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喜得了令,開始忙活着送茶,順便端走一碟點心。
四喜低頭悶笑,芳年轉頭,她立馬止住。
那東屋的兩人得了容身之所,還喝了三喜送去的茶水,吃了幾塊點心,全身都熱乎起來。
隱八嘟噥着:「叫他們羨慕死咱們……」
他們成了玄機院的勞力,沒少被其它的暗衛們嘲笑,尤其是搭夥的隱五隱六。看這雨勢,夜裏都停不下來,隱五隱六夜裏來換值,就沒那樣的好命呆在屋內。
隱七嗯了一聲,喝着茶水不說話。
這一夜,外面的雨一直沒有停,綿綿瀝瀝的,帶來更深的寒意。
芳年夜裏睡了個囫圇覺,補了昨日的睏倦。
一大早,就見安總管領着兩上男子進院。芳年一出去,兩人跪地磕頭,「屬下給王妃娘娘請安,請王妃娘娘賜名。」
定神一看,原來就是那兩個黑衣勞力。換上青色的衣服,倒沒認出來。
「你們是……」
安總管適時地說道:「稟王妃,這兩人是王爺拔給玄機院的侍衛。」
原來如此,他們從監視她的人,變成了她的侍衛。
「你們原來叫什麼?」
隱八看一眼隱七,隱七回答道:「回王妃的話,屬下之前排在七、八位,以此為名。」
這名字可真夠隨意簡單的,倒像是姓元的所為。
她眼神往兩人身上看了看,略一沉呤,「你們以後就叫玄青玄墨吧。」
「謝王妃賜名。」
至此,玄青玄墨就是玄機院的侍衛。
安總管完成了王爺的命令,見芳年留下人,並賜了名,就告辭離開。臨走前提醒芳年等會去悟禪院陪王爺用膳。
玄青玄墨從隱衛成為明衛,守在玄機院的門口。屋頂上,趴着的隱五隱六一動未動。
隱衛一生都活在黑暗中,見不得光,無法同尋常人一般活在陽光下,娶妻生子。隱七隱八倒是好命,入了王妃的眼。
前段日子受盡隱衛們的嘲笑,說不定以後是眾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
芳年安頓好,就領着三喜出了院子,一眼看到停在外面的軟轎。
昨夜裏下了一場雨,此時的天陰冷冷的。她外面罩着海棠色斗篷,扶着三喜的手,上了軟轎。軟轎比走路省事的得多,轎夫們走得穩且快,比平日裏早到悟禪院。
院內,一夜風雨後,樹上的葉子都掉得差不多精光,更顯蕭索。
她掀簾進去,熱氣撲來,身上立馬就暖和了。
元翼立在畫前,專神地看着那副畫。聽到腳步聲,慢慢地回頭。
此時的他,墨眉星目,如後面畫上的山谷一樣深邃幽靜。這男人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她暗贊着,想起他的性子,眉頭皺起。
他眼中的她,秀眉輕顰,萬般風情都在眸唇之中。她的眼下沒有青色,想來昨夜裏睡得不錯。
兩人默默立着,外面安總管的聲音傳來,「王爺,十王爺來了。」
元翼的臉一冷,「本王不是說過不許他進門嗎?」
上次十王爺來過後,他就下了這個命令。
「回王爺的話,隨行的還有十王妃。」安總管就是因為十王妃,才特意來稟報一聲。
芳年想起上次十王爺隨口說的話,莫非十王妃是來看自己的。她望着身邊的男人,男人眼眸微垂,目光看向她。
接着,他冷着聲道:「讓十王妃進來。」
王府外的元軫氣得跳腳,七皇兄太過份了。他到底做錯了什麼,竟把他攔在外面。
那守門的侍衛太可惡,瞧見是他,先是關上大門,再說去稟告主子。他是堂堂的十王爺,又不是外人,還用得着通稟。以前他可都是不用通傳就進府的。
十王妃坐在馬車中,無奈地搖頭。
安總管出來,帶來七王爺的吩咐,恭敬地迎十王妃入府,把十王爺擋在外面。
「七皇兄……」元軫扯着嗓子喊,「你不能這麼對皇弟!」
「十王爺……您且息怒,不如您先回去歇着?」
元軫拂下子,昂着頭哼了一聲,表示不願意。
安總管也沒有辦法,請十王妃進去后,就關了王府大門。
元軫在外面跳着腳高喊了幾聲,到底顧念自己的身份,沒有大吵大鬧。他憋了一肚子的氣,守在王府的外面。
十王妃進府後,一路被引到玄機院。
四喜早就得到消息,把人請進去,「十王妃,我們王妃還在陪王爺用膳,您且稍等一會。」
十王妃笑道:「不礙事的。」
說著,也不忙進屋,扶着自己丫頭的手,在院子裏走了兩圈。
悟禪院的偏廳內,下人們開始擺膳。在桌子的兩邊各自面前擺放着幾個碟子,小屜的籠餅,還有一碗濃稠的粥。
元翼先坐下,不聲不響地拿起筷子,芳年在他對面坐着,跟着他後面動作。
「昨日多謝王爺體恤。」
他聞言,清冷的眸子瞥她一眼,復垂下。
她見他不說話,遂不再開口。反正他的好意,自己已謝過,至於領不領情就是他的事情。
兩人默默地用着飯,安總管在外面稟報說十王妃被請進府,送至玄機院。芳年擱下筷子,「王爺,客人已到,要不我先行去招呼她。」
「讓她等。」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看了一眼她面前的碗,還有一大半的粥未用。
「總歸有些不太好……」
「你是她皇嫂。」
芳年心裏吁口氣,她這七王妃不是假的嘛。一個假的王妃,哪裏敢在真正的王妃面前擺皇嫂的架子,「王爺,我這名不正言不順的……我還是……」
現在自己端着皇嫂的架子拿大,等到自己離開王府後,萬一十王妃是個記仇的,怕會給自己小鞋子穿。
他眼睛眯起,深不見底的眸色淡淡地往她這邊掃過來,似乎漫不經心,又像是意味深長。「怎麼?你想名正言順?」
「沒有……不敢有非份之想……」她忙擺手解釋着,自己根本就沒有那樣意思。她才不要和這麼一個喜怒無常的男人相處一輩子。
「是不想還是不敢?」
這兩個有區別嗎?她在心裏說著,竟不知如何回答這話。要是說不想,姓元的會不會覺得自己看不上他,難免會惱羞成怒。要是說不敢,那姓元的會不會誤會她是想成為真正的七王妃,不過是有賊心沒賊膽。
兩個回答都會把自己繞進去,這個問題倒是把她難住了。
她想含糊過去,可男人的眼神盯着她,像是非要得到一個回復。
「王爺,您身份尊貴,英偉不凡。哪裏是我這般女子可以肖想的,但凡是有一點褻瀆之心,我都覺得是對王爺您的不敬。是以,我不敢,也不敢想。」
他眼眸幽深,定定地鎖着她。良久,慢慢垂下,莫名覺得失望。她的回答合情合情,卻難讓他滿意。
自己在期盼什麼,竟問這般可笑的問題。他眸色黯然,長睫覆下,「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王爺謬讚。」
她心裏鬆口氣,總算是蒙過去了。她可不就是貴在自知,自知自己難與他相抗衡,所以才會受制於他,那般不光彩地嫁進來。
好在,和前世不同的是,自己的心裏無期盼,就無所謂失望。這樣的日子,吃穿盡有,算不上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