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郡主這是怎麽了,臉色為何如此不好看?是不是畫屏服侍不周,惹惱了郡主?來人啊,還不快快將這欺主的奴才拖下去,亂棍打死以儆效尤!」
她的話音未落,水心軒外她帶來的人已經蜂擁而入,來到畫屏身邊就七手八腳往下拖人。
顧欣湄見狀怒極反笑,「關側妃這麽迫不及待的要打死畫屏,是想來個死無對證嗎?」她看着關氏一字一句慢慢道:「那我若是不許你的人打死畫屏,不但不許,還要帶着畫屏進宮求見太後娘娘呢?」
她可沒心情和關氏玩什麽你演我猜,她過去在武定侯府就是如此,如今換了身分成了榮敏郡主還是如此,她就是這麽霸道直接!
關氏的人都因為顧欣湄的話而放慢了手腳,甚至還抬起身來驚疑的望向她,顧欣湄便趁機從貴妃榻上站起身來,快步來到那些丫鬟僕婦身邊,伸手便將幾個擋路的人一把撥拉到一邊去。
而她自己就這麽站在畫屏身旁,冷笑着看向眾僕婦,「畫屏可是我的人,我倒要看誰再敢不經我的允許動她一下?」
那些丫鬟僕婦們向來只聽關氏號令不假,可她們又有哪個敢直接與顧欣湄這位郡主對着干,甚至對她動手的?
只見顧欣湄話音未落,那十幾個人便紛紛後退了七八步,再也不敢伸手去拖畫屏。
關氏頓覺不好,一雙眼珠子立刻就骨碌碌的轉了起來,一瞧便是在心中飛快的思索對策。
等她思索了片刻後,顧欣湄就瞧見她臉上的笑容隨即又軟和了三分。
「郡主快消消氣,這大熱天的火氣太大可不好……」
顧欣湄正要暗贊一聲這毒婦顧左右而言他的本事不錯,誰知顧欣澄卻愣頭愣腦的替生母出了頭,尖聲叫了起來。
「大姊,你這是什麽意思?我母妃好心好意的想替你懲治下人,你不領情也就罷了,怎麽還如此不知好歹?」
顧欣湄暗暗嘆了幾口氣。
關氏再會裝,一裝就是十年整,這位二小姐卻是個豬隊友呢,就這等級也能將原主一直蒙蔽在鼓裏?究竟是原主太過純真,還是太怕「喪婦長女」的名頭兒不夠好聽,便一直忍讓着,只求博一個賢良大度之名?
好在如今她已成了顧欣湄,今後的日子由她做主!
她便笑吟吟的看向顧欣澄,看似滿臉是笑,聲音卻冷得如同寒冬中的冷風,「顧欣澄,你方才管關側妃叫什麽?我若是沒聽錯,你喚她『母妃』?是誰准允你這麽稱呼她的?」
也不等關氏和她兩個女兒變臉,更不等這娘兒仨如何解釋,顧欣湄已經看向關氏帶來的一眾僕婦。
「哪個是二小姐的奶嬤嬤,哪個又是二小姐貼身服侍的丫鬟,都給我站出來!二小姐過分逾矩,還不速帶她去後花園的佛堂里跪着去!你們幾個也都去佛堂里陪跪,不跪夠六個時辰不許出來,這六個時辰里沒水沒飯!」
顧欣澄嗷的一聲尖叫起來,隨即就張牙舞爪朝着顧欣湄撲來,顧欣湄也不躲不閃,只是滿臉笑容的看向關氏。
關氏的臉色早就青青紅紅煞是好看,一雙手也將手中的帕子擰成了爛鹹菜。
此時迎上顧欣湄的挑釁目光,她卻是身手極快,伸手便將顧欣澄一把拖回身邊。
僅僅如此還不夠,關氏還立刻朦朧了淚眼,拖着顧欣澄便雙雙跪了下去,口中也不停的低低求饒。
「最近天氣熱得很,澄姐兒打從入了夏便異常煩躁,請了好幾次太醫來,都說她得好好降降火氣,靜心休養一陣子方好。還請郡主看在姊妹一場的分兒上,莫跟澄姐兒這個不懂事的一般見識。」關氏低着頭,嗓音懇切,像是真實悔過,「我……妾身這就差人帶澄姐兒去佛堂,等跪夠了六個時辰後,再將她禁足半個月除除燥氣。」
關氏將話說罷,已是數度哽咽,聽起來誠懇非常,又惶恐非常,若是不明真相之人,恐怕還得以為這位側妃是多麽的恭謹老實。
可顧欣澄跪得本就萬般不情願,如今聽她生母又主動給她加了責罰,還要將她禁足半月,她哪裏肯?
