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情撫慰受傷的心靈(22)
天漸漸黑了。鳳芝來了,她給周剛在灣里安排了個住處后,回到學校就問“武妹”:“妹妹,他就是你的那個……”“武妹”低頭一笑說:“大學同學。”鳳芝一臉狐疑。第二天一大早,“武妹”送周剛出山。分手時,“武妹”對周剛說:“還是替我保密,不要跟別人說我的情況,更不要告訴我的父母。”周剛點了點頭。“武妹”原以為許旺義能得到她生女的消息,在他心中能有吳玫和孩子就行了,何去何從,聽他定奪。可是,她惟一的一點希望也化成了泡影。從此,鬱悶、傷感日漸加重,茶飯越進越少,身體越來越顯消瘦,偶爾還有心口疼的感覺。如今所能支撐她的也只有她的一群學生和她心愛的女兒。每天學生們放了學,她總是要一個人跑到山上那塊大岩石旁,眺望北方,獨吟着普希金的《玫瑰》,還不停地鑿刻着山崖上的大字……我們的玫瑰在哪裏?…………這玫瑰已經凋零。…………也請順便告訴我,哪裏盛開着百合?…………這凄楚的婉唱,這滴血的思念,每天總是隨着夕陽沉入西山,如訴如泣,似淚似血……每到假期,周剛總要翻山越嶺,前來看她和她的小許昊,給她帶來穿的、吃的、用的,還有治病的葯……她感激他,但他總是無法擄去她的心。憂鬱、傷感、沉悶一直在糾纏着她,進逼着她,並滲進了她的心……迎春炮竹又一次響過。她給小許昊過完了4周歲生日後,她又掙扎着上了後山,站在那塊大岩石下,又是那樣面向北方凄婉地唱完了《玫瑰》,又躬身鑿完了大字的最後一筆。她凝望着山崖上她親手鑿出的“玫瑰、百合”四個大字,臉上露出了凄苦的微笑。她覺得累了,她斜倚在山崖邊,目送着夕陽西下……如血的夕陽餘暉從她的臉上悠悠回收、慢慢隱去,她覺得身子特別沉重,像夕陽一樣,昏昏沉沉墜落……她實在太累了,她睡著了……天完全黑了,小許昊獨自在家裏有些害怕,她哭着叫媽媽、媽媽,可是,一直聽不到“哎,小乖乖,媽媽在這兒哪”的回應聲。小許昊哭叫得更厲害了,她越哭越不覺得害怕了,她獨自哭着跑出了門,跑出了學校,她知道媽媽在哪兒,媽媽每天傍晚時分總愛到後山上,到大岩石下,她知道路,她跌跌撞撞順山路哭着往上跑,摔倒了,爬起來還跑,哭着,叫着,跑着……她終於跑到了山崖下,她終於找到了媽媽,她一下子撲到了媽媽的懷裏:“媽媽,媽媽,你咋睡著了,醒醒啊,媽媽,咱回家睡吧……”媽媽沒有應聲。小許昊繼續哭喊着:“媽媽,媽媽!”媽媽還是沒有動彈。“媽媽……媽媽……”鳳芝來到學校。她見門大開着,不見人,就喊着:“武老師,妹妹!”無應聲,不見人,又喊:“小許昊,許昊!”還是無人回答。她靜下來一聽,只聽見後山傳來了小許昊微弱的哭喊聲,她急忙向後山上跑去……鳳芝撕心裂肺地哭叫着:“‘武妹’老師——妹妹——‘武妹’老師——”“武妹”再也沒有醒來。火把照亮了山灣,全灣人都來到了後山。老支書緊緊抱住“武妹”冰涼的屍體,老淚縱橫,泣不成聲;武大娘懷裏攬着小許昊,老人的慟哭聲和小孩子的泣喊聲合在一起,讓天地垂淚;全村人佇立着的山樑也在哽咽、哭泣。機敏的鳳芝忙差人連夜到公社去掛長途電話,通知周剛。山樑低頭,松濤嗚咽,整個武家灣都沉浸在悲哀之中。校園正中的靈棚下,“武妹”安然地躺在全村人捐送的棺木中。鄉親們送來的挽幛,小學生們采來山花松枝用心用淚編織的一個個花環擺滿了棺木四周。老支書和幾個年長者正圍坐在一起商量安排“武妹”的喪事……正在這時,周剛趕到了。他恭恭敬敬地佇立在棺木前,他真想嚎啕大哭,但他儘力忍住了,而淚水早已流滿兩頰。他深深鞠了三躬,淚水灑落在地上。身着重孝的小許昊高喊着“叔叔”,哇的一聲哭叫着撲在了周剛的懷裏,在場的人們都失聲痛哭,周剛終於嚎啕大哭起來。有人又點燃了一掛致哀的鞭炮,氣氛更顯得沉重、凄涼、悲慘。周剛停止了哭聲,他從提包里取出了一套嶄新的女裝,慢慢走到棺木旁,這是他準備正式向她求婚時送給她的禮物,今天特意帶來了,他知道,她一生沒有穿過一套好衣服,她應該穿一套嶄新的衣裳上路,以裝扮起她那秀美的儀錶和美好的心靈。周剛親手給她穿好衣服后,這才環視周圍挽幛、花環上的輓聯,都寫的是“武妹”這個名字,又見鄉親們給她準備的一塊偌大的墓碑上,也落上了“武妹之墓”的墨跡,還尚未鑿刻。周剛此時慌忙走到老支書和幾位老者面前說:“老支書,老人家,鄉親們,時至今日,我也不必再瞞了,我就把‘武妹’的真實故事講給大家吧……”周剛講完后,在場的人們都驚呆了。周剛又忙從懷中掏出了吳玫的大學畢業證、工作派遣證,交給了老支書。識字的人都爭相傳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