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兒跑了
清冷的燈光打在賀連的臉上，他眼眸微垂，纖長的睫毛遮住了燈光，在他的眼底下打出了一層陰影。
看着雪笙美好的睡顏，他不禁感嘆這小子怎麼長得這麼好看。
賀連的視線忽地落在了那紅潤潤的唇瓣上，着了魔的他心裏一動，慢慢地低下了頭。
他把嘴唇貼到上面，上面傳來的柔軟觸感讓他不禁在心底輕輕一嘆。
想不到這小子的嘴巴吃起來不錯，隱約有股甘甜的味道。
他的唇瓣貼了半天，賀連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他桃花眼睜開一條細縫看着身下的人，裏面瀰漫出了渴望的神色。
果然，還是要這樣做……
賀連危險地眯了眯眼睛，抓着雪笙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他半吮吸半撕咬着雪笙的嘴唇，水聲不斷從嘴邊漏出，氣氛變得曖昧不已。
賀連用力親吻着雪笙，他的呼吸漸漸變得粗重了起來。
嗯……這個感覺就對了。
他的手慢慢地從衣擺裏面伸了進去，身下的人眉頭忽然一皺，然後悠悠轉醒。
“唔……”雪笙驚恐無措地睜開眼，一下子跌進一雙深如潭水的眼眸里，裏面蕩漾着濃濃的深情和炙熱。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他感覺到唇齒忽然被霸道的撬開，帶着他的纏卷了起來，幾乎要奪取掉他的呼吸！
害得他做了噩夢，夢到自己掉進水裏差點淹死，原來這都是賀連搞得鬼。
瞧見賀連那欲求不滿的眼神，雪笙的心裏咯噔一跳，趕緊推開了面前的男人，“你、你幹什麼？”
“你推我？”賀連怔了怔，眼裏還殘存着一絲迷醉的情愫，隨即又被濃濃的受傷遮蓋住。
不知道為什麼，看着這樣的賀連，雪笙的心底有些心虛，甚至是苦澀。
兩人對視了幾秒，雪笙先低下了頭，劉海遮住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他沉聲道：“我走了。”
雪笙正準備逃出房間的時候，被賀連一把抓住了手，猛地擁進了懷裏，“別走，別走！對不起，都怪我沒有忍住……”
雪笙貼着他的胸口沉默了半天，悶悶地道：“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賀連頓住了，他真的不知道，當時想做就做了。
莫名的火氣湧上心頭，雪笙低吼了一句，“都是因為你，我才變得這麼奇怪。”他掙扎着脫離他的懷抱，飛快地跑出了房間。
“雪笙！”賀連驚恐地叫了一聲，趕緊追了上去。來到了客廳，見他要開門，賀連的臉上閃出了愕然，“你這是……要走了？”
雪笙背對着他，握着門把的手頓了頓，他猶豫了一會兒，但還是打開大門沖了下樓。
“別走！”賀連的眼裏閃過一絲驚詫，立刻追着他跑下了樓。
“你別管我好嗎？讓我冷靜一下！”雪笙忽然有些抓狂，下樓梯的步子更快了。
“有什麼事大家面對面好好說，你停下來好嗎！”
雪笙根本不理他，打開一樓的門就沖了出去。
“雪笙！”賀連着急了，趕緊跟着他跑了上去。
待賀連跑到街上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還穿着拖鞋。這樣跑步很不方便，不時會歪進路面的縫隙里，好幾次差點崴到腳了。
兩人的速度很快，不知不覺已經跑了兩條街。
“雪笙，快停下來！”汗水從賀連的臉上滾了下來，他喘着大氣追在雪笙的後面。
跑在前方的雪笙沒有回頭，他的速度很快，忽然拐過一個陌生的街角就不見了。
賀連的臉上滿是擔心的神色，“雪笙，你在哪？快回來！”
久久沒有聽到回應，賀連的臉上出現了一絲驚慌，“雪笙你別生氣了，快出來，跟我回家。”
黑暗的巷子裏藏着一個高大的身軀，他探出頭看着不遠處的賀連，抿了抿嘴唇。
雪笙就地坐了下來，默默地把頭埋在了膝蓋里，一言不發。
賀連他沒有死心，在周圍逛了幾圈。不過到最後，他還是沒有找到他。
被甩掉了嗎？！
賀連看着空無一人的街道，氣得踢了一腳旁邊的垃圾桶，然後一身狼狽地回了家。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雪笙很熟悉，好像以前在哪裏見過的樣子。
每碰到他的手，接觸到他的每一個眼神，心裏總是不禁會產生悸動。
他喜歡他的笑容，喜歡他驚慌失措的樣子。他想每天都能看到這樣的他。
可是現在他走了，心裏也空落落的，就連喝酒也沒有心情。
為什麼？！
他為什麼會這樣？
忽然想到什麼，賀連整個人微微一頓。
這樣……一切都能解釋清楚了。
他好像……他好像喜歡上雪笙了。
賀連捂着心跳很快的胸口，抬頭看了看時鐘。現在已經是半夜了，剛剛的睡意早就不知道被掃到哪裏去。
他走到電腦那邊坐下，長指在鍵盤上微微打顫，盯了電腦屏幕半天都沒打出一個字！
視線定在了眼前的屏幕上，忽然想到了什麼，他動了動鼠標，打開搜索欄在裏面輸入“對方態度不明確怎麼辦？”
