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寧王妃頓時瞭然地笑。要知道,她眼下懷着的這一胎便是古嬤嬤替她調理的,且不說受孕是專門選好的日子與時辰,就連受孕前的幾個月要吃些什麽、喝些什麽都有說法,說是這樣便能保證七成是兒子。

顧欣湄既是給何睦作了續弦,何睦膝下有原配留下的嫡長子,眼下也快五歲了,也怪不得她着急。如果顧欣湄早早懷上男胎,生下來也不過和嫡長子相差六歲而已,若再在教養上多盡些心力,也算不得大差距。可萬一顧欣湄頭胎生了女兒,或是遲遲不孕,等嫡長子長到十來歲,那可真是策馬難追了,那武定侯府偌大的家業就只能便宜了嫡長子,顧欣湄的親生兒子或許只能靠着親娘的嫁妝過活了……

寧王妃這般一想,再想到自家即將迎進幾個花骨朵兒般的側妃,那種身為女人的無奈與艱難便油然而生。

這時的她再看顧欣湄,眼中也就多了幾分憐憫,「我既是答應過你的事兒,又怎麽會忘?只是這幾天春宴排得極滿,就算我藉口身子沉不去應酬,想來你也都得出席,好在等到正月十幾便好多了,正月十四那天就沒有人家發出請柬來,不如正月十四你就來尋我說話兒吧。」

顧欣湄既是連那再來寧王府的准日子都得了,也就不再多做停留。

等她與寧王妃告了辭,帶着何夢涵離開寧王府回到自家,卻也不急着打發小姑回去,而是先將人領到了彩雲軒。

「既然你連着玉禁步與寶石花結都收了,隨後的春宴你便別跟着我了,換你在家給夫人侍疾,我帶着二妹妹出去可好?」

她與寧王妃既是將話都說開了,這玉禁步與寶石花結便算是寧王府的訂親信物,再也反悔不得了。若是這樣她還帶着何夢涵出去應酬,豈不是壞了自己的大事,又打了寧王府的臉?

誰知何夢涵聞言就變了神色。若說只叫她不再出去赴春宴,她倒是沒什麽可以計較的,畢竟她走了寧王府這一遭,已算是將自己的婚事定了下來。

可是大嫂竟叫她去給母親侍疾?正和堂不是有的是丫鬟和婆子嗎,怎麽就輪到她一個千金大小姐去日日侍疾了?若是她幹活兒將手磨糙了,將臉蛋兒累黃了、累憔悴了,她怎麽嫁去寧王府?

顧欣湄的本意也是要試探一番何夢涵,看看這個小姑親事定下來後,是否還一心埋怨林氏給她丟了臉,甚至影響她一輩子的前程。

何夢涵當初是怕正月里的春宴上漏了風聲,叫人知曉了林氏老蚌懷珠,再不願意與這樣的女孩兒家議親,這才對林氏下了毒手。可林氏眼下已經小產了,何夢涵的婚事也有了定論,這丫頭若還有些良心,便不該再對林氏有什麽更多的抱怨。誰知她才將那叫何夢涵留在家裏給林氏侍疾的話說出口,何夢涵便這麽滿心的不情願!

敢情這丫頭不只是怕被林氏耽誤了前程,而是與林氏這位親娘壓根兒就沒什麽情分?!再不然便是這丫頭既然已經做了黑手,怕隨時都會暴露,便不願意再往林氏跟前去?

顧欣湄不由得想到她曾經交好的一些人家裏,即便是嫡女,與乳娘、嬤嬤們的情分倒比和親娘還深。

畢竟好些人家的主母都不隻身兼教養兒女的責任,她們還要打理中饋,服侍夫君,外帶着內院要應付婆婆妯娌、小妾姨娘,外頭又要應酬走動,輪到女兒身上便不剩多少精力了。

而她當初才懷上第二胎,不也是精力不濟,便對一雙兒女疏忽良多,喜姐兒的乳母才險些將那孩子教壞了,令那孩子的性子越來越刁鑽?

顧欣湄一計上心,抬頭朝何夢涵看去,「怎麽,大妹妹這是對我的安排不滿意?」

何夢涵雖是聽了她的指派便沉了臉,卻也沒將不滿的話說出口。可如今被顧欣湄這麽一問,她就也不再藏着掖着,先是伸手扶了扶頭上的藍寶石花結,淡淡的笑了。

「我怎麽敢對大嫂的安排不滿?只是覺得正和堂里的僕婦們夠用了,並不用我打着給母親侍疾的旗號日日在那裏。大嫂也知道我並不是個伶俐人兒,手腳都慢得很,若叫我去給母親侍疾,豈不是給僕婦們添亂,連帶着母親都無法好好養病?」

顧欣湄心頭頓時失笑。若小姑不願意給林氏侍疾便明說啊,竟然還扶了扶頭上的藍寶石花結給她瞧,這算怎麽回事?這丫頭這是以為得了個玉禁步,又得了個花結,便已是枝頭上的七彩鳳凰了?誰都指使不動她了,連她的親娘她也不屑管了?

