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五(2)

番外篇五(2)

惠妃卻猛一攥蘭心的手腕:「你等等……」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場面嚇得嗓音都有點發啞,交代了一句后又靜了良久,才得以挪動腳步。

「娘子?」蘭心面色發白地望着她,一時連要護她都忘了。

好在,惠妃也沒有走得太近,她在離那人尚餘三四步時停了腳,駐足看了看:「這位……公子?」

伏在地上的人抬了抬頭,無力一笑:「叨擾了。姑娘,你這裏會有旁人尋來嗎?」

「不會……」惠妃下意識的答話剛出,前院的院門陡然敲響了。

「咣咣」地敲得很重,院外的人喊着:「娘子,適才有匪人闖入,娘子請開門讓臣等進去看看!」

惠妃一驚,腦中「嗡」地一聲,不知怎的,下意識地就要去扶那人。

這看上去已虛弱得毫無力氣的人,卻倏然反擒了她的手腕,眼底怒火逼出:「這麼大的陣仗……你是什麼人!」

惠妃狠掙未果,一語喝回:「你瘋了?你闖的我的地方!」

那人手上又添了兩分力:「讓他們走!」

「他們不聽我的!」惠妃腕上痛得不敢妄動,瞪着他道,「我帶你進去躲着!再多說兩句,他們兩步就能翻院子進來!」

她說罷立即讓蘭心去開門回話,眼前怒氣很盛的男人終於不敢再多耽擱,隨她先進屋了。

外面的話語一字字傳入房中。蘭心一貫很聽她的,此時就是心裏再怕,做事也還是按她的意思來了。

她聽到蘭心沒好氣地對那些御令衛說:「各位大人要搜就搜搜院子吧,我們娘子睡了,你們這會兒進去不合適!」

沒聽到御令衛回這句話,但院中陡然一靜,轉而有人聲音凜然:「地上的血是怎麼回事?」

蘭心啞住,房中的男子手上握住了劍柄。

惠妃向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揚音問外面:「蘭心,怎麼回事?」

「娘子,他們說要來搜個闖山的匪人。」蘭心氣息還算平穩地回說,「地上這血……」

「哦,我剛才看到有狐狸進來就去喂,不小心被那畜生撓了一爪子。」

外面的聲音顯有狐疑:「當真?」

「大人沒見地上的點心還放着么?」惠妃沉了口氣,「大人若怕我有意外,就稍等片刻,等我更了衣出來見大人。」

御令衛不敢拿她的安危當兒戲,理所當然地回說「那臣等着」。惠妃也沒躲,褪了沾血的外衫換了一件,又取出白練將胳膊一裹,推門就出去了。

「娘子。」眾人一揖,為首的百戶打量她一番,「不知娘子傷了何處?要不要臣入宮稟話,請御醫來?」

「我這裏有葯,自己清理過了。」惠妃聲色平靜,手在胳膊上撫了撫,「傷在胳膊上,給大人看不方便。但大人若要搜房裏,就請吧。」

她說著往旁邊一退,幾人剛提步要進去,她又道:「哦……床榻那側各位大人就別過去了。本宮剛在那邊更過衣,榻上……」

她面色泛紅,御令衛們旋即有點窘迫:「諾,臣等不過去便是。」

他們說罷就進屋去了,蘭心緊張地壓音道:「娘子,這可是御令衛啊……」

惠妃抬手示意無事。

是的,御令衛是最警覺的。即便她說不讓他們去看床榻,他們也有法子能知道榻上有人無人——大概聽呼吸聲就能知道,或者他們若往隔着幔帳往裏刺一刀,她也說不了什麼。

所以……

她剛才說的都是實話,並不是刻意不讓他們過去,真的是因為榻上扔着她剛換下來的衣服,不怎麼好看。

御令衛搜查一圈后未有結果,出門向她謝罪后告辭離開。

惠妃目送他們遠去,讓蘭心也退開了。她進屋后打開衣櫥,輕一撥衣櫥后的銅鈕,探手把衣櫥推開。

衣櫥後有一個凹槽,寬高都差不多是一個人的大小。這是皇帝專門安排的地方,連御令衛都不知道。

皇帝說:「你到底是去山上,萬一有個什麼意外,留個躲的地方沒錯。」

可他大概沒料到,她頭一回用這個細心的安排,就是藏另一個人。

惠妃睇睇眼前愈顯虛弱的人:「出來吧,我這兒有葯……你歇歇再走。」

那人支着牆壁走出來,勉強一笑:「多謝姑娘,不麻煩了,我這就離開。」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上來的,但山下的御令衛功夫都不差,你應付不了他們第二回。」惠妃說著一喟,「公子歇到明早,我知道有條路可以直接到西邊的那座山,你繞到那座山上再走,就可以避開他們了。」

那人到底坐了下來,惠妃看到他腿上和肩頭都有傷,遲疑了好久到底還是忍不住好奇:「到底怎麼弄的?看公子不像是打家劫舍的匪人……」

那人嗤地一笑,沉吟着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她。末了,他到底抬了頭:「外頭來的使節喝醉酒傷人,我看不過眼,把人打殘了。」

「……使節?!」惠妃傻了,那人一哂換了話題:「姑娘又是什麼人?又是御令衛又是請太醫的……皇親國戚么?」

惠妃臉上一紅,道了句「別問這麼多」,就出去給他打水了。

一盆清水端進來,惠妃猝不及防地看到他赤|裸的後背。甫一怔,繼而聽見他倒抽冷氣的聲音,好像是動了傷口。

她面上滾燙地別過頭去,木了一會兒,又忍不住抬眼繼續看他。

說不出哪裏和皇帝不一樣,但就是讓她覺得很不一樣。

濃重的血腥氣與淺淡的汗味在房裏盪着,她凝視着他的後背滯了好久,開口時顫顫巍巍:「……我幫你?」

眼前的背影也一滯。

那人語中帶笑:「不用了,血肉模糊的,別嚇着你。」

惠妃心底突然盪起些許不服,轉而就不自覺地抬起了杠:「哪兒那麼可怕?我見過的場面未必就比公子少!」

話出口后她才一僵,復又看看他:「算了,我去睡了。」

她不做多留的回到卧房,珠簾撞響了一陣后,遲亦明忍不住回頭瞧了一眼。

這姑娘膽子夠大的,他一個陌生的男人在這裏,她還真敢扭頭就回去睡覺。

這是有足夠的底氣相信他不敢對她有什麼不軌之舉?

那他最好就老實點。

好吧,他本來也不打算對救命恩人做什麼。

惠妃躺在幔帳里,並沒有他所想的那麼平靜。

她的目光總不自覺地往幔帳外看。幔帳較薄,能看到他模糊的身影,大致能看出他在清理傷口、在上藥,還能聽見他不住地吸冷氣的聲音。

那倒吸冷氣的聲音初時只讓她覺得是傷口一定很疼,不知不覺的,她心底竟滋生出一點心疼來。

他是知道對方是番邦使節的,還是動手了,就因為使節動手傷人……

她對洛安城足夠了解,知道被使節傷了的不可能是達官顯貴,只會是身邊沒有侍衛僕人守着的平頭百姓。這個人……

她心底一陣柔軟,不由自主地又出了聲:「公子是行走江湖的人?」

「這麼久了你還沒睡啊?」遲亦明望着緊闔的幔帳頓覺自己高估了她的從容。

惠妃則一愕:「已經很久了嗎?」

「……有半個時辰了吧。」遲亦明禁不住笑出聲來,而後答了話,「我是走江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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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房的娘娘 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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