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舅舅唐建業
說起他這個舅舅,也是個有趣兒的人。
大舅名叫唐建業,是唐家祖宗八代才出的一個文化人兒,可惜趕得時候不好,對於傳統文化過於痴迷導致他在破四舊的運動中飽受折磨。
唐家原本是中X縣當地的大姓,都是當年闖關東時同村過來的苦哈哈,可是同人不同命,章晉陽的姥爺這一支不知怎麼的得了天助,日子過得比起其他人格外的紅火。
一樣種地,他家就能比別家多收二分,一樣打魚,他家比別家的魚要大上兩寸,一樣的抗匪,槍林彈雨的別家人折胳膊斷腿,他家人床上躺了三個月蹦起來生龍活虎。
家裏人為人也仗義親厚,慢慢的幾代下來,他家就成了族長,也因此能請得起先生,教孩子們識字。
但是那個年代,識字是罪過,請了老師也不敢明說,再說國家也要求孩子們上學(只不過上學也沒有學習的課程就是了),所以年歲稍長的大舅唐建業算的上是個讀書人。
他家在村裏有話語權,所以被政府安排着組織農活,看管糧庫,為唐建業找的這個老師,就是一位“臭老九”,還是最臭的那種,一個數得上名號的國畫家——當然了,說是國畫大師那是恭維,真到了那個境界也不會被人折騰到鄉下去織漁網。
這位大師被章晉陽的姥爺安排着在糧庫里巡夜防鼠,這聽起來是個難為人的活——糧庫里的老鼠哪裏防得住?即便是現代社會糧囤都是鋼筋水泥,還有各種防範措施,也沒斷了老鼠的活路。
因此一開始的那些日子,只要檢查,準的挨批評。
後來唐建業拜了師傅學習書法和石刻(那時候石刻算是技術工種,只不過用處不多沒什麼人學)情況才好了一點,老唐家把自己家的家蛇送進了糧庫。
這條蛇是條黑眉錦蛇(又稱黃長蟲、),老唐家已經養了兩代人,正是有這份養蛇的手藝,唐家的地里從不鬧老鼠,收成自然要比別家的好,至於打上來的魚更大,是因為他們家的漁網網眼就比別家的大。
雖然這東西看着也挺嚇人的,但是它捕鼠是真利索,一般一夜要吃七八隻,而且因為食物充足,它從不休息,每天都要進食。
所以這位先生也有了閑暇可以教授唐建業。
沒想到事有不秘,村裏的混子去糧庫里偷糧——反正糧食丟了倒霉的也是看糧庫的臭老九——發現了,於是那時候還年輕的唐建業也被打上了當時特別時尚的標籤,好在唐家在當地威信尚可,雖然時不時的要拉出去示眾挨批,但是性命無憂身體無礙。
大舅也對師傅教的這些十分痴迷,後來乾脆學就不上了,尤其是在老師因為受不住三天兩頭的羞辱,偷偷的一把火點了當時頭頭的家,一把刀抹了脖子把一腔血全都濺在了人家門上之後,他人也有點魔怔了。
唐家起家的方式不好宣諸於口,因此當時都是走的神秘主義,對外都說自己救了當地的草仙(也就是胡黃白柳灰之流),家裏又養着盤脊龍(當地人對家蛇偏向迷信的敬稱),所以這位老師的做法,就頗讓人心裏發毛。
唐建業從小耳濡目染,也不說不信,說信也沒有,只不過遇廟燒香見佛磕頭,大抵維持着炎黃人對各類神明鬼怪都有的尊敬。
只是老師平時是個和藹可親的人——畫國畫寫書法但凡上了手有了點模樣,這個性子必然是要偏向淡然溫潤的——可是卻選擇了那麼一種悲烈的方式了結了自己,讓他非常震撼。
後來國家有了平反政策,他也沒通知家裏,背着行囊一路流浪着去老師的家鄉,蹉跎經年,終於為老師正了名——順便還娶了老師的侄女。
不過也因為這個,姥爺對他惱怒已極,就算他已經帶着媳婦孩子回來了,也只是讓他和媳婦磕了個頭補了個禮節,算是認下了這門親事,就又給攆出去了。
大舅沒有地方落腳,原本在老家中X縣縣城裏想要搞個店,但是那地方里省府太遠,文化氣息並不濃厚,不要說書法了,就是石刻,那除了墓碑也沒有其他的活計。
後來得到了大姐唐初柳的消息,閑暇時走動了幾次,姐夫章宏化把大小子(章晉陽要叫大哥的)介紹到廠里當鍊鋼工人——這是個力氣活,對文化水平要求不太高。
大小子唐康平跟着他走南闖北一膀子力氣是有的,從小也沒落下了識字讀書,基本要求是合格的,這份工作算是着落下了。
他在會江鎮逛了幾日,又去立連市轉了轉,最後才決定在會江鎮的工商局附近支個小店面,也就不到十平米,做些刻章做匾的活計。
按照記憶中的時間,這位大舅應該已經到了會江了,至於開沒開店,他卻有些記不清——現在的這個腦子裏記的事情不多。
不過這位大舅稱得上是教子有方,兩子一女都是民營的企業家,最少的一位就是這個大哥唐康平,他下海晚,本錢又不足,人又粗曠,所以最後資產千萬雖有,卻稱不上富豪。
現在正是大舅安穩下來準備開展家庭教育的時候,如果搭上了這趟線,展露天賦也沒什麼大不了——當年他的瑪瑙擺件《三酸圖》可是拍出過億元高價的。
他的超能力用來做雕刻根本就是作弊,就連雕刻的材質他都是想要什麼就能有什麼,尤其是瑪瑙和水晶這類二氧化矽的晶質體,隨處可見的沙子就是他取之不盡的原料庫。
就在他揉着屁股對着電視發獃的時候,爸爸媽媽把飯菜都準備好了,吃飯的地方是在客廳,這讓他身邊的兩個電視迷都有些不滿,郭敬東是客人所以一臉的意猶未盡但是沒說什麼,姐姐就嘀嘀咕咕的有些抱怨。
他捅了捅姐姐的后腰,看她怒目而視,指着自己的臉小聲說:“姐,爸媽今天的心情可不怎麼好,小心些,仔細你的皮呀。”
章慧對着他紫不溜丟的臉愣了一下,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拄着拐蹦蹦噠噠的跳了出去:“媽,媽!老弟的腦袋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