只是顧欣湄想要的便是這個結果,但凡叫她試探出何夢涵對林氏越發不耐煩便夠了,她哪管是什麽緣故!

一旦哪天何夢涵徹底厭煩了,甚至認為林氏即便小產了,對她還是個拖累,那才更是正中顧欣湄下懷呢!換句話說,顧欣湄就是想何夢涵能繼續做那把殺掉林氏的刀。

如果她這一計實施成功,等何睦將古鳳秋拿到手,何夢涵也已對林氏動了手,她便可以翻過來手來抓住何夢涵的所有罪證,到那時何夢涵還想嫁進寧王府做側妃?真是作夢!

就算寧王府一時半刻倒不了,何夢涵也別想進那個門,徹底斷了這條麻煩路才省心。

顧欣湄輕挑眉梢,臉色全是驚訝,「大妹妹這是真以為侍疾便是親自侍疾,凡事不假他人之手呢?你自己都說了,正和堂有的是僕婦,哪裏就真用得着你親自動手了?」

顧欣湄雖然只是驚訝,這些話落在何夢涵耳朵里全是嘲笑,嘲笑她雖身為侯府嫡女,卻連這麽點小事都不懂。

可何夢涵再如何不高興,她又怎麽敢埋怨顧欣湄這位大嫂一個字?她心裏明白得很,別看她已經得了寧王府的信物,好些事還要靠大嫂周旋呢。旁的不說,只說她一旦惹惱了大嫂,大嫂只需口風一透,便很容易將自家眼下這一攤子爛事兒說給寧王妃聽不是嗎?

要知道寧王妃已經生了一個兒子,眼下已是六七歲了,還有一個嫡長女,今年也有三歲了,肚子裏這個眼看着也快瓜熟蒂落了。

而寧王本就有的兩位側妃,明明是與寧王妃前後腳進的門,卻始終沒生出一男半女來。倒是寧王的姬妾們有幾個生了女兒,可那些姬妾本就沒名分,上不得玉牒,庶女更入不了寧王妃的眼啊……若是叫寧王妃知曉她何夢涵的親娘是個好生養的,三十八歲還老蚌懷珠,再以為她也是個隨娘的,豈不得沒等她進門,就被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

更有甚者,恐怕她前腳才進門,寧王妃後腳已是一碗苦藥湯端了來,叫她這輩子當不成娘也是可能的。

何夢涵也就強壓了心中不快,勉強點了頭,「既是大嫂都說並不用我親自侍疾,我也願意每天去陪陪母親儘儘孝心呢。」

其實說白了,還不是她做過害人的黑手,難免心頭髮虛。

她母親可不是傻子,當初她藉著扶林頌華起身之際,狠狠擰了表姊一把,母親當時沒瞧見,事後可未必琢磨不過味來。林頌華對母親趨炎附勢、小心翼翼還來不及呢,哪裏會腳下不穩就撞了母親?

只是話既然已經說到了這分上,她若是再推脫,就連大嫂都得懷疑她了,只能先答應,再緩緩尋思下一步也不遲。

卻不知顧欣湄還不滿足,聽她說要每天去陪陪林氏,便笑着指點她,「雖說咱們這等人家確實不用你親自侍疾,若你願意走一走夫人的小廚房,替夫人看顧些湯水那就更好了。夫人知道你有心,也能痊癒得更快。」

何夢涵不就是生怕林氏拖累她,又生怕哪天被揭穿她才是害她母親小產的人?那她便偏要替林氏拖累這丫頭,還得叫這丫頭無法推脫,等林氏將何夢涵拖累得模樣憔悴,或是稍稍流露出一些知道真相的樣子來,她就不信何夢涵不會再次對林氏動手。

何夢涵聽得大嫂竟叫她去看顧母親的湯水,才剛忍下去的不耐煩又油然升起。

大嫂這是明知道她怕什麽,就叫她做什麽呢,她若是整日裏在爐灶邊坐着,還要那些灶上的婆子、丫頭有什麽用,大嫂就不怕她被柴火煙氣熏黃了臉嗎?!

只是不論顧欣湄還是何夢涵,這姑嫂兩人心裏都清楚得很,做大嫂的這些指點完全挑不出一點毛病來,做小姑的再不滿也只能照做。

兩人便不再就侍疾這點小事多做糾纏,何夢涵假作有些累,說是想要回去歇一歇,便與顧欣湄告辭後離了彩雲軒,一路回了自己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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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醫妻 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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