卻也不等她再一次尖叫出聲,她的妹妹顧欣淩也撲通一聲跪到她身邊,口中亦是不停的為她求起饒來。
「大姊息怒!二姊最近苦夏得厲害,夜夜都睡不着覺,一時糊塗說錯了話也是情有可原,如今母親既是要將二姊禁足了,大姊便消消氣,莫要再為二姊的胡言亂語生氣了,否則等到父兄回來,卻得知大姊被二姊氣病了,這叫母親和我如何與父兄交代?還請大姊高抬貴手救我和姨娘一回吧!」
顧欣淩一邊垂頭說著這話,一邊忍不住翹起嘴角來。
就憑她二姊這個心智,還想跟她爭秦二爺?這可不是她不顧姊妹情分推二姊進火坑,這是二姊自己選的。
這個睿王府只剩下一位小姐才是最好的呢!
到了那時,不論那郡主封號還是秦子銘這個如意郎君,都是她顧欣淩一個人的!
顧欣湄不由得驚愕萬分,忍不住向徐嬤嬤投去疑惑的目光。
這關氏不是顧欣澄的生母嗎?顧欣淩不也是顧欣澄的親妹妹嗎?之前這母女三人不是擰成一股繩兒要脅畫屏,齊心合力想要害死她,為何這會兒卻是毫不猶豫的便將顧欣澄剔出來了?
不過等她瞧見徐嬤嬤的嘴角已經帶了笑,她也心有靈犀的笑了起來。
敢情關氏這是想跟她耍那丟卒保帥的小伎倆,等她將顧欣澄罰了,或許就將關氏娘兒仨要害死她的事兒忘了?
或者她還會搭關氏一個交情,人家關氏都將親生女兒罰了,她還好意思再追究畫屏為何背主,或是湖邊涼亭為何突然斷了橫樑?
只是可惜了,她如今已經換了瓤子,不是隨隨便便打個太極便能糊弄的那一位原主了。
這關氏與顧欣淩既然不惜推出顧欣澄墊背,她索性順水推舟收下這個示好,等顧欣澄真跪進了佛堂,再論其他事也不遲。
顧欣湄便淡淡的對徐嬤嬤道:「還不快將關側妃與兩位小姐扶起來,我早就說過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就算我有郡主封號在身,二妹妹又有錯在先,關側妃更有失了管教之嫌,也不用總跪我。」
這話又一次將關氏氣得險險咬碎一口銀牙。
即便顧欣湄這個死丫頭生下來才滿月便成了郡主,自從睿王妃亡故之後,這十年間她何曾跪過面前這死丫頭,而這死丫頭這十年間日日聽着澄姐兒和淩姐兒喚她母妃,又何曾如此不饒人過。
看來畫屏將她招供出來了,只可恨顧欣湄這個死丫頭已經起了防備,叫她不能立刻將畫屏滅口!
關氏便在徐嬤嬤的親自攙扶下緩緩起了身,淚眼朦朧的直嚷着謝過郡主寬恕,心頭卻飛快的又定了一個毒計。
就算她眼下滅不了畫屏這個口又如何,如今已是快申時了,宮裏在申時必準時落鎖,她就不信徐嬤嬤和肖嬤嬤還能趕在今日插翅飛進宮去。
只要這兩個婆子今日見不到太後娘娘,等到夜一深,她必將和香閣置於火海中,讓那滿園子的主僕逃不出半個!
關氏滿心是恨的帶着眾僕婦向顧欣湄告退,說是要親自將顧欣澄送到佛堂罰跪去。
而等她走了之後,徐嬤嬤也分外擔憂的問起顧欣湄,「老奴知道郡主這次吃了大虧,定不會因為關氏懲罰了二小姐便歇手……郡主就不怕反逼得關氏狗急跳牆?」
別看關氏向來會裝,可方才郡主不但沒叫關氏將畫屏滅口,還逼着她不得不將二小姐舍了出來,那關氏哪裏會善罷甘休!
老老實實吃了啞巴虧不說,還坐以待斃,這哪裏是關氏的個性?!
若眼下時辰還早,她這個太后賞下的嬤嬤或許能賣一賣老臉,親自進宮將關氏意欲害死郡主的事兒跟太後娘娘說,也好求太后一個恩典,速速將這毒婦定了罪。
可這都快申時了,莫說她一個奴才,就算是睿王妃還活着,也沒有在宮門落鎖後再進宮求恩典的面子。
顧欣湄聞知徐嬤嬤的擔憂卻只是彎眉一笑。
她方才不是已經吩咐人去尋崔奎了嗎?等她見到崔奎,她自有分曉。
約莫兩刻鐘之後,顧欣湄帶人來到她哥哥的外書房,見到了早就等在那的長史崔奎。
見到崔奎後她也不拐彎,張口便提出一個要求,崔奎頓時驚訝得張大了嘴,卻也忍不住將她的要求又重複說了一遍——
「郡主想要蒙汗藥?還是要給二小姐用的?」
「怎麽,是崔長史手中沒有這種葯,還是崔長史覺得我這個要求太過分?」顧欣湄似笑非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