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愛情不能找代理商
一
“如果有人對你說,豬經過努力,比鷹飛得高,你信嗎?”
“打死我也不信,除非我比豬還傻。哈哈哈……”
從這家公司出來時,我身後飄來那幾個人挖苦我的話。對這樣的遭遇我心裏已有準備,下海闖江湖嘛,推銷我自己。但沒想到世上的伯樂可能絕跡了,一連走了幾十家,沒遇一雙慧眼。原以為像我這樣的人材是社會上的搶手貨呢?
心裏有點急。是不是我的辭職有點太輕率了?
大學畢業后,命運把我分配到市運輸公司工會做文員。這是個很多人嚮往的職業。工會工會,吃飽了就睡,睡醒了打撲克,打完撲克收會費。工作輕巧不累,收入穩定。但在這裏干一輩子也不會成為有錢人、成為億萬富翁。
為實現自己的雄心大志,必須辭職。讓自己沒退路,破釜沉舟才能放手一搏!
偉大的事業都是被逼出來的。
想不到在社會上闖蕩奔忙了兩個多月,一無所獲。
我現在屬於三無產品:無爹,無錢,無工作。
我的固定資產:兩條腿,兩支胳膊,一個多邊三角形的腦袋;喜歡我的女孩也稱“鑽石型”。我的流動資金:永遠不倒的笑容,永不疲憊的舌頭。
一個人只有走向社會的時候,才真正體驗到生存的艱難。紙上得來終覺淺。以前都是紙上談兵,根本無法領悟生活的內涵和人生的責任。每個人都有責任。譬如,我的父母在家庭生活那麼困難的情況下,舉債把我供上大學,可是我現在呢?父親還沒等我報效就已離世,只剩一個日趨老邁的母親和正在成長的弟妹們……
一股無形的壓力襲來。
我是學文科的,社會上對文科不熱求。在“人才市場”轉悠了幾天,沒人認為我是“人才”。卻有人建議我裝卸大理石,收入頗高。
金錢的誘惑,把我吸引到那裏。面對那一堆堆大石頭我突然對自己說:“不能把你滿身的書香,你的智慧和才華貢獻給一堆大石頭。不,決不!”
牛毛細雨在烏雲的擺佈下折騰了一天。為工作我又折騰了一天。
我懷疑我自己不是在尋找工作,而是在尋找我的夢?
其實我每天都在夢想的地方又重複了一遍昨天的夢。
我毫不灰心,依然緊握着我的宏偉理想,年輕氣盛的在雨中闊步前進。
這點小雨焉能澆滅我的鴻圖大志。當然更無法澆滅我臉上的笑容。———其實是硬撐着,找心裏平衡。
媽媽最近才知道我辭職的事,和我吵了好幾天。現在每天晚上回到家裏,她都一臉責怪地問,“怎麼,又沒找着工作吧?”
原來鎖定了幾個能實現我雄心大志的私企單位,比如,參茸製品有限公司,把東北特產的人蔘鹿茸運到南方去一定能賺大錢。我口若懸河地暢談我的宏偉設想。他們強調投資問題。我說我可以智力投資。
“諸葛亮陪着劉備打天下也是一分錢沒投資,全憑智慧得江山。頭腦是無形的資產,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我就是以運籌金點子入股,怎麼樣?”
對我的引經據典慷慨陳詞,他們不由哂笑:“你以為我們是只長小腦沒長大腦的人?我們比你傻?來我們這裏玩空手道?你是一個愚而不蠢的人……”
出了這家公司的大門,不禁仰天長嘆。大有鳳雛不遇明主的感覺。天生我才無處用,只恨世人眼皮淺。
接下去的幾個目標也都讓我徒勞無益。我的智慧被他們定性為只長小腦沒長大腦的人?
霏霏細雨比前時增加了密度,雨點也大了。
路人紛紛避雨,抱頭鼠竄。惟我邁着方步,當街獨行。
人是最想享受,又是最不懂享受的動物。
讓雨澆一澆的感覺多享受!可以輕鬆地抖落掉失業的鬱悶和現實的煩惱。讓我“愚而不蠢”的臉上寫滿奔放!
