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主僕二人正說著花,便有買花的客人上門,莊子裏養的小廝各抱了一盆花出來,往停在大門口的馬車上擺放,中間一人身高腿長,比旁人高了一個頭,雖着粗布衣衫,卻不似別的小廝那般小心翼翼的搬運花盆,看似隨意,但拿得穩當。

夏芍藥好奇問道:「平叔,添新人了?這一個我怎的沒見過?」

夏正平一瞧,笑了出來,「姑娘可是忙忘了,這個不就是你三個月前去報國寺,路上救回來的人嗎?當時下着大雨,到了莊子,城裏來報老爺病得急,你便將人丟在這兒走了,將養了許久才好,又不願意離開,說是沒活路了,我就做主將他留下來,一向待在後頭,今兒前面人手不夠,才被拉來當差。」

經過提醒,夏芍藥這才想起來確實有這麽一回事。

那時父親病得昏昏沉沉,請了無數大夫都不見起色,聽聞報國寺的道靜大師醫術高超,只是出遊未歸,她這才一趟趟的往報國寺跑。

那天她在報國寺等了一日仍未等到人,心情低落,回程途中,見路旁躺了個人。

趕車的道:「不會是個死人吧?」當時既不是初一十五,天色又晚,趕着回城的人家早都走了。

素娥嚇得直打哆嗦,夏芍藥卻吩咐車夫,「若還有救就伸手救一把,若真沒得救了,回去以後就往官府走一趟。」

車夫只得大着膽子下車去瞧,見那人衣衫髒得瞧不出本來的樣子,頭髮散亂,遮了面,也不知道多久未曾沐浴,靠近些,差點讓他身上那股子怪味給熏吐,還有股隱隱的血味,車夫伸手一探鼻息,倒還有口熱呼氣。

夏芍藥便讓跟車的將人給抬到了車裏,她心裏有事,也不曾細瞧那人眉眼,只當為老父積福。馬車還未到莊子便下起大雨,索性到莊子避雨,讓小廝將人抬到下人房,結果與府里出來尋她的僕人撞到一處,直道夏南天不行了,要她快回。

她哪裏還有心情管旁人死活,這一忙,便忘了此事。

要賣的花兒全上了車,夏正平便讓其餘小廝退下,獨指那個瘦高個兒道:「你過來給姑娘磕個頭,能不能留在莊子裏,還得看姑娘的意思。」

當初是夏芍藥將人留在莊子上的沒錯,這些日子見他無處可去,又老實肯干,夏正平便將人暫時留下,但既然想要長期留下來,自然還是得夏芍藥點頭才行。

夏芍藥帶着丫鬟去了莊子正堂,夏正平便引了那人過去。

那人卻是個知禮的,知道對方是個小姑娘,只規規矩矩低着頭盯着面前的方磚,等着夏正平發話。

待夏正平提起這人便是救了他的主子,他也不曾跪下磕頭,只拱手作揖,便算是謝過夏芍藥的救命之恩,急得夏正平朝他猛使眼色,眼睛都快抽搐了,他卻依舊低着頭盯着地上,好似青磚地生出了朵芍藥花。

夏芍藥不以為意,問道:「公子家在何處?家中可有父母兄弟?怎的我聽平叔說你竟然想要留在這裏,我這裏俱是賣了身的下人,不收良民。」

那人開口,卻是一把磁沉的好嗓子,「在下甯景行,自小父母雙亡,家財教叔伯佔了,再無立足之地,這才流落到這裏。只求姑娘賞口飯吃,卻不能賣作奴身,不然對不起九泉之下的雙親。」

夏芍藥內心一嘆,倒生出點同病相憐的感觸。「你可曾讀過書、識得字?」

甯景行點點頭,「讀過幾日書,識得幾個字。」

有個想法閃進腦中,可當著夏正平的面她不好說什麽,只催促着,「平叔剛剛不是說要將花圃這個月的帳冊拿來給我瞧瞧嗎?不如這會兒就去理一理送過來。」

夏正平點頭離去。他明了自家姑娘主意大,只是要往花圃里留人要得謹慎,不能放有壞心思的人進來,還要能拿捏住對方,單單這一條便得是簽了身契的。

甯景行這要求,是有些難辦了,但決定權還是在姑娘手上。

夏芍藥這才道:「你抬起頭來,讓我瞧一眼。」

這話就有些嚇人了,即便街上行走的姑娘們不是捂得嚴嚴實實,卻也沒道理叫個少年郎抬頭給自己瞧的。

她說得無禮,誰想甯景行竟然真的抬起頭給她瞧。

夏芍藥沒想到自己隨手撿回來個人,容貌不俗,眉蘊英氣,黑沉沉的眸子裏似壓着多少故事,卻又瞧不出一絲憤懣怨恨,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她直盯着他思量,他也坦然立在那裏任她打量,忽地聽她問起——

