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蒙的起點:清末洋務學堂(2)
北洋水師學堂完全公費,不僅全免食宿費用,每個季度發給制服,還每月發給贍銀4兩(約合今人民幣560元),“俾一經入選,八口有資,貧寒之家,咸知感奮”(據張燾《津門雜記》中卷)。也就是說,當時每月贍銀4兩可供一個大家庭——老少八口之家的基本生活費,由此招募優秀人才入學。這些學生就成為大清水師(海軍)的後備隊。江南水師學堂的駕駛科和管輪科各招60人,以20人為一班,四個月的試習后,再根據英語程序分為三班。列入第一班的,除食宿外每月每人發給贍銀4兩,第二班發3兩,第三班發2兩。在堂試習未滿四月的,只免食宿費,不給贍銀。(20世紀初物價略漲,一兩白銀的購買力約合今人民幣100元,1塊銀圓約合今70元。)洋務學堂並不景氣科舉制度的千年傳統“學而優則仕”,凡有財力可供讀書的人家,無不盼望子弟由科舉中試做官,由童生到秀才到舉人到進士,才叫做“正途”。而洋務學堂則被認為是“旁門左道”,受到恥笑和非議。再有,從達官貴裔到士農工商,一般出於對西學的隔膜無知,對西方的懷疑、忌諱和仇視,普遍不願“師事夷人”。如魯迅《阿Q正傳》所描寫的,念洋文讀洋書者被稱為“假洋鬼子”,甚至遭人辱罵。這種鄙視西學的風氣,全國皆然。李鴻章曾就北洋水師學堂招生的困難感嘆道:今入學堂者等於術藝(陳註:不是正經讀書而是技藝),即一二拔出,亦不過兵官右職,不得比於正途。……中國士大夫由來囿於積習,清門舊族,目矜地望,未必肯以子弟充當學生。(引自張俠等《清末海軍史料》,海洋出版社,第603頁。)洋務學堂的開辦章程中也表示擔心:“初次挑選,恐讀書世家子弟尚多觀望遲疑不肯應試者。”因此,便以優厚待遇來招攬學生,不僅全免食宿費,還給以贍養家庭的“贍銀”資助。天津北洋水師學堂初定“月給贍銀一兩”,購買力相當於今人民幣140元,這在城鄉百姓貧民的心目中,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洋務學堂的“招生章程”四處張貼、散發,還刊登在《申報》、《萬國公報》等報刊上,以廣招徠;主辦者並親赴上海去挑選學生。即使如此,仍是投考者寥寥,且素質不佳,以致原定招收的60名尚不能滿額。不得不在第二年再度公告招生,以增加贍銀到“月給四兩”(合今人民幣640元)來吸引考生。這四兩銀子的購買力,相當於當時一個“八口之家”每月的最低生活費。李鴻章署名發出的招生告示中稱:茲距開館一年有奇,學生造詣,漸有端倪,惟額數未滿,投考者或資質平庸,或年紀過大,終少出色之材。細揣情由,似由贍銀少薄,未足招徠。今本大臣將該堂原定章程,學生“月給贍銀一兩”改為“月給四兩”,俾一經入選,八口有資,庶寒峻之家咸知感奮。……學生若果卓有成就,本大臣定當從優奏獎,破格錄用。(引自張燾《津門雜記》卷中,《水師學堂》第67頁。)上海《申報》曾於1883年3月16日《津門近信》欄刊登關於北洋水師學堂的一則消息,內云:“茲悉水師學堂原定章程似嫌太密,刻已通融辦理,但使年歲合例,能作一‘起講’者即便收錄,試學三月再定去留。水師、管輪各堂均收有六十人矣。”然而,依靠“增加贍銀”的物質刺激招徠的學生,大多是下層貧苦子弟,其中為謀衣食而來者不少,素質較差,以致有人諷刺洋務學堂是“濟貧之院”。李鴻章也承認,北洋水師學堂創辦之始:“其時北方風氣未開,學生入堂之初,非惟於西語、西學咸所未聞,即中國文字亦僅粗通。”(引自馬建忠《上李伯相複議何學士如璋奏設水師書》,載《適可齋記言》卷三。)以這樣粗淺的文化基礎,新生在3至5年內,要學會外國語、數學及各項專門技術知識,還要兼習中文,課業負擔很重。加以學堂的管理缺乏經驗,學生良莠不齊。雖如此,仍培養出一些人材,如後來創立南開大學的張伯苓,就是1895年畢業於北洋水師學堂;周樹人及二弟周作人曾分別於1898年和1901年進入江南水師學堂。同文館的師資薪水按照原規劃,同文館的“教習”(師資),創建之初暫聘外國人擔任,逐漸由本國人代替。后因課程擴充,大部分學科又無中國人能夠講授,只好繼續聘請外籍教習,僅中國語文和算學二科,由中國教習擔任。而中國教習的出路還是擔任行政官職(知縣等),所謂“仕途”。據《清會典》第一百卷記載:凡教習有延訂者、選舉者、考充者。總教習及洋教習,就各國儒士中延訪;其通洋學之漢教習,由各直省選舉。其漢文教習,就京師咸安宮宗室景山八旗已取未傳館之教習招考充當,額三人。總教習一人。洋教習視各館學生多寡為定。學生有由滬粵同文館及直省咨送者、由生監送館者,准其咨送順天鄉試。總教習、洋教習則優其薪俸;漢教習則視其成效,二年一保,又二年奏請優敘焉。教習滿二年者,無論舉貢,皆奏請以知縣用。又二年,則奏請分省,遇缺即補,並加銜。同文館規定:洋人總教習領取高額俸銀,每月1000兩;年俸12000兩。而洋人教習的月薪每月幾百或幾十兩不等,明顯高於中國教習很多倍。華人中文教習每月僅給薪水12兩銀子,合每年144兩。同治八年(1869年)美國傳教士丁韙良被任命為總教習(教務長)直到1894年,教齡(職齡)長達25年。京師大學堂建立后,丁韙良又擔任大學堂總教習。1916年丁氏逝世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