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我們的電視生涯(…
你也許會問:大家關在家裏看電視,你怎麼會感受到這股熱力?我們的電視劇每到收視高峰階段,八點以後,餐廳,理容院家家門口羅雀。街頭巷尾都變得冷清,這種“可愛”的經驗,真是我們辛勤工作的最大回報。當時只有三台,電視是家庭最大的娛樂,才會有此現象發生,目前,每天有數十家電視台,上百個節目鬥豔爭寵,收視率才上二,就可能開香檳慶祝,真是不堪回首話當年了。內地拍戲,有驚有喜離開內地三十九年後,一九八八年我們聯袂前去“探親”。第一站去了北京,隨後游長江、訪四川,終點是雲南。面對宏偉的湖光山色、瑰麗的名園古建,瓊瑤不勝唏噓的說:“我有那麼多部小說的故事發生在內地,能夠到這裏來實地取景有多好”。第一次回內地,因為時日所限,我沒有回上海,她沒有回湖南。第二次去內地,才真的回到故鄉。在長沙,瓊瑤正與她的鄉親們歡暢鄉情時,劉姊捎來訊息:“剛得到開放禁令,台灣劇組可以到內地拍攝外景。但只限於”取景“,主要的演職人員都要台灣派過去。”大家十分欣喜,過不了多久,瓊瑤就堅定的說:“好,我們立刻來內地拍,拍《六個夢》,故事是現成的,劇本容易着手!”她胸有成竹地說。一口氣拍六部戲?“不,先拍三部,分三組人編劇,三組導演,若干演員可以重疊,三組人馬相互支援,這樣成本才可以節省!”瓊瑤說。只知道她精於寫作,不善理財,居然這麼有成本觀念。當然,全部演職人員從台灣過來,旅費、生活費多麼龐大,如果一口氣拍完三部,成本就可以攤分而減低。接待我們的湖南電視台,當仁不讓,拍胸脯保證,內地方面的一切事宜,由他們負責。事後,我們知道湖南電視台方面根本沒有拍片的實際經驗,湖南人卻有一股傻勁,說干就干,似乎什麼當難不倒他們。“何況我們湖南有個瀟湘製片廠,他們會全力支持”台長肯定地說。回到台北后,瓊瑤“夙夜匪懈”,領導三組編劇日夜趕工,劉姊開始物色演員,中維和綉瓊組織工作班底,大家忙得不亦樂乎。我卻為預算傷透腦筋,這樣龐大的費用,豈是電視公司給我們的製作費用所能應付?瓊瑤對我說:“這是你的問題,相信你會解決!”電視台對我們的瘋狂計劃,自然樂觀其成,在我強烈爭取下,製作預算象徵性的增加,但還是鐵定賠本。“既然你們知道我們鐵定賠本,我們又騎虎難下,非拍不可,”我向總經理提出要求,“那麼,內地播映權歸我們所有!”那些年,製作人員為三台拍片,稱為“委制”,電視台給你們製作費,有結餘是你賺,賠了也就賠你的,製作單位像是“代腹生子”,孩子一出生,就沒有你的份了。所以我要求分享版權,是電視台聞所未聞的要求,哪肯輕易允諾。僵持了一段時期后,總經理終於想通了,他說:“反正內地不會買我們的播映版權,我們電視台的立場,即使可以賣,我們也不會賣,好吧,內地的版權歸你們!”一切拍板定案,籌備工作的辛勞,和到內地后的種種困難,真是一言難盡。但無論如何,我們終於拍攝完成,順利歸來。那一次,拍攝的是《婉君》《啞妻》和《三朵花》(《六個夢》系列的前三部戲)。電視公司給的預算是每集八十萬,直接成本九十六萬,還不包括公司的開支,所以在財務的立場上,可說是賠得鼻青臉腫。但是,我們一點也不後悔,畢竟完成了一椿“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既是台灣第一組去內地的開路先鋒,也是內地所接待的第一組台灣劇組,都是歷史紀錄。以製作的立場而言,內地取景,賞心悅目。雖然賠本,值得了。何況更值得欣慰的,就是我們爭取到內地的播映權,雖然當時未必能售出,但開啟了“創作者擁有權益”的基本概念。後來,又經過了多年的努力,利用“香腸切割效應”,我們終於爭取到了全世界的播映權,電視台只擁有限定年限的播映權。從那年去內地拍片后,與湖南電視台的合作越來越密切,十多年來,在內地共拍攝了十七部連續劇,這些劇集也都在內地播映,並造成很大的轟動。後來,有很多台灣的其他製作單位接踵前去內地,也都能漸漸擺脫“委制”的束縛,爭取到全部或若干播映權。也許大家應該“感謝”我當年立下的汗馬功勞,開風氣之先。話說回頭,六個夢的三個夢好不容易製作完成,在“觀眾熱烈期待”下,擇期播映時,“殺出一個程咬金”,幾乎播映不成,甚至使我們傾家蕩產。《六個夢》系列的第一單元《婉君》,原定於一九九〇年二月十九日,星期一晚上八點播出,新聞主管部門早已審查通過。想不到在播出前兩天,星期六,中午十一點五十五分,電視台接到他們的緊急傳真,通知華視:《婉君》的第一集必須刪除,從第二集播起。否則全劇不準播出,並未告知任何理由。華視接到通知時,新聞主管部門已下班。據說是故意在下班前五分鐘發出禁令,使你措手不及也無法申覆。立刻面臨的問題:要不要播。如果要播出全劇,第一集非刪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