被雨淋透的白襯衫貼在乾癟的肚皮上濕漉漉、涼颼颼。很情趣。兜里裝着媽媽縫好的那個如意金剛砂,在左前胸上方鼓出一個很滑稽的小包,一種很詩意的安慰。
沒雨衣,沒雨傘,被雨淋透,腹中空空,全身冰涼,仰望着自己的夢想在天空中飛翔,心已經潮濕了,竟也能抒發出一串串玫瑰色情懷,一般人辦不到。除我以外。
只是走街串巷有點疲倦。又飢又渴。
拐進一條彎曲的衚衕里。
記得以前巷子裏經常出沒一些蹬三輪車賣饅頭的婦女,她們一邊無比靈活地躲避工商管理人員的驅趕,一邊無比靈活地伸出她們黑色的手,抓起一個個雪白的饅頭送入人們手中。嘴裏還不時發出粗糙震耳的叫賣,很難聽。但現在我急需這種聲音。
此時她們都跑哪去了?我口袋裏的碎銀子正好夠買兩個饅頭。
沒尋到賣饅頭的婦女,又轉悠到繁華的大街上。
雨停了,天空依然佈滿陰霾。
條件反射,看見路邊大飯店玻璃櫥窗內擺設着油汪汪的熏雞、烤鴨、燒鵝,一齊向我不懷好意地展示着它們迷人的肉體。
我吞了口津液。沒有錢,買不起。向前躑躅。
還是回頭戀戀不捨地對那支豐滿的雞腿狠盯了一眼。獰笑道:
人的心理尊嚴為什麼總是戰勝不了人的生理需要呢?一個志在億萬富翁的人竟也這樣?
突然,在我回頭的一剎那,一個我熟悉的腦袋,在櫥窗里一晃,抓起那隻雞腿極其豪邁地咬了一口。他的左手端着一杯令人垂涎的冰山扎啤。四目相對,同時認出。
他是我的初中同學,“馬菠蘿”。
對他真名我已模糊,只記得他滿臉長着酒刺疙瘩包,皮膚如菠蘿皮粗糙,一摸刺手。外
號“馬菠蘿”。也有人管他叫“蟾蜍”,癩蛤蟆,但他和你玩命。“菠蘿”還可以,是著名水果。
有的人哪怕接觸一分鐘,就一輩子不想離開他;有的人接觸一輩子,卻一分鐘也不想再見他。馬菠蘿正屬後者。
以前我們曾邂逅幾次,彼此行同陌路,或揚臉或低頭,裝作誰也沒看見誰,匆匆而過。
不知為什麼,今天他滿臉緋紅,酒氣衝天地從飯店裏迎了出來,說正和幾個朋友在一起喝酒聊天,邀我進去同飲。並乘機顯耀,他正在一個什麼大公司就職。從他搖頭晃腦的樣子似乎混得很“光棍”。
我用非常冷淡的熱情化解了馬菠蘿試圖挑起的重逢喜悅,婉絕了他的邀請。乾巴巴地扔了幾句客氣話,轉身走人。
沒走多遠,掏出馬菠蘿剛才給我留的名片,撕碎,丟進垃圾桶。
讓我們過去的一切恩恩怨怨都隨風而去吧!
就是這小子偷襲了我的初戀!
他很卑鄙。今生都不原諒他。
二
那是上初中時,我們班有個最靚的女孩叫尚文靜。她是所有男生心目中的“焦點美女”。
初二排座時我和她分在一起。
從那一刻,尚文靜的真正座位實際是在我心裏,而且發了酵,變成了酒,迷醉了我。
那時也不懂什麼愛情不愛情的,反正就願和她在一起。
有一本書上說,連手都不敢摸一下是初戀,等到敢摸手時,初戀就老了。
在我們班我是被公認的鐵嘴鋼牙,可和女孩說話,不知為什麼總是力不從心,拙嘴笨腮。我想強化一下和尚文靜的感情,真情實意地和她好,但找不着一點表達的方式,急得亂轉。最終也沒敢對她有任何錶示。沒轍,只能在心裏默默經營我的“苦戀”。
———心裏還是滿甜蜜的,畢竟每天和她坐在一條板凳上徜徉。
好景不長,我們班又調來新同學,尚文靜成了別人的同桌。她到沒什麼感覺,我卻沮喪的差點投河。河裏沒水,今年大旱。
感謝老天喜降大雨。雨下得大,下得急。
放學路上,僅有幾個同學帶着雨傘,沒傘的同學抱頭鼠竄。突然,一個絕妙的身影裹着一股芳香鑽入我的傘下。
是尚文靜!
