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柳姨新喪,雍王有一年的杖期,一年之內,莫說不能娶親,就是孩子也不能有的。而孟嵐這種時候動了心思,還不夠明顯么?儼然是想從姨媽變成后媽。秦婉作為長女,怎可能讓這事變成事實,自然是加以阻攔,只怕就是如此,觸動了孟嵐的利益,這才讓孟嵐打定主意,壞了秦婉的名節,即便壞不了,也能讓自己和她離心。
咬緊了牙,衛珩握眉頭蹙緊:「她未免用心太過歹毒了些。」又紅了臉,低聲道,「郡主不要害怕,往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我會護着你。」
秦婉臉兒一紅,輕輕的點頭。前世她二十二歲才嫁給衛珩,新婚不久,又對他戒心難除,是以從來不會將心中的事告訴他。回門那日,一貫仗着孟嵐在雍王府作威作福慣了的朱婆子又像往日一樣羞辱她,秦婉不想理她,也就自己生受了。誰知衛珩不言不語,直接砍了朱婆子的腦袋,將其扔到了孟嵐跟前,撂下話來:「婉婉既然嫁給我,便是我衛珩的夫人,你雍王府勢大,也沒有羞辱到衛夫人頭上來的道理。若是不服,只管去聖上跟前告我,在聖上跟前,我還是這話。」
孟嵐那時氣得半死,又不敢發作的樣子,讓秦婉着實出了口惡氣。回程的時候,她向衛珩道謝,衛珩則脹紅了臉,問她:「我可以抱你么?」得了她的許可,他才小心翼翼的抱着她,柔聲道:「婉婉不要害怕,往後再也沒有人能欺負你,我會保護你。」
想到了這些,秦婉臉兒陡然變紅,溫柔的笑意漫上了唇角:「有你這話,再有這樣的事也不打緊。」如今想想看,孟嵐一介孤女,有什麼本事得到趙王的遺物,將阿羽陷害成那樣?無非是秦儀和其聯手,孟嵐除掉了阿羽,世子之位就落到了自己兒子手上,而秦儀陷害了太子,太子之位也落入他的彀中。
這輩子,這些人還想故技重施,只怕就沒有那樣容易了。
正想着,外面忽的傳來紫蘇的聲音:「王爺回來了。」秦婉渾身一顫,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屏息聽着。自拜師之事出現后,雍王雖不明說,但要說多喜歡衛珩也是不能,是以秦婉在柳老太太跟前告發朱婆子的時候,也只敢說衛珩感念自己引薦的恩德,而不敢說兩人交好一場,現下要是給雍王撞破了自己和衛珩單獨相處的事情,難保雍王不會發怒。
是以秦婉不能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聽紫蘇如何與雍王對答的。雍王剛從外回來,似乎很熱,聲音也有幾分難言的焦躁:「郡主醒了么?」
「醒了,現下一人在內室看書呢。」紫蘇答得十分從容,特特強調了「一人」,秦婉忙輕聲道:「衛公子躲一躲,我父王……你知道的。」
前些日子秦婉險些被牽連,雍王怎能對他有什麼好觀感,念及此,衛珩頷首起身,隨秦婉躲在了屏風之後。還未來得及出來,雍王已然打了帘子進來,見空無一人:「婉兒?」
「婉兒換衣裳呢。」秦婉見搪塞不過,忙編了個理由出來,對上衛珩烏黑的瞳仁,兩人對視着,同時臉紅了。衛珩別過臉不再看她,秦婉則小心翼翼的理了理衣襟和袖子,這才出去了。
剛出了屏風,則見雍王竟和溫一楓立在屋中,見秦婉出來,溫一楓含笑拱手道:「郡主身子可好些了?讓臣擔心已極。」
