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看天意
她本來非常用心在聽他的故事，可對於這個後來，她甚是無語地沖他翻了個白眼，不想再理會他，理會他的這個故事。卻聽見他繼續說道：“我是說，是遇到了一個和你一樣，會把傷口包紮成這樣的小女孩。”
見他伸了伸腳，蕊茵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打的蝴蝶結上，片刻便問道：“那，是她救了你？”
程楚洺從地上坐起來，看着面前的龍蓮江，漫天的星斗讓江面也猶如鑲嵌着星光的天空。他說道：“她給我包紮了腿，說去幫我叫人來救我，可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聽他的話里頗有些想念之味，蕊茵不禁笑道：“估計她是雷鋒，做完好事不願留下姓名。”
他瞥了一眼蕊茵，沒有在意她的嘲笑，也跟着笑了起來：“這位‘雷鋒’啊，不僅沒留下姓名，也沒有替我叫人來。”
“啊？”蕊茵頓時止住笑意，因為她突然發覺程楚洺口中的那個小女孩好像就是她。
那年她大概八九歲模樣，家裏的別墅早已被抵押，可追債的人依舊天天上門討要父親金源寶欠下的賭債。那日家裏沒人，追債的人上門來，恐嚇着若是還不了錢，便要將她買掉，她嚇得躲進樹林裏。在林子裏她遇見了一個滿身是傷的男孩子，她答應替他去叫人來，可在半路上又遇到了一批要債的人，她害怕自己被賣掉，嚇得跌進了江里失去了知覺。
原來，世界竟這樣小啊！
蕊茵從回憶中抽身，看着身側的程楚洺，說道：“她一定是被什麼事耽擱了，所以才沒幫你傳成話。”
看着一臉認真的蕊茵，他不禁笑道：“你怎麼突然這麼嚴肅，還替人解釋，你還真當我是遇見了你啊？”
蕊茵低下頭不語。
兩人合力還是將火生了起來，蕊茵看着地上好不容燃起的火堆，又看看黑兮兮地江面，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有人找到他們啊！
暖暖的火苗讓程楚洺迷迷糊糊睡著了，蕊茵在附近又撿了些木枝，不時添進火堆里。看着他合著眼似乎睡著了，她檢查了他的傷口，確定沒有繼續流血才鬆了口氣躺了下來。她確實也是累了，沒過多久便也迷迷糊糊睡著了。
半夜火慢慢熄滅了，光着膀子的蕊茵蜷縮着，本能地靠近有溫度的地方。程楚洺被她的動靜弄醒，見她睡得很不安穩，便側身將她攬在懷裏，讓她能用他取暖。睡夢中的她以為他是個抱枕，直接將腿壓在他的身上，將他抱緊。
她慢慢睡熟，嘴角邊還微微往上揚起。定是做了什麼美夢吧，程楚洺輕輕用手將她額前的碎發撥到耳邊，注視着她甜美的夢鄉。
翌日，太陽光將蕊茵刺醒，她發覺程楚洺不知所蹤，心頭一驚便四處找他。見他坐在岸邊的一塊石頭上出神，便走過去笑着打趣道：“哎呀，原來楚洺少爺你在這裏啊，我還以你把我丟下一個人游泳跑了呢！”
“要不是昨天半夜有人把我抱得太緊，估計現在我正在度假村吃着早餐了。”
“額。”蕊茵有些尷尬地撓撓頭，她昨晚確實夢見了自己抱着一隻絨絨熊，她立即扯開話題：“楚洺少爺，你的腳好些了嗎？”
“反正是沒流血了。”
“給我看看吧。”蕊茵說著蹲在他面前，準備解開紗布查看傷口，“也不知道有沒有發炎。”
他收回腳，說道：“別看了，就算是發炎，這荒郊野嶺的，你也沒轍啊。”
“說得也是。”蕊茵頹唐地看了一眼江面，“也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得救，都是我害了你，要是我沒有賭氣開走別人的快艇，你也不會受這種苦了。”
他微微一笑，也看向江面：“說來也奇怪，我的心好像從來沒有像這樣平靜過，真的很奇怪。”
“看來楚洺少爺愛上這座孤島了。”蕊茵故意裝作為難的模樣，“我看我還是趕緊遊離這座島，順便告訴來救你的人不用來了！”
程楚洺被她的神情逗笑，兩人談笑間絲毫沒有了距離感，他的雙眸突然注視着她說道：“你說，如果我們剛開始就這樣相處，會怎麼樣呢？”