她伸出玉臂環抱着我的右肩。雨傘的覆蓋面實在有限,情急之下,她只能把我抱得越緊才能少被雨淋。平時連看一眼都令我心跳的人,此時正抱着我!……
初戀是上帝設計的巧遇。
她那濃黑的秀髮散發著沁人心脾的茉莉花香味,通過我的鼻翼,流進了我的血液,跟隨了我一生。
百分百的零距離接觸。同桌時也從沒這樣近過。她有幾縷頭髮被雨淋濕了,隨風飄蕩在她白皙如雪的脖頸上,其中一縷,無限深情地糾纏住我襯衫上的一顆紐扣,一滴滴愛情的水珠就這樣堅持不懈地灌溉着我火熱的胸膛。我每個毛孔里都往外噴涌着神聖的快樂!
我看見她脖子後面有顆小黑痣,心臟猛然一跳!想起媽媽常給我講的那古老神奇的故事。從根本上我不信這個故事的真實,但形成一種習慣,很想在我喜歡的女孩身後發現那個“地圖”。
我的襯衫很快被浸透了。我也被冰涼美妙的感覺浸透了。
突然,空中一個炸雷,她把我抱得更緊了。我全身一陣顫抖,像被雷擊了一樣幸福地死去了。
雷聲陣陣,風狂雨驟。路兩邊是圍牆,沒有合適的避雨處,半死半活的我如夢如幻地被她牽着手,慌忙躲在一棵大樹下,但無濟於事。小小的雨傘怎能對付如此兇猛的暴風雨。
尚文靜不停地長吁短嘆,沮喪地抱怨:“完了,完了,新穿的裙子全髒了……”
她不時狼狽而無奈地望着瘋狂作亂的天空,嘴裏反覆自怨自艾地埋怨自己為什麼沒帶雨衣。她盼着雨趕快停,而我則盼望雨不要停。就這樣下吧,很好。
讓我失望的是尚文靜和我站在一起,我看她一點兒幸福感都沒有。
別看尚文靜的名字很文靜,其實她一點兒不文靜,很外向,猖狂奔放,是個典型的“野蠻女友”。
雨早已淋濕了我們的鞋襪,我的褲子很快被淋濕了半截,尚文靜的墨綠色裙子濺滿了泥點。我正在從心裏讚歎墨綠色搭配一些黑色泥點是世上最美的圖案時,尚文靜帶着嬌味的命令我把雨傘全部遮向她。而我的個高,為遷就她,只能弓腰彎背,腦袋探進雨傘的裏面,身子幾乎全部在外。周身被澆得冰涼,心內如火燃燒。
雨下吧,不要停,寧可挨澆。難得成為雨中護花使者,既幸福又榮幸。但表情卻裝成冷若冰霜的樣子。
在女生面前我經常是這副德行,尤其是漂亮的女生,更是這樣。總用裝模作樣來掩飾內虛。
“孟凡威,你說這雨還能不能停呀?”她尖銳的嘆息了一聲。
當她第四遍一邊嘆息,一邊毫無意義地問我時,我不再沉默了,冷冷地說:“我不喜歡有人在下雨天多嘴多舌。”
尚文靜驚愕地看了我一眼,不吭聲了。更嚴重的惡果是她抱着我的手也漸漸鬆開了。
我依然冷漠地望着雨浪蒙蒙的街面,心裏正罵自己的祖宗。
恨自己斷送了初戀的前程。一切已晚了,當雨稍小一些時,尚文靜用書包遮着腦袋倉皇憤怒地跑去。
望着她冒雨離去的背影,我狠狠扇了自己兩個耳光。
是裝酷?是作秀?硬裝高倉鍵冷峻的美?說不清。明明心裏那樣渴望,嘴裏卻冒出如此相悖的蠢話。
愛情是需要精打細算的,卻被我一次性鋪張浪費了。
這樣的大好機會老天爺不會再給了。果然沒給。
儘管我無論晴天還是陰天,總是帶着那把雨傘,總是盼着一場大雨的來臨,總是盼着尚文靜再鑽入我傘下一次,半次也行。
四
在我們班有“文威武烈”之說。“文威”是說我孟凡威作文寫得好,嘴上功夫硬,;“武烈”,指的是一個叫劉烈的男生,這小子不但威武有力,他爸爸還是市裡一位領導,經常開着豪華的轎車來接他。老師都敬畏他。