他笑得如美玉溫潤,行止合禮,全然是個翩翩佳公子的形象。秦婉略一頷首:「多謝溫大人記掛。」
秦婉的態度疏離而冷淡,不過是面子上的禮儀罷了。溫一楓倒是很習慣她如如此,笑得如常般溫柔體貼,目光凈是關切:「今日郡主忽然昏倒,臣聽聞此事,難免有些擔心。這才求了雍王爺前來探望,所幸郡主已然醒了。」
「多謝溫大人。」秦婉淡淡說道,又向雍王行了一禮:「讓父王擔心了。」
「你身子才是最要緊的,父王擔心倒沒什麼。」雍王細細端詳女兒的小臉,「先坐着吧,你身子不好,難免的。」
秦婉謝了,坐在羅漢床的一側,雍王坐在另一側,紫蘇搬了一張紫檀嵌琺琅綉墩來給溫一楓坐。秦婉托腮,目光若有若無瞥向了屏風。今日讓衛珩躲在其中,本是無奈之舉,太后在頭上壓着,令她不許再見衛珩,但她根本做不到。在摸不清父王究竟會向著自己還是他母后的情形下,還是不要讓父王知道了。
她目光總是若有若無看向屏風,溫一楓很適時的捕捉到了:「郡主身子不舒服么?若是如此,臣便暫時告退了。」
「不曾,方才醒來又睡了一會子,沒有那樣嬌貴。」秦婉婉拒了他的提議。溫一楓含笑,又從袖袋之中取了一方小巧的錦盒出來,溫柔已極:「臣聽王爺說,郡主是中了暑。如今天熱,難免如此。遙想唐朝楊貴妃含玉解暑之事,臣也令人尋了美玉來送與郡主,還請郡主笑納。」
他一面說,一面將錦盒打開,其中盛着極佳的羊脂白玉,呈水滴狀,在光線的映照下,光澤溫潤如水。兩世為人,秦婉都鮮少見到這樣成色的美玉,知道溫一楓是下了血本的,秦婉還是搖頭,將錦盒推了回去:「無功不受祿,溫大人的美意我心領了,只是這玉佩太過貴重,我不敢要,還請溫大人轉送與別人。」
「美玉佩佳人,如何有不敢要的說法?」溫一楓含笑,「況不過是臣的一番心意,雖是男女有別,但當著王爺的面,也不必擔心私相授受之說。」
沒想他連自己下一步想說什麼都想到了,秦婉沉吟片刻,旋即看向了雍王,希望父親能夠幫自己。如今衛珩還躲在屏風之後,她不願讓衛珩因此吃心。誰知雍王對上女兒求助的目光,輕咳一聲,旋即說:「既然是溫大人的一番好意,婉兒就收了吧。」
秦婉立時語塞,溫一楓在朝中名聲很好,父王只怕也是鍾愛他的名聲的,所以才想要自己和他多接觸。自己出孝就是十四歲了,過不久也就要及笄,及笄則可以嫁人了,誰知道父王是不是動了這個心思,這才要自己和溫一楓接觸的。轉念,秦婉又想到了柳穆清,前世柳家也是動了這個心思想要結親的,但孟嵐從中作梗,也就不必再提。
而溫一楓和柳穆清二人若放在一起比較,柳穆清雖好,但明顯溫一楓更勝一籌。好歹這二十齣頭就是正三品吏部尚書了,柳穆清縱然是同門師弟,到底還是差了一些。
明白了父親的意思,秦婉也不反駁,讓杜若將玉佩收好,又解釋道:「溫大人莫怪,如今正在孝期,往日的珠翠也一概不戴了。」
溫一楓目光如水柔和:「郡主說的是,若是臣勉強郡主,倒是臣不知進退。」頓了頓,他又含笑道,「臣斗膽,敢問郡主,衛師弟可來了郡主這裏?」
秦婉身子微微一抖,俶爾恢復:「不曾,可是出了什麼岔子?」
「方才聽到郡主昏過去的消息,衛師弟就不見了蹤影。」溫一楓笑道,目光十分溫和,望着秦婉,聲調愈發的溫柔,「郡主到底引薦了衛師弟一番,衛師弟應當是很關心郡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