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聽說你絕了食,想必是不想活了?這樣也好,關氏和顧欣澄還沒走得太遠,你加緊幾步下了黃泉路,或許還追得上她們,下了陰曹地府也有個伴。只是可惜絕食這種死法死得太慢了,看在我們姊妹一場的分上,我索性就來幫幫你,送上一丸毒藥和一把利刃,隨你選。」
看到顧欣淩表情扭曲,她又開口說:「對了,我倒是忘了告訴你,關副將也被父王親自押解回京了呢,大概不出十天半個月,就要跟關府上的一百來口人一起問斬了。這麽說來你的命還真不錯呢,這次竟然有一百多口人給你做伴,死得還真不孤獨,你說是不是?」
顧欣淩忍不住尖叫,「你作夢!我知道你想讓我死,可是我偏不死!」
只是顧欣淩絕食已久,雖隔三差五就被人強掰着嘴灌上一碗雞湯或是一碗糖水,又哪裏有一日三餐頂用呢?她這用盡了全身力氣的喊聲落在周圍眾人的耳朵里,不過只比蚊子哼哼聲大不了多少。
而顧欣淩自己也聽見了她的聲音比頭兩日還不如了,顯然是之前從宗人府被提出來,又被強行塞進小轎中那一番折騰,使她耗費了許多精力。她不甘的閉上了嘴,再也不喊了,而是改用一雙眼睛瞪顧欣湄,彷佛這樣便能令顧欣湄住手,不會隨便拿走她的性命一樣。
顧欣湄就笑着揚頭看向肖嬤嬤,「我果然沒有說錯吧,她哪裏捨得死呢?她分明就是想用苦肉計跟我父王談條件呢!連我都不會被她騙,我父王哪有她想得那麽好糊弄?若真被她蒙蔽了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她的餘光瞧見床上的顧欣淩微微一動,分明是被她這幾句話說到了心裏,她就又轉頭看向顧欣淩,「怎麽,你覺得我說的不對,你其實並沒用什麽苦肉計,而是真的不想活了?我都將毒藥和匕首擺在床邊了,你若真不想活了便趕緊選上一樣,好叫我早些送走你,早些回去歇着。」
「顧欣湄,你這個混蛋!」顧欣淩攢盡了全身力氣低吼道。
顧欣湄毫不氣惱,輕笑着撣了撣裙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究竟誰才是混蛋,可不是這會兒論的。你若真的有本事活下去,還能活得越來越好,活得能踩在我頭上,那時候我便是混蛋。否則你還是省省吧,如今的你單憑一張嘴跟我較勁,一條命也扛不了幾天便要歸西了,也配說我是混蛋?」說罷這話,顧欣湄也不打算再多做停留,站起身來便招呼肖嬤嬤隨她離去了。
只是臨走前她也不忘叮囑這房中服侍加看守的幾個婆子,那匕首和藥丸子不要收起來。
「誰知道她哪會兒心情不好便想立刻赴死呢,這兩樣玩意兒放着還能幫幫她。」
她這番話說完不久,就聽到顧欣淩終於不甘心的喊住了她,又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問她,「你的性子怎麽說變就變了?」
其實顧欣淩只是不甘心當初的詭計失算吧?否則她顧欣湄的脾性好與壞,行事的聰明與笨和旁人何干?