如果剛開始他們就能這樣相處，那麼她也不會出現在這裏，不會出現在他的生活里了。她回過神來，笑着說道：“沒有這個如果。”
“所以是假設啊，你說說看。”見他不依不饒，她便說道：“如果的話，我覺得我們會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
“那你覺得，我們兩個有沒有可能——”他欲言又止地看向她的雙眸。
看着他的眼睛，她感覺心猛地一跳，緊張地看着他，說起話來也不自然了：“可能什麼，楚洺少爺？”
“我是說我們有沒有可能會吵架。”程楚洺笑得不行，說道：“你想什麼呢，臉紅什麼呀？”
蕊茵尷尬的起身準備逃走，可嘴上依舊沒有服軟：“我才沒有想什麼呢！”這個程楚洺說話總是愛戲弄自己，還害她誤會，真是尷尬鬱悶至了極。
“蕊茵！”不料他起身一把拉住了她，他將她拉到自己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是誰？你真的是個女傭嗎？”
她不知道為何他又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份，只好沉默地看着他。
“這裏沒有其他人，你告訴我！”程楚洺說道：“告訴我，為什麼你總能牽動我的心？”
什麼！蕊茵感覺耳畔“嗡嗡”作響，心跳也突然加快，她微微有些顫抖：“我···我···”
她的聲音突然消失，他的吻已經落在了她的唇上，他擁着她的手慢慢收緊，將她帶進懷中。她只覺得渾身瞬間失了力氣，不禁緩緩合上了雙眸，接受了他的親吻。
“我不在乎你誰了。”他笑意盎然地將她摟進懷中，下巴抵在她的頭上，輕聲呢喃道：“不在乎。”
“總算找着了你們了！”身後突然傳來幾個陌生人的聲音，蕊茵赫然鬆開了他，一張小臉被憋得通紅。
兩人很快便被救離了孤島，警察也簡單地做了筆錄，島上還來了不少記者，事情也已經傳到了老夫人那裏。度假村才剛開完發佈會就出現這種意外，為了避免引得外界過分猜疑，程楚洺只好對外宣稱是自己一時貪玩開快艇時意外撞到了石頭。
回到程家，蕊茵剛進門就被李玉嫣一頓劈頭蓋臉的罵，她本身就有錯在先，便也不好意思反駁什麼。若不是有老夫人在，這李玉嫣定是想把她這個“害人精”剝皮抽筋。
她拎着程楚洺的行李箱跟在他身後上樓，程楚洺腳上的傷口雖然已經處理，但癒合也需要些時日，他本就走得慢，加之心中有事讓他走得越發得慢。
好不容走到了二樓他卻突然轉身，蕊茵差點踩到他的腳，她忍不住抱怨起來：“楚洺少爺，你小心一點嘛，若是我踩到你可怎麼辦！？”
他目光中帶着微微的怨氣，沒好氣得說道：“你有真的擔心我嗎？”
不知道為何他又恢復往日胡亂髮脾氣的模樣，蕊茵只當他是因為他們被困孤島的事情被記者曝光而不高興，很是抱歉的說道：“我當然擔心你啦！楚洺少爺，雖然很對不起，但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也沒辦法，到底怎麼樣，你才能原諒我呢？”
程楚洺注視着他，他們被救回龍蓮鎮他被記者圍住時，人群外丁坤醴替她披衣將她擁進懷裏的畫面他看得一清二楚。這個女傭在島上剛聽了自己的表白，轉眼就能對別的男人投懷送抱，想到這他心裏煩悶至極。
“說實話，我根本不用生氣，因為你從來沒有對我真心過！”程楚洺憤懣地拉過自己的行李箱，說道：“走你的獨木橋去吧！”
“楚洺少爺！？”蕊茵莫名其妙。
“不要讓我看見你！”程楚洺沖她吼道，跛着腳徑直往房間走，對着放完行李出來的柳志赫也沒好氣地說道：“你把行李拿進來！”
蕊茵幹完活回到傭人住處，便見小紅和柳志赫正說著島上的事，小紅問道：“這麼說，蕊茵姐真的和少爺單獨在孤島上呆了整整一個晚上！”
“對啊。”柳志赫點了點頭，小紅突然痴痴地笑了起來：“那，看來我們馬上就要有少奶奶啦！而我，馬上就可以晉陞為少奶奶的好朋友，你見了我得稱呼我為杜月紅小姐啦！”
“你是沒看見，剛才楚洺少爺沖蕊茵姐發脾氣的模樣，那眼神別提有多凶。”柳志赫突然一臉看透的模樣，“我敢打包票，楚洺少爺根本就不喜歡蕊茵姐。”
