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除非他是天閹,不能人道,天生對女子無感。
這麼一想,她氣是順了,卻更覺委屈。未出嫁前,她與外祖家的表哥青梅竹馬,要不是陛下賜婚,自己是要嫁給表哥的。
初聞賜婚,她是不願的,後來無意間見過七王爺,被他的出塵姿儀打動。誰知道他竟不能人道,難不成她大好的韶華就要浪費在一個天閹身上。
她痛苦難堪,無處排解。越發念起表哥的好,恨天公不作美,拆散他們這對有情人。王府里呆得度日如年,她漸漸受不了,常回娘家。
一來二去,總會見到表哥。他們在月下訴情,在花前漫步,許下生死不離的諾言。終於情到深處,再難自抑,不想幾個月後她竟有了身孕。
腹中孩子是她和表哥的骨肉,她一定要生下來。帝王賜婚不能和離,她左思右想,決定賭一把。
她派人把自己懷孕的消息散出去,並在眾人面前表示這是王府的嫡長子。她想的是,七王爺不能人道,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男人重臉面,怕斷了香火,為了掩人耳目,他說不定會默認她的做法。
但是她錯了,錯估了男人的狠心。
最後她孩子沒了,表哥和自己被關在一起。開始,表哥對她百般呵護,有幾口吃的都緊着她。
但是隨着歲月的流逝,她自己都不知道過了多久。表哥漸漸變了,暴躁易怒,常有不順心就打罵她,送進來的吃食,多半都進了他自己的肚子。
她的眼睛慢慢地閉上,側過身抱着身邊的人。
芳年看着他們,見他們停止了說話,都閉着眼,像是睡著了。想來他們關了多年,這樣的話不知說過多少回,說得都沒什麼意思了。
小口被重新擋住,她眼前一抹黑,感覺自己被人拉起身。他依舊是牽着她的手,兩人默默無言地出了密室。
一回到屋內,芳年就想掙脫他的手,無奈他力氣大,死拉着不放。
「王爺,他們是誰?您帶我來看他們做什麼?」即使知道,她覺得也要裝下糊塗。
他的眼睛緊盯着她,「他們的身份,你不是已經猜出來了嗎?」
「難道他們真的是前王妃和唐家大公子?」
「沒錯,本王說過,表哥表妹若是兩心相悅,本王會成全他們的。要是你和你表哥彼此有情,本王亦會同樣成全你們。」他最後一句話像是咬出來的,說完用極冷的眼神看着她。
她心一凜,這樣的成全,活得不人不鬼的,她才不要。何況她和硯表哥根本就沒有私情。若是姓元的誤會他們,把她和硯表哥關在一起,像對待成玉秀和唐曄一樣,那豈不是生不如死。
不行,一定不能讓那樣的事情發生。她打了一個寒顫,臉上擠出一個笑,比哭還難看。
「王爺您真是大人有大量,但我就不必了,我只把表哥當親兄長,絕不會有其它的想法。」
「如此甚好。」他的眼一寸未離,緊盯着她,將她臉上的纖毫的變化盡收。
她鬆口氣,暗自納悶着。這姓元的性子真夠陰辣的,前王妃與人有苟且,他何不給人一個痛快。這樣把兩人關在密室里多年,比死還難受。
「王爺,您真是仁慈,前王妃那樣待您,您還留她一命,真是好人。」
他睨着她,輕吐一句,「那是本王有佛心。」
她心裏呸一聲,他有哪門子的佛心。怪不得此地叫心悅園,她還以為取自他心悅前王妃之意,絕對沒想到是暗諷前王妃和唐大公子兩心相悅。
世間的男人,無論表現得多麼深情,一旦落魄,就露出了真面目。裴林越如此,那位唐大公子亦如是。
兩心相悅,只想着朝朝暮暮,不管是否能天長地久。然最可悲的莫過於,由情生怨,朝夕相對但情意卻不在。
這麼一想,極為諷刺,她前世真是醒悟得太晚,浪費了大好的後半生。
唐曄失蹤多年,唐國公府上天入地找了許多年,他們根本就想不到,會被人關在地牢中。
而且還是關在七王府的地牢中。
「王爺您吃素多年,又在寺中常住,必是佛在心中,才會饒恕他們。」芳年說著口是心非的話,祈禱他不要重提硯表哥。
她前一世僻居在裴府內宅已是夠了,要是這一世,淪落到在地牢中度過餘生。那豈不是還不如上一世,那她重活做什麼?乾脆早死早超生算了。
「那是自然,本王說過,最愛成全別人。要是你真的有中意人,記得告訴本王,本王會替你做主的。」
「不敢勞煩王爺,我沒有什麼意中人,絕對沒有……」她連忙搖手,就算是有,以後也沒有了。碰到這麼個煞神,她哪還敢中意其他的男人。
她有些奇怪,姓元的不能人道,為何還要死拉着她不放。難道是怕世人發現他不能人道,怕丟了臉面?
「沒有最好。」他冷哼,並不滿意她的答案。
他背着手出去,人高腿長的,很快就出了門。
她在他的身後撫着胸口,暗吐一口氣。琢磨着他不能人道,那倒不用怕了。他再夜宿她的房間都不必擔心。
於是,腳步輕鬆地跟上他。
外面空無一人,想來他應該走遠了。她有些失落,立馬打起精神安慰自己,至少他不在,自己要自在許多。
她一人走到了玄機院,連話都不想再說,今日無論是宮中,還是王府里,給她的意外都太多,她得好好捋捋。
因為睏倦,她睡得極早。半睡半醒間,像是有人上了床。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反正姓元的不能人道,怕他做什麼?
突然,腦海中冒出他發病的樣子,那恐怕猙獰的地方,分明是……那樣的情形,哪裏是一個不能人道的男子該有的。
她嚇得清醒過來,果然身邊多了一個人。
「王……王爺……」
「怎麼?見到本王,高興得話都說不利索了?」他清冷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像玉石碰撞,分外的清越。
「對,見到王爺,我喜極而泣。」她想哭,真的想哭。姓元的根本就不是不能人道,他那般樣子,就算她從不識情滋味,也覺得形態駭人。
「哭就不用了,本王不喜別人哭哭啼啼的。」他說著,手自然地去撫她的臉,她全身僵硬着,心裏快速地想着法子,要如何阻止他把自己當成真妻子。
什麼事情最掃興?男人若是興起,只消提起令他們敗興的事情,想來他們就不再想那男女之事。
她打定主意,腦子快速地想着前世聽過的奇聞異事。很快有了主意,「王爺,你現在要是不睡的話,我們聊些趣事吧。」
「好,說來聽聽。」他似乎很好說話的樣子,躺在她的身邊,神色放鬆。
她舔舔唇,把自己的身子縮緊,「王爺,話說前朝一有位刑吏,最是菩薩心腸。他經手的犯人從不用刑,但往往招供最快。只消帶來一個乞丐,還有一碗餿飯,保管多麼嘴硬的犯人都會把知道的吐得一乾二淨,王爺可知是為什麼?」
黑夜中,他微側頭,看到她一臉警剔的樣子。她莫非是怕他獸性大發,在此行了敦倫?
他倒是想,可惜……
「你說的可是催吐逼刑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