「你可曾訂親或者成親?」

甯景行沒料到她會有此一問,眼角餘光瞧見她身邊丫鬟一臉驚訝,他依舊坦蕩直言,「自小訂親過,後來退了親。」也不知他想起什麽,唇角揚起個譏誚的弧度來。

忽聽得夏芍藥直道:「你既然頭無片瓦,又無父母兄弟,無處安身立命,不如我招了你入府,做個上門女婿如何?」

她開口道出這話,面上卻連一絲羞意也無,平靜的像個談生意的商人,雙眼直盯着甯景行。

他略一遲疑,仔細打量夏芍藥的神色後,卻只簡簡單單回了一個字,「好。」

「姑娘——」素娥卻落下淚來,驚得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她家姑娘,何至於要委屈到招個家無恆產的落魄子弟進門?

夏芍藥掃了丫鬟一眼,忽地微微一笑,「這是喜事,還不回府去準備,在這裏哭什麽?」說是喜事,面上卻無半點喜意。

若不是甯景行聽過莊子小廝閑磕牙,說夏老爺只有一個女兒,正當妙齡,主持家中之事,還當她這是在替姊妹招贅呢。

等到夏正平捧着帳冊前來,聽見這事,也是驚得目瞪口呆,「這、這可怎麽是好?哪能決定得這般草率?」忍不住狠瞪一眼甯景行,恨不得划花他的臉,定是他這張俊臉讓姑娘意動的。

甯景行既然應了下來,便要跟着夏芍藥回去,身無長物的他,不必收拾行李,夏芍藥便讓他在旁等着,自己接過夏正平遞過來的帳冊,一手撥算盤一手翻帳冊,飛快將這個月的帳冊核對了一遍。她的手指纖長,撥起算盤來煞是好看。

甯景行看了暗想:她這手下功夫絕非一日練就。不自覺盯着她撥算盤的手出了神,卻教一旁的素娥在心裏狠狠記上了一筆。

原來方才都是裝的,這會兒便露出本性,原來也是個輕浮的!

對了帳後夏芍藥便回府,只是她出門時帶着素娥,回來時卻多帶了一個人,這消息在夏府里頓時炸了鍋。

她給甯景行安排了院子,就在她隔壁院子——回雪堂,又安排了婆子小廝侍候,不僅衣食讓人打點,還派了人去請大夫來給他診脈。

這番大動作,靜心齋里的婆子僕從都曉得,獨獨不曾告訴夏南天。

華元還特地將素娥叫了出去打探一番,一老一少對坐而嘆,都愁到不行。

「姑娘這是教外面的人逼急了,但終身大事哪能這樣草率?」素娥愁到眼眶都紅了,「姑娘向來是個有主意的,這事恐怕只有老爺能阻止,華叔的話姑娘都不一定會聽,更何況是我。」

華元聞言好半晌無言,最後打起精神道:「我這就去瞧瞧那姓甯的,如果不是包藏禍心的,說不得這事還真只能這麽辦,老爺可是一心巴望着姑娘趕快成親。」

夏芍藥對華元與素娥私下的舉動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着華元去回雪堂相看甯景行。聽聞侍候甯景行的下人來報,他倒是個心寬的,僕人送上飯,提箸便吃,提來水,脫了衣便沐浴,就連衣衫鞋襪奉上新的,也是直接接過,穿戴停當,真像回到自家一般自在隨意。

這倒讓夏芍藥失笑出聲,「傳話過去,他若是在房裏悶了,也可以去園子裏逛一逛。」她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自在。

先前替他診脈的大夫說過,他身上的傷全好了,並無大毛病,再將養一段時日調養過來就好,這才讓夏芍藥放下心來。

她可不想自己招婿,卻招個病歪歪的人進門。

夏南星與寒取都在家裏等着二兒子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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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金女富豪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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