顧欣湄回過身,笑看向滿臉寫滿渴望和不甘心的顧欣淩,「你可真糊塗,哪裏就是我變了呢?你們娘兒仨若是要得不多,我當然懶得搭理你們,也不願意跟你們計較。可是後來你們卻越來越貪婪,不是自尋死路又是什麽呢?」
輕描淡寫說罷這番話後,顧欣湄頭也不回的回到和香閣,沐浴一番便睡了個好覺。
等顧欣湄第二日一早起來,便聽見畫眉來報,說顧欣淩昨兒夜裏要了宵夜吃。
「廚房怕她餓久了之後暴飲暴食傷身子,就煮了些清粥送去,三小姐不滿意的罵了一陣子,倒將兩碗粥喝得一乾二凈,只差將粥碗都舔了。」
顧欣湄就想起她在現代時看過的一出宮廷戲,那戲中一位娘娘的經典台詞是賤人就是矯情。可是這話又不能跟身邊服侍的丫鬟們說,她便藏在心裏樂了一陣子。
只是不等她樂夠,睿王爺就差了人來,說是想要跟她商量商量,既是三小姐不絕食了,是不是可以將人遷到後宅來。
顧欣湄笑着答應了,「你回去跟我父王說,妹妹本就是女眷,住到後院來備嫁是應該的,只不過之前妹妹院子裏的下人都沒了,為免人手不夠用,還請我父王命客院看守妹妹的那些婆子一起跟進來。」
那前來傳話的小廝忙跪在地上答應了,等他走了,肖嬤嬤和徐嬤嬤立刻一臉擔憂的看向顧欣湄。
徐嬤嬤更是急切的道:「郡主您就不怕她回了後院再找麻煩嗎?」
顧欣湄淡淡笑道:「我既知道她絕食是假的,也知道她如今不想死了,也不是想等到了東北再尋機翻盤,她根本就是惦記着回到後宅來再跟我鬥法呢。可是我也不能堅持叫她留在前院,哪有女孩兒家長年住在前院的道理呢?這話傳了出去後,睿王府的臉面往哪兒擱啊?」
顧欣湄既是擺出了王府的臉面當說辭,肖嬤嬤等人再怎麽擔心,也無法反對顧欣淩搬回後宅了。
好在顧欣淩搬回來後,身體還虛弱得很,一直都卧床不起。而且睿王爺選的幾個粗使婆子都是在前院浸淫過很多年的老油條,耳清目明和心狠手辣樣樣不缺,顧欣淩還能在她們的眼皮子底下翻出天去不成。
日子便平靜的一天天過着,直到十來天後,顧欣湄接到了魯國公府邀她赴宴的帖子,是魯國公老夫人的六十六歲壽辰宴。
顧欣湄將帖子拿在手裏,才想起魯國公老夫人正是當今皇後娘娘的親祖母,登時便有些尷尬,又有些懊惱。
前陣子皇後娘娘可不但下旨申飭了林氏,還將安國公府那婆媳倆申飭了呢,她怎麽就忘了進宮跟皇後娘娘謝恩去了?
倒是肖嬤嬤聽了她的擔憂和懊惱後,便笑着開解起她來,「老奴當初也想過,是不是得陪着郡主進宮一趟呢,可是郡主您想想,太後娘娘如今不管事,皇後娘娘身為一國之母,管理內外命婦便是她的分內職責,若是我們主僕當時就進了宮,豈不反叫旁人非議皇後娘娘為您公報私仇了?倒是眼下離着皇后懿旨申飭那幾位外命婦的日子已經過了快一個月了,郡主若是此時進宮,倒是最合適的時候。」
顧欣湄一想也對,先叮囑肖嬤嬤替她往宮裏遞個牌子,第二日便帶着肖嬤嬤進了宮,留下徐嬤嬤等人在後宅看家。
雖說此次主要是為了向皇後娘娘謝恩的,進了後宮之後,顧欣湄也得先往慈寧宮去見太后。
太后將她叫起了,便笑吟吟的拉她坐在身邊,仔細將睿王爺回來後的日常都問了問。待得知睿王爺一切都好,震哥兒吃着解毒藥的身體也還好,太后便綻開一臉欣慰的笑容。
「昨兒你外祖母和大舅母進宮來,哀家還埋怨她們娘兒倆怎麽沒將你帶進來,沒想到你還真是個不禁念叨的。」
顧欣湄當然也知道,太后之所以待她與待別的郡主不一樣,可不單是她父王與先帝是同母兄弟,還因為她外祖母是太后的娘家人,是太后嫡親的姑母。
她就笑着回道:「我外祖母和舅母定然也跟您回了,我如今正學着打理中饋呢。」
其實打理中饋只是句好聽的話而已,實則還不是她時時要提防着顧欣淩,想必太后也心知肚明。她也就和太後用起了說三分藏七分的本事來,聽說貴婦人們都這樣,話說一半藏一半。
太后便笑了,「可不是,竟被你猜着了,哀家當時還忍不住跟她們抱怨呢,欣湄自個兒跟誰學啊,你們是不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啊!你外祖母告訴哀家,你頭些日子趁着送震哥兒回宋府小住,就跟你外祖母要了好幾個嬤嬤回睿王府了,哀家這才放了心。」
太后指了指一邊的肖嬤嬤,「還有你身邊這個教引嬤嬤也不錯,想來也能教導你良多。倒是你那個奶嬤嬤,夫家姓徐的,人雖然厚道忠心,論伶俐倒未必頂得上這個教引嬤嬤一半。」
說罷這話之後,太后也不等顧欣湄開口替徐嬤嬤辯解一二,便招呼一直服侍她的葉嬤嬤過來。
等葉嬤嬤來到跟前跪下,太后便道:「哀家雖是你嫡親的伯母,卻無奈於身處後宮,如今你年歲又漸漸大了,哀家總不能為了要教你一些本事便留你在宮中常住。如今便將葉嬤嬤給你,也讓葉嬤嬤替哀家盡些長輩的心,教你一些大姑娘家該學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