心虛地按下“Enter”鍵，一下子跳出了幾十萬條結果。他看着驚人的數字，不禁愣了愣。原來有這麼多人都查過這類問題啊……
他隨隨便便點了個進去，好像是一個帖子。題目跟他查的差不多，下面一大片評論，花花綠綠，五花八門的，卻沒一個能解決他的問題。
忽然想到什麼，賀連的臉猛地一沉。現在人都跑了，看這些還有個屁用啊！
他煩躁地關掉了網頁，甩上門把自己關進房裏，看着天花板開始發愣。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到客廳里傳來了聲響。他心裏咯噔一跳，立刻豎起了耳朵留意外面的動靜。
什麼東西在外面？是老鼠嗎？還是小偷？
賀連躡手躡腳地出了房間，把門旁邊放着的棒球棒抓在手裏。他斂聲屏氣地走到開關那邊，猛地打開了客廳里的燈。
“啪！”客廳瞬間亮了起來。
他看着面前的人一愣，手裏的棒球棒掉到了地上，“雪笙？！”
後面突然響起一道聲音，雪笙猛地打了個激靈，慢慢地轉過身來，他看起來就像一個被嚇到的孩子，“我、我只是回來拿落下的東西，我現在就走！”
“等等。”賀連趕緊抓住他的手腕，知道自己愛上了他，他是怎麼也不會放他走的了，“留下來好嗎？”
“你剛剛不是要趕我走嗎？好了，我現在要走了，你卻拉着我不讓我走？”雪笙甩了甩手臂，有些氣急敗壞的樣子，
“剛剛是我的不對，你生我的氣也應該。但是你現在身體還這麼虛弱，燒才剛剛退下又要出去，怎麼禁得住外面的天寒地凍？至少明天再走也不遲啊。”
雪笙垂下眼眸，抿了抿唇，沉默半晌才道：“放開我。”
“雪笙，別鬧脾氣了好不好，留下來過一晚再走。”賀連不斷懇求着，生怕雪笙再次跑出去，他的語氣放輕了不少，“留下來吧，好不好？”
雪笙沉默半晌后嘆了嘆氣，他自知自己吵不過賀連，便嘆道：“……好吧。”
“今晚我睡沙發，你進房裏睡吧。”賀連有些低落，垂下了眼帘。
“嗯。”雪笙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一句，直接扭頭進了房。剛剛關上了門，他覺得不放心又扭上了門鎖。
賀連躺在沙發上，聽到房門反鎖的聲音，不禁一愣。
另一邊，雪笙躺在床上睡意全無。
他知道，剛剛的行為已經詮釋了什麼叫做逃避，明明是他自己主動找來這裏的，現在卻抱着想逃走的決心。
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麼奇怪？！
其實……
雪笙不是人類，他是一條狼，一條兇殘狡猾又愛吃肉的狼。
這麼說你可能不會相信，或者覺得這是一個玩笑，但事實的確如此。
狼在童話里都是被人討厭的角色，在現實中不止是人類謀利的途徑，還是供人類玩樂的工具。
捕殺、圈養、制衣……
人類總是有各種的手段把狼的生命狠狠摧殘至枯萎。
他知道自己一落入人類的手裏，就絕對不會有好下場。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世間還有一種叫“例外”的東西。
當年他還很年幼，一直躲在森林裏，但還是大意踩到了陷阱，落入了獵人的手裏。
獵人把滿身是血的自己抱回了家，在自己命懸一線的時候，那家的孩子救下了他，並把他重新放歸森林。
人們口中的狼並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他們不知道，狼也是最忠誠的動物，它們一定不會忘記救它的人長什麼樣子。
所以，他從來不會忘記那天，那個站在雪地里的孩子，他的小臉上綻放着世界上最最真摯溫暖的笑容。
他抱着還是小狼崽的他放在了地上，那隻小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腦袋，奶聲奶氣地說：“走吧，回家去吧。”
那天他回頭看了他最後一眼就走了，消失在樹林裏。
二十年後，他又來找他了。
這次，他不打算說出自己的身份，來找他是為了報答他當年的救命之恩。
辛辛苦苦周轉多地，四處打聽好不容易找到了賀連的地址。他今天輾轉在雪地里，就是在找賀連。
見老樓的六樓窗戶探出了一個挺拔英俊的身影，雪笙驚喜的笑了起來，剛想打招呼的時候，賀連忽然離開了窗口。
他為了等他，在雪地里站了兩個多小時。
人的身體實在太弱了，但不變成人，他就無法找到賀連。身上穿着的是隔壁老王家門口偷來的衣服，薄薄的一片，並不能抵禦寒冷。
死撐到最後一刻，賀連終於發現了他，衝下來把他抱回了家，還對發高燒的他悉心照顧，實在是讓人感動！
不過，賀連的舉動好像超出了他的預期，甚至可以用“親密”來形容。似乎他對於賀連來說，不止是一個陌生人這麼簡單。
在那個吻之後，雪笙發現自己的心臟有生以來第一次不受控制地跳動，時快時慢的，完全沒了節奏。
“為什麼會這樣？”躺在床上的雪笙翻了個身，低低嘆了嘆氣，蜷縮的背影不禁透出一股憂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