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別看顧欣淩也是他的骨血,那丫頭可一點沒隨了他的,倒將關家那些見不得人的下三濫學了個夠本兒。
欣湄若不靠強勢,只靠嘴皮子,恐怕一點兒便宜也占不着!
顧欣湄假裝生氣的說:「父王怎麽這麽小瞧我?總得叫我試試才知道行不行呀,哪有上來便一棍子將我打死的道理?」
睿王爺便笑着看向顧霆,看似是用目光和長子商量這一招可不可行,實則心中早有了定論。
顧霆也沒別的好法子可用啊,也就只好點了點頭道:「不如讓欣湄試試,先將所有的法子都試試,不成再去跟宗人府翻臉也來得及。」
「我倒覺得不如雙管齊下,就是我們府里這廂想辦法,宗人府那廂該去鬧也得去鬧。只是這去鬧的不能是父王,不如哥哥你去。」顧欣湄冷靜提議。
見顧霆揚眉做不解狀,她便笑了,「若是鬧晚了,三妹妹那郡主冊封可都該下來了!你若是早些去鬧,鬧的時候還最好揪住哪位可疑的王爺不放,這第二個和親的人選說不準就有了,三妹妹的郡主封冊也省了。」
顧欣湄話音方落,就只聽睿王爺啪的一掌拍在了身邊矮几上,險些沒將几案上的茶盞都震飛到地上。
她還當她哪句話說得惹惱了父王呢,也不等她將幾句話再從頭琢磨一遍,找一找究竟是哪裏出了紕漏,就瞧見父王仰天大笑了起來。
敢情這並不是惱怒,而是高興?
睿王爺笑夠了也不看她,只管沉聲問顧霆,「你妹妹方才的話你聽見了沒有?你儘管就這麽照着欣湄的話做,除了你成王叔祖父,另外那幾個在宗人府打雜的,管他是你的王叔還是你的王伯,一個個都別放過,能揪住誰就揪住誰!他們這是當我們睿王府沒人了不成?我們爺兒們如今可都回來了,沒在千里之外的東北!他們那點兒小心計連你妹妹都瞞不過,還想和我們父子斗?」
顧霆反應也不慢,立刻就笑着答應了。連父王都將兵權交了,他就更沒差事在身上了,他有的是時間去宗人府耍無賴呢,誰怕誰!那暗中動了手腳、叫人將和親人選的話透露給顧欣淩,又惹得顧欣淩立刻絕了食的人,不就是怕父王被皇帝安置到宗人府辦差,再搶了他們的差事嗎?
那他就索性日日去鬧,那幾位王叔、王伯哪個府上沒有幾個堂妹,他倒要瞧瞧那些王叔、王伯有沒有能耐在短短几日便將所有女兒的親事都定下。
顧欣湄見自己的提議迅速就得到了父兄的認可,越來越高興,她的父兄這麽維護她,就連她一直以為不大可能的親事也都得了父兄首肯,她也不能將自己當成外人,只知道得好處不做事,不是嗎?
從此以後,她能為睿王府做十分,定然不會保留三分。
她便又緊跟着開口道:「父王最近連日趕路,想來也疲憊得很。既是已經有了主意,您儘管帶着哥哥回前院歇息去吧,我回和香閣做點準備,之後便立刻去見見三妹妹。萬一她就是死活油鹽不進,明兒一早哥哥去宗人府時也好拿捏分寸。」
睿王爺一聽,十分欣慰,笑着就答應了。
等父子倆回前院的路上,睿王爺還是忍不住和長子道:「我萬萬沒想到,像我們這樣的人家,卻能讓欣湄吃了不少苦,我還只當錦衣玉食的將她養大,又有郡主身分擺在那兒,便可以叫她終身無憂了呢。好在先是死了一個秦子鋒,她自己又差點兒被關氏害死,竟叫她有了這麽大的長進,如此將來我也不用怕愧對你們的娘了,欣湄這輩子定能將日子過得不差。」
另一頭的顧欣湄當然聽不見她父王那頗帶自責的話語,她送走父兄離開用團圓飯的大花廳後,便回了和香閣。
等她上樓來到內室,先是捧出了幾個小巧的青花瓷罐,想了又想,到底還是將幾個瓷罐又放了回去,隨後便打開裝了幾種常備藥丸的葯匣子,取了一丸麻仁潤腸丸。
將這藥丸換了油紙包好放進腰間荷包里,她又打開自己的首飾盒子,從最下一層掏出了一把魚皮鞘的匕首,她便招呼肖嬤嬤,隨她往前院走一趟。
顧欣淩被小轎抬回睿王府後,就被囚禁在東客院裏。
因着睿王與顧霆父子常年不在家,這府中又沒有正妃在,東客院已經閑置了好些年,除了些許負責洒掃和養護花木的下人,幾乎沒什麽人煙。
肖嬤嬤便向顧欣湄提議,「郡主不如多帶上幾個人,再不然就等到了前院,將段暄幾個喊着再一起往東客院去?」
顧欣湄輕輕搖頭,「嬤嬤多慮了,我又不是真的要去取顧欣淩的命,跟去的人太多也幫不上什麽忙,何苦呢?」
肖嬤嬤答應了,服侍着顧欣湄一路下了樓,又一路往夾道而去。
只是這路上一邊走,肖嬤嬤一邊也忍不住自責起來。就算是郡主這些日子的行為舉止與過去不同了,她怎麽就能以為郡主是趁機去殺三小姐的呢?
