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風雲》第六十四章(4)
"帕格,這我不管。一艘巡洋艦的艦長跟太平洋艦隊總司令部作戰處副處長是不能相比的。這個你也知道。蒂姆·桑德斯去年離開這個職位時已經搞到了兩顆星,年輕有為,得意極了。就算我真給你弄到了'諾思安普敦號',你也會鑄成自己的終身大錯。""你才不知我犯過多少大錯呢。現在你聽我的,黑猩猩。我在咱們海軍部里翻弄高級戰略文件翻弄夠了。在作戰計劃處是四年,在歐洲又差不多是三年。我不想鑽營兩顆星。我是水手和炮手,現在又正在打仗。"維克多·亨利揮着一隻手臂指向窗外燒毀了的作戰艦隊。"如果你不能給我別的東西,那我就率領一個掃雷艇中隊吧。好嗎?我要下海去!""我聽見你說的啦,又響亮又清楚。"黑猩猩拉金嘆的一口氣變成了一聲呻吟,他接著說:"又得跟司令扯一次皮就是了。""去他媽的,我要叫他知道這全是我自己的主意。他在什麼地方?""聽着,帕格,如果你跟艦隊司令講話像你跟我講的這樣,他準會把你裝上軍醫船送回美國去。你的樣子好像是剛活過來的死人,你的舉動好像是害了炮彈震蕩症,我在這裏想想辦法。你去睡一會兒,別再碰白蘭地了。不管使你煩惱的是什麼事,把它拋開吧。我來想辦法給你搞點什麼。""謝謝,黑猩猩。如果你要給我打電話,我在我兒子家裏。"他把電話號碼告訴了拉金。他們隔着桌子握手時,拉金上校怪聲怪氣地輕輕說:"給羅達寫信的時候,代我問候她。"親愛的羅達,要答覆你那封嚇人的來信,我感到有些為難,但是拖延下去也不會使我得到什麼啟發。我想不必把我的感受寫到信紙上,徒然浪費你的時間。再說,我也沒有信心能夠寫得出來,因為本來就不善於幹這種事,即使勉力乾的話。如果我真的相信這一改變會使你幸福,我或許能更好地忍受下來。可是,這件事使我感到對你我都是災難。我這樣提出我的看法,雖然你並沒有徵求我的意見。我知道我並不是什麼唐璜,實際上在大部分時間裏,只是你身邊的一個愁眉苦臉的人。其所以如此,原因是複雜的,現在來談這些也不見得有什麼用處。基本的一點是,不管生活的甘苦,你我已經一起過了這麼些年了。我仍然是愛你的——比我所表示出來的也許要多得多——而你在信中也儘力說了我一些好話。我不得不認為,目前你“正像女學生一樣地害相思病”,身不由己地扮演着這個角色。我猜這種事總是會發生的,儘管屋頂塌下來的時候會嚇人一跳。不過,你究竟不是一個女學生了,是嗎?像我們這種年齡,要習慣於一個新人是很不容易的。你如果是寡婦,情況當然不同,那是沒有辦法的事。可是現在我人還在。這些年來我們的生活方式,使我們的婚姻關係過於緊張。我認識到了這一點,我自己也確實覺得緊張。在馬尼拉我曾對拜倫說,我們已經成了蓬草家庭。這是事實,最近以來戰爭巨風已把我們吹到世界各地。當前我深感到,正是這股風在開始掃蕩人類文明。所以我們更應該抓住我們所有的一切——主要是彼此抓住,抓住家庭——相親相愛,直到最後。我就是這樣把問題想通的。我希望你再多想想,也能想通。今後的一兩年裏,我的大部分時間大概都將在海上度過,所以我無法儘快補救急需解決的問題。我只好這樣辦。我願意忘掉——或設法忘掉——你曾經給我寫的這封信;或者等我下次回國休假時跟你仔細商量;或者,如果你一定要進行下去,那我就在有關文件上簽字,並照你所要求的做。但是我首先要極力抵抗。我不想那麼輕易地放掉你。簡單地說,羅達,我有兩個要求:第一,是你的幸福;第二,只要還有可能,我們還是共同生活下去。我和華倫常見面。他已經成了一名挺能幹的軍官。他具備了各種條件,他的前程是無限的。他具有成為海軍作戰部部長所必備的頭腦、魄力、精明、堅強和真正的才幹。拜倫也趕了上來。我們有這樣兩個兒子是很幸運的。我知道他們都冒着危險,但全世界都在危險之中,至少我們的兒子都在服役。我不能再有什麼要求了。梅德琳出了什麼事,我不太清楚。對她的事我感到有些厭煩,所以不打算多談了。如果那傢伙準備跟她結婚,把亂子收拾乾淨,那就再好沒有。不然的話,我一定要惟他是問。你說由於我收到了委派我到“加利福尼亞號”上的命令,你的消息帶給我的痛苦會輕一些,這話不錯。它正在以奇特的方式起着這種作用。自從我坐飛剪型客機一路上經過火焰衝天的威克島和中途島,飛進了珍珠港以後,災難就成為我的家常便飯了。你的來信適應了這一切,幾乎顯得很正常。我是說幾乎。我是一個愛過家庭生活的人,又是一個只要一個女人的人。羅達,這個你全知道。也許我是個老古板,一種過了時的類型。即使這樣,我活着一天也只能按照自己的智能儘力而為。我認為並且始終認為,弗萊德·柯比——且不管所發生的一切——跟我也差不多是同一類型的人。如果我這種看法沒有錯的話,你這事終究是不會有利於你的,因此你最好現在就抽身。這就是我能夠給你的最真誠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