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國師很快找到那具男屍,那時天熱,屍體泡爛發臭,他只看了一眼,就命人把屍體挫骨揚灰,然後快速離開,去尋找姣月。
他當時就躲在遠遠的地方,要不是自從和姣月同房后功力大增,他也不可能逃過國師的耳目。本想過如法炮製,再弄一具女屍,但是很快就發現行不通。姣月與自己不一樣,那樣美絕人寰的長相世間少有,短時之內,連長得一兩分像的都找不到。
何況以國師對姣月的重視,想要瞞天過海,幾乎沒有可能。國師知道他會易容之術,他的師父之前就是國師的心腹。
後來,他改頭換面,尋找了多年。一次次滿懷希望,一次次失望而歸。
他知道,國師一直沒有放棄,也在尋找姣月。最後,他一邊找着,一邊暗中實施自己的計劃。
十八年了,他本以為他的女兒一定是隨姣月一起赴了黃泉。老天開眼,她不僅活着,而且都已長到十七歲,還嫁了人。
許多之後,他直起身體。那假麵皮還是木然的樣子,但他的眼裏,泛着血色。
「多謝王爺,某想知道,王妃她……」
他一開口,元翼就知他想問什麼,「她不知道,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傅二爺夫婦的親生女兒。傅二爺夫婦二人視她為掌珠,極為疼愛。」
「那就好,那就好……」老五喃喃,女兒沒受過苦,這是他一輩子以來聽過的,最令人歡喜的話。
他多年的顛沛流離,心力憔悴,所有受過的苦痛煎熬,都是值得的。
「某懇請王爺,不要告訴她,就讓她一輩子都不要知道那些可怕的事情。」老五說完,就要再次跪下。
這如何使得,元翼忙托住他,阻止他跪下,「使不得,五爺給本王下跪,於禮不合。她是本王的妻子,本王與五爺一樣,會儘力讓她生活無憂。」
「好,王爺,以後凡有差遣,某願為王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本王不需要五爺去送命,五爺是活在暗處之人,國師暫沒有注意到你。而本王則不同,假使有一天,本王遭了難。還請五爺莫要再惦記報仇一事,火速帶她遠走高飛,隱姓埋名,安穩地過完下輩子。」
「王爺……」
元翼伸手制止他的話,自從猜出老五是她的生父,他心裏就有了計較。若是只有他自己一人,他或許會如父皇所願,無欲無求地過一輩子,最好能熬死國師。
但如今,他想嘗盡人間煙火,想與自己的妻子一起逍遙自在地生活。可是國師就是懸在他們頭上的那把刀,稍不注意就會砸下來,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與其任人宰割,不如先下手為強。他與國師,遲早會狹路相逢,兵刃相見。到那時,生死不知。倘若他功虧一簣,為免國師牽連到她,把她託付給任何人他都不放心。
他怕如傅二爺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根本就護不住她。而五爺,無論是從哪方面來講,都是最好的人選。
老五聽明白了他的意思,略有些動容。女兒能得王爺如此真心相護,他深感欣慰,抱拳行禮道,「請王爺放心,在某心中,世間萬事,亦無一件比她重要。必以命相護,護她一生無虞。」
「好,有五爺這句話,本王就放心了。」元翼抬了一下眼,像是看着遠方,「五爺,你現在可以告訴本王,為什麼她的生母要留那樣的遺言?」
老五也疑惑着,姣月說過,國師是會害他們的孩子。他當初並不是很相信,他一直以為,國師把姣月當成親生女兒,不願養女嫁給一個侍衛,所以姣月才會想和他一起逃離國師府。
他曾提議過去正式向國師提親,被姣月阻止了。姣月當時慘白無血色的臉,他記得清清楚楚。
姣月的害怕讓他不安,他問過,姣月什麼都不說。
自從宛月進宮后被國師娶為夫人,他就知道,姣月說的是真的。國師養着姣月,絕不是當做養女那麼簡單。他猜着,會不會是因為姣月有能令人功力大增的體質,而這體質應是由母體帶給孩子的,所以國師才會娶宛月。
但是後來他仔細想過,否認了這個想法。
國師若真是用她們來練功,為何不與姣月的母親同房,而且遲遲沒有動姣月?從國師對他的大意上來看,像是根本沒料到他的功力會增加數倍。
所以國師,養着她們,應是有其它的用處。
「這個……某也不知。但是某知道,當年姣月的娘,就是被國師一直關在密室的。某那時候是侍衛頭領,偷偷帶姣月去見過一次。不知那次她們說過什麼,自那以後,姣月就變了,天天求某帶她逃離國師府。」
「姣月的娘?」
「王爺,她也死了。」
自姣月見過她娘后,她那瘋瘋癲癲的娘就咬舌自盡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棘手。恐怕這天下除了國師,很難有第二個人知道她們究竟是什麼人,怎麼會有那麼奇特的體質。
「王爺……」老五像是想起什麼,疑惑地看着他,「某想問,您和王妃……圓房了嗎?」
若是兩人已經圓過房,或許王爺會和他當年一樣,功力突然大增。到時候真要對上國師,也能有些勝算。
元翼的臉一沉,眼神冰冷。就算老五是他王妃的生父,他也不喜別人窺探他的事情。
「王爺,您莫要誤會,某不是好奇你們夫婦的閨房之事。而是當年某夫婦同床后,功力一夜之間突飛猛進。若非如此,某與姣月逃不出國師府。」老五忙解釋着,神情有些尷尬。這七王爺,算起來應是他的女婿。翁婿之間,討論男女之事,確實不太妥當。
但事關重大,只好權宜行事。
看王爺動怒的模樣,兩人似乎還未曾圓房。老五不解着,王妃雖不如姣月貌美,卻也是花容月貌。聽王爺話里話外的意思,對她十分愛重,怎麼會到現在還沒有成事?
「此事,本王記下。」元翼收斂起剛才散發出的冷意,淡淡地說道。
「如此,某就告辭了。」
老五拱手辭行,眼神痴痴地看着木屋的方向,戀戀不捨地離開。
屋內的芳年暗自納悶,不過是送個人,怎麼去了那麼久?她已用那洗妝藥水洗過,恢復自己原本的面貌。
左等右等,都不見人回來,終是有些坐不住,走到門口。
就見男人迎着寒風,疾步走來。
芳年迎上前,待他進屋后,順后把門關上。
「王爺,五先生走了嗎?」
「走了。」
男人進了屋,解下身上的大氅,芳年接過掛起。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他的臉色冷峻,如初見時一般,像是隱隱在壓抑着什麼。
「王爺,這五先生是什麼人,是王爺的幕僚嗎?」
「不是,算是一個朋友。怎麼,你覺得他有什麼不妥的嗎?」
芳年被他問得有些走神,她自己也說不上什麼感覺。從開始那五爺在她臉上塗藥水時,她就有種異樣的感覺。
雖然本朝對女子並不十分苛刻,但總歸是男女授受不清。一個男人替她易妝,不僅王爺默許,她自己亦不覺得彆扭。
這就有些奇怪了。
那位五先生,長着一張死板的臉,卻出奇地,並不令人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