三小姐絕食得只剩一口氣了,人也瘦的皮包骨了,郡主再想要三小姐的命,也用不着髒了自己的手,不是嗎?可是郡主拿的藥丸子和匕首是做什麽用的?這也不能怪她老婆子想多了啊……
顧欣湄似乎知道肖嬤嬤在想些什麽,等兩人走到了半路,她便輕笑起來,「嬤嬤不覺得顧欣淩這麽做,根本就是擺出了苦肉計給我父王看的,好讓我父王心有愧疚,既能將她救出來,又不用她去和親嗎?嬤嬤可別說她開始絕食時,我父王還沒回來。我猜那給顧欣淩透露和親消息的人,恐怕也跟她透露了另外一件事,那便是我父王也快回到京城了。」
顧欣湄自信的說:「如今我帶了藥丸和匕首去見她,也不過是給她用個激將法而已,我才不信她真的不想活了。她若真想死,就別用絕食這種笨法子啊,又慢又不見效,還白白多受好些日子的罪,哪有毒藥和利刃來得快呢?就算在宗人府被囚禁的時候,她沒處找毒藥和匕首,難道囚禁之處就沒有牆壁嗎?她若是真的不想活了,怎麽不一頭碰死?不然咬舌自盡也行。」
顧欣湄也知道肖嬤嬤這是擔心她,擔心她一怒之下便真的要了顧欣淩的命。顧欣淩的命雖是爛命一條,可是誰叫這條爛命擔了和親的名兒呢?這個人可以死,卻萬萬不能死在她手裏,若顧欣淩真被她弄死了,後果確實不好,那她就得令肖嬤嬤清楚,她顧欣湄如今不但有勇,也有謀。
肖嬤嬤聞言果然笑了,「郡主這個主意好,不但打算用激將法,還親自帶了藥丸和匕首去,如此也就不用怕三小姐被您一激便在牆上磕得頭破血流。若真逼着她碰了壁,她或許暫時死不了,卻將您反激了一次,沒的噁心。」
說話之間,主僕倆也就來到了囚禁顧欣淩的一排客院門前。
肖嬤嬤喊來一個侍衛問,得知顧欣淩就被關在中間那座院子裏,院子門前守着兩個粗使婆子,她便將燈籠高舉起來,引着顧欣湄進了門。
聽到身邊的婆子漫不經心的通報郡主來看三小姐了,顧欣淩只想立刻坐起身來,再抄起身邊小几上的葯碗,砸顧欣湄一個頭破血流。
只可惜她絕食了十來日,身上一點兒力氣都沒有,或許還能勉強坐起來,卻不一定摸得到身邊的重物。
等顧欣湄和肖嬤嬤進了內室的門,只見顧欣淩平躺在燭火照不到的陰影里一動也不動,顧欣湄便示意婆子們將燭火挑得亮些,再將燭台端到床邊。
這時顧欣湄便瞧見顧欣淩雖瘦骨嶙峋,臉也瘦成了巴掌大,一雙眼卻大得嚇人,目光黑漆漆陰沉沉的,滿滿都是憎恨。
顧欣湄忍不住就笑了,「你這是想用目光殺死我不成?可是你也得有這個本事啊!別說是眼下你這瘦成鬼的模樣了,就算是以前關氏和顧欣澄還活着,你也活蹦亂跳的,你們娘兒仨捆在一起,又能將我如何?」
她刻意放出的這番挑釁之語,使得顧欣淩眼神里的憎恨不但沒有熄滅,反而更強烈了,一口白牙也咬得咯咯作響。
顧欣湄立刻又冷笑了幾聲,她就說嘛,誰心中有這麽強烈的恨意還捨得死?
她慢條斯理的坐在肖嬤嬤搬來的椅子上,又慢慢的解開腰上荷包,掏出藥丸與匕首一起放在肖嬤嬤捧來的托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