父知道,你母妃和衛夫人生前交好,你幫衛珩也在情理之中,這一點,父王不怪你。」
他說得很慢,秦婉卻渾身都不自在起來,將臉兒埋在了被子下面,目光投向了雍王。但這個角度看過去,她卻看到雍王後面的橫樑之上,坐着一個人。那人靠坐在橫樑上,姿勢雖是慵懶,但眉宇間陰鬱不散,十分逼人,就那樣望着她。秦婉張了張嘴,還是沒有叫出來,沉默的點了點頭。
只當女兒是太驚訝了,雍王低笑道:「婉兒知道遵守母妃許下的諾言,父王很高興。但是你要知道,皇祖母不喜歡你和衛家的人來往密切,皇祖母疼了婉兒那樣多年,婉兒多少也顧及皇祖母的心思可好?」
她自然知道太后不喜衛家,當年給錢貴妃壓製得太慘,太后對於一切和趙王母子有關的事都喜歡不起來,更不說趙王妃的確是個太會來事的女人了。她雙手緊緊捏着薄被,雪白的小手都沒有血色了。雍王見她如此,也不再說這事:「婉兒再休息一會子吧,等用過晚飯,咱們就回家了。」他說著,給女兒掖好被子,起身出去了。
才一出去,雙生子一邊一個纏住了雍王,雍王無奈,只好帶他們出去玩。聽得父王聲音漸行漸遠,秦婉翻身坐起,衛珩從橫樑上翻身下來,臉色暗淡非常。秦婉坐在床上,也不說話。衛珩深吸了一口氣:「原來京中盛傳的皇帝不喜衛家,並非是皇帝不喜,而是太后不喜。你早就知道了?」秦婉緩緩點頭,衛珩臉色一下便難看了許多:「太后必然更願意你和溫一楓那樣的人接觸,而非我這樣一個沒落之子。溫一楓待你也着實很好,只怕多少世家貴女羨慕都羨慕不來。」
方才在上面,他自然看得十分清楚,那枚玉佩一看就知道是重金求來的。衛家自沒落之後,再不能和如溫家這樣鼎盛的世家相提並論。
「他待我再好,我也未必稀罕。」秦婉搖頭,雙頰一片火紅,「你知道我稀罕誰待我好。」她說到這裏,臉頰愈發滾燙,想到前世她對衛珩放不下戒心,現下可算是報應了,「我若是稀罕一個人,除非是他對不住我,不然就算是皇祖母,也休想讓我改變我的心思。」她說到這裏,清亮的眸子裏滿是堅定,「你明白我的意思?」
一直以來,秦婉給衛珩的印象都是柔弱得需要人呵護,這是她第一次如此堅定而火辣的說出自己的心思。望着她臉頰火紅的樣子,衛珩渾身都繃緊了,眉宇間陰鬱蕩然無存,說:「我明白你的心思……我自然也是有稀罕的人,她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只是我現在還配不上她,但終有一日,我會堂堂正正的向她父親求取她為妻。」
他說罷,目光灼灼的看着秦婉,又一次補充說:「我總會堂堂正正的娶她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