“我才不信呢。”小紅一臉怪笑，小聲說道：“孤男寡女在無人島呆了一晚，就算我們少爺不想什麼，難保蕊茵姐她什麼也沒想啊！”
“對啊！“柳志赫也突然來了興緻，兩人便自娛自樂地“歪歪”起她和程楚洺“孤島一夜”的事來。
蕊茵無語地看着眼前兩人浮誇地演技，嘆了口氣：“你們兩個還真是‘閑人’啊。”
“哎呀，蕊茵姐。”小紅一把摟住她的胳膊，讓她在長椅上坐下，替她捏肩又是揉腿，“我的蕊茵少奶奶，能跟我們講講你和少爺在島上都發生了什麼嗎？”說完自己卻嬌羞地笑了起來。
“楚洺少爺的身材是不是很棒啊！”柳志赫也跟着起鬨。
“柳志赫，你腦袋也進水啦！”蕊茵白了他一眼，“當時都什麼情況，你不清楚嗎？”
“你也看到了，剛才他沖我發火，還說不想看見我呢！”蕊茵有些想打人的衝動，說道：“他的脾氣還真像暴風雨。”前一秒還風平浪靜，后一秒就電閃雷鳴了。
程楚洺將行李箱扔在一邊，鬱悶地坐在沙發上搬起自己的腳，那個地方的疼清楚地告訴他昨天和今天發生的一切。自己喜歡她，可她確實沒有表示過她也喜歡自己啊。現在自己這樣生悶氣，根本勾不起她的關注。
他扶着額頭，想起了他們接吻的畫面，心下更是煩悶，既然不喜歡他，為何沒有拒絕他的吻。她沒有拒絕，是不是代表着她是喜歡自己的呢？
另一邊，李玉嫣“啪”的一掌拍在空天的實木桌子上，力度大的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她吃疼地收起手，苦着一張臉說道：“她根本就是一個禍水！不僅蠱惑了楚洺，還蠱惑了我婆婆！若不是因為她，我婆婆也不會這麼不分青紅皂白地罵我！”
“空大師，到底怎麼做才能把她從楚洺身邊趕走啊！”她可算是絞盡腦汁了，但似乎沒有一點作用。
空天摸摸下巴上的鬍鬚，伸手從抽屜里拿出一個錦盒，將盒子裏的六枚銅錢倒入手中，說道：“我且幫你算上一卦。”
他將銅幣拋灑在桌上，看過之後又掐指算了算，抬頭看着李玉嫣為難地說道：“現在那個女傭的氣勢已經越來越強了，若是她一心向楚洺，那便是勢不可擋之勢。”
“什麼！”李玉嫣驚得瞪大了眼，“怎麼會這樣！”就算她未來的兒媳婦註定是個地位低下的人，她也不願意那個人就是蕊茵。她焦急地握住空天的手，說道：“有什麼辦法可以阻擋嗎？！”
空天趁機反握住她的手，不料她很快將手抽出，順手抽了桌上的紙巾拭淚，說道：“我怎麼這麼命苦啊我！”
空天尷尬的收回手，繼續說道：“若是註定的因緣，硬拆不僅有悖天理，也未必能成功。”
“那就是沒辦法了？”李玉嫣頹然地靠在椅背上，心情跌入了谷底。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萬事萬物皆有始有終，關鍵還是在於那個女傭的心，若是她不能一心一意地待楚洺，他們的緣分很快就能化解消散。”
李玉嫣聽得是雲裏霧裏，但還是問道：“那我要怎麼做？”
空天拿出筆紙，揮筆寫了兩道符，遞到她手中：“因為我們是多年的朋友，能幫得我儘力幫你，成不成就是天意了。”
李玉嫣看着手中龍飛鳳舞的兩張符，聽見空天說道：“你且將這兩張符，分別放在兩人的房裏，後面的事就順其自然吧。”
“我回來了。”空晶晶在玄關處換上了拖鞋，有氣無力的說道。她兩眼發直地往房間裏走，完全沒有注意到李玉嫣也在。空天的問話她也如沒聽見，徑直上了樓。
“這孩子是怎麼了？”李玉嫣好奇又擔憂地問道，平日裏她總是活潑有餘，今日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空天搖搖頭，無奈地說道：“小女孩從小就沒了媽，脾氣就是這樣古怪。作為一個父親，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辦。”
見他失落的神情，李玉嫣不免動了惻隱之心，安慰道：“那我幫你去和她聊聊。”
空晶晶關上房門，直接倒在了床上，睜眼閉眼都是金賢宇的音容笑貌，她伸手揪過床頭的枕頭蓋在頭上，自言自語道：“臭鹹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