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最熟悉的傢具
晚飯吃得十分不開心,不只是姐姐嘲笑的緣故,還有嘴上的傷一動就疼,也許是身體太弱,這麼點破了皮的小傷,讓他覺得比當年挨了槍子都難忍——連門牙都晃了。
郭敬東吃了飯,就離開了,走的時候很禮貌的說了再見,還偷偷的和章晉陽說明天要繼續來玩——章晉陽實在沒搞懂他今天玩了什麼?寫作業看電視雙開么……
章慧倒是很好奇他就這麼不回家家裏也不擔心么?結果他解釋說在醫院的時候就用街面上的公共電話給村委會打了電話,家裏已經知道了,花了他兩毛錢。
兩毛錢對於孩子來說不算巨款但也不少了,現在的物價還沒有漲的那麼高,街口小賣部的小淘氣硬糖才一分錢,含在嘴裏可以吃上半個小時,非常時髦的大大泡泡糖剛剛面世,五分錢一塊,耐心好的孩子吹泡泡可以玩上一整天。
而章晉陽的第一反應,不知道那家拉麵館怎麼樣了,幾年前一大碗面還是兩毛五,但是今年應該漲價了,不過他們的競爭壓力也要來了,不用上幾年,滿街就都是各種小買賣家,而北方特色的燒烤攤兒,好像夏天就有人在做了。
他記得很清楚,到他上高中的時候,一根釺兒上五塊肉兩肥三瘦也才五毛錢,初始沒有人用孜然,只有辣椒面和鹽,有的人會用濃糖水,分外的嫩一些,好吃與否全靠火候。
最早的時候一釺兒肉要熟了之後二兩多,後來物價漲了,就變成了生的二兩肉,再後來,就變成了連釺重二兩,再後來換成了便宜的簽,實在扛不住了,就只有漲價,到他能花自己的掙來的錢吃燒烤的時候,肉足二兩的一串羊肉已經要兩到五塊錢——具體的要看用餐環境如何,還有老闆的良心在不在。
送走了郭敬東,他抄着手蹲坐在沙發上琢磨,現在改革開放有些年頭了,龍界省算是起步晚的,會江又在腹地,消息什麼的說不上閉塞卻也絕不靈通,想要從人們嘴裏摳出點什麼內幕來,還不如多看看電視聽聽廣播,研究研究新聞報紙什麼的。
不過也有好處,他們想要發家致富,眼前的路都是有人走過的,只要下力氣用心干,不用擔心行差步錯。
如今已不像過去有錢買不着東西的時候了,雖不說應有盡有,但是像牛羊肉海鮮乾貨之類可以在飽腹之餘又能補身的東西卻不再缺了。
比如現在,他家的北陽台上就凍着幾條帶魚,那應該是打算元旦的時候打牙祭用的,算起來也快了。
不過帶魚的腥味很難去除,一直過了很多年媽媽做的帶魚都還是非常腥的——無論是紅燒還是干炸,唐初柳女士一直都沒有找到竅門。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無論是唐家還是章家,都沒有廚藝天賦,章晉陽如果不是覺醒了鍊金術能詳細到分子結構上感知食材的變化,他鍛煉了幾十年廚藝也僅僅是能吃而已,白瞎了他學貫中西的五百多道南北大菜。
想起這些菜,他即使吃飽了也有點流口水,然後已經習慣了雷達的頭就又開始疼了起來。
他咧着嘴嘶嘶哈哈,搞不懂為什麼,想了想,他也覺得奇怪——這應該是回想起來什麼東西造成的腦壓力增大吧?可是這些東西絕不可能存在於這具身體的腦子裏的。
記憶是什麼東西他一直搞不懂,原生的記憶很多都模糊了,哪怕他本身也有這樣的記憶,還是飄飄渺渺的看不真切。
可是隨着他穿越而來的那些未來的記憶,從沒在這個世界結婚桑發生的記憶,他反倒清清楚楚,雖然想起來的時候就有一種腦漿翻滾的感覺。
嘶嘶哈哈的呻吟聲驚動了身邊看着電視織圍巾的媽媽,她擔憂的看了章晉陽一眼,發現他神情恍惚,眼睛有點發直,嘴巴一開一合的,好像有點口水:
“兒子(咂)?兒子?怎麼了?頭還疼啊?”
章晉陽如夢初醒,但是他的腦子還沉浸在那些南北大菜里,雖然有點痛但是還沒拔出來,所以有點茫然:“啊?是……有點,一陣一陣的,不敢晃……”
媽媽擔心的摸了摸他的額頭,結果只碰到了浮腫的頭皮:“要不早點睡下吧,躺下那兒閉上眼就不動了。”
章晉陽乖巧的點了點頭:“嗯。”
他是應該早點躺下好好捋捋思路,還要想着怎麼從爸媽嘴裏套點消息出來,這對他來說不難,畢竟當了那麼久的間諜,騙取情報的手藝還是有的,只不過要把這本事用在父母身上,心裏有點膩味。
而且他知道,父母不是那種願意和孩子溝通的性子,這也是他們這一代家長的通病,如果說得太多的話,搞的好是要挨批,搞不好就要挨揍了。
慢悠悠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章晉陽麻利的把床鋪好爬上去一頭鑽進被窩,但是他並沒有睡着,藉著屋外白雪的反光,他的眼神來回的在屋裏游移。
這間屋子裏住的是他和姐姐,為了節省空間,用的是上下鋪,床架就鑲在影壁牆上,上鋪是他,下鋪是姐姐。
之所以這樣安排,是因為姐姐上初中了,她的作業特別的多,每天都要寫到半夜,現在她休學了是沒有作業可以寫了,可是她腿斷了,還打着石膏呢,沒辦法爬上鋪的梯子……
至於章晉陽,先不說小學的作業有多少,反正自打有記憶以來,他就從來都沒完成過作業——從小學一年級有作業開始,一直到大學。
為了讓他能寫完作業不至於找家長,父母使盡了渾身解數,就連他的老師都把這作為一個事業來做,然而沒有人能耗得過他。
他寧可對着作業本發獃,也絕不在上面多寫一筆一劃,光是牛皮腰帶章爸就在他身上抽斷了三根……嗯……現在的年紀已經打斷了兩根了好像。
後來家裏有一根棗木的尺子,光滑無刺,一指厚三指寬四尺九寸長,這是章晉陽屁股最熟悉的傢具。
章爸其實也不是非要他寫作業,關鍵是章晉陽總因為這個事情被找家長,這讓父母實在是沒有面子——他們早就不指望他能把作業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