劉烈那粗壯的胳臂有兩個經典的動作:一是摟抱女生,二是猛揍男生。女生被他壟斷,男生受他欺辱。很多男生都被他揍過。一次我差點挨他一個“電炮”。
馬菠蘿經常被劉烈打得鼻青臉腫,打出了聰明,變成了他的死黨、狗腿子,狐假虎威,挑撥我和劉烈的關係。幸虧我機智幽默,靈活應變,才逢凶化吉。
馬菠蘿見無法撼動“武烈”的交椅,就開始覬覦我“文威”的寶座。於是我倆經常展開嘴皮子競爭。
無論馬菠蘿說什麼我都和他唱反調,他說什麼我都滅他。
“團結就是力量。”一次,最不講團結的馬菠蘿說了這樣一句話。這句話是對的,但從他嘴裏講出來,必須讓他對也不對。我永遠是反方。
“不,團結不是力量,團結是災難!”我大聲說。
這句話讓同學們大吃一驚!
“孟凡威,你竟敢和大家公認的美德唱反調!不想活了?”馬菠蘿指着我的鼻子叫道。同學們擔心地望着我,以為我故意和馬菠蘿對抗說走了嘴。
“武烈”用眼睛斜視着我,看我怎麼收場。
我注意到尚文靜的美目在專註我。
“文威,現在收回你的蠢話還不晚。人都有說錯話的時候嘛。”馬菠蘿冷嘲熱諷的調和,想讓我認錯就範。
我提高了嗓音胸有成竹地說:
“我再說一遍,團結就是災難。蚯蚓,也叫曲蛇,就是因為它們總是團結在一起,抱成一個團,遭了災難,被人們抓去餵魚了;烏雲,它們集中團結在一起,變成了暴雨,給人民製造了災難;大風,它們團結在一起,變成了颱風,給人們帶來的也是災難。馬靠山,假如你愛上一個女生,你想和他好,你能把我們所有的男生都團結起來組成一股力量去對付那個女生嗎?這難道不是災難嗎?所以我說團結是災難!”
“哈哈哈,那是百分百的災難,那是輪……!”劉烈收住了“輪姦”這句話,只是粗嘎的大笑,拍手叫好。當場推崇我是永遠的“文威”。
尚文靜無比厭惡地瞪着劉烈。女生中只有她不睬粗野的“武烈”,為此她吃了一些苦頭。
馬菠蘿被我駁得體無完膚,只連連說我胡說八道。可於事無補,徹底敗績。
反正馬菠蘿說天,我說地,他說黑,我說白。管他說我是詭辯、是抬杠,還是強詞奪理,無論怎樣,我必須是勝者。
在小時侯這些無謂的搞笑對攻中,能練就思維的快速反應,閃電應答,為掌握口才技巧奠定基礎。這些日常積累,打磨嘴皮子,使我以後在大學辯論比賽上常處於上風,被稱為“鐵嘴幫主”。
馬菠蘿在我多次重創下,不敢再和我練口頭柔道,對我心服口服。可就在他向我表示臣服的42小時之後,偷襲了我的“愛情”。這孫子,居心叵測,口是心非。
五
尚文靜越來越吸引我的眼球。每天不閱讀她幾眼,心臟像被水淹了一樣難受。
由於那次在雨中我惡語傷人,她和我的目光一碰撞,立即把腦袋扭向一邊。但我執着的目光還是失控地拋向她。
一次她病了,三天沒來上學,看不見她我的脈搏都要停了。這可能就是成人們最怕孩子們出現的早戀,我16歲,正處在這危險的年齡段。
據說,這期間的少男少女的青春萌動產生的愛情是一種非理性的情感遊戲,是最不規則的。像三伏天的雨,一陣一陣的。但這種遊戲很甜美,好玩,情趣。令人永生銘記。
初戀是純精神上的,很美。一生都不褪色。
沒有誰會忘記自己的初戀,無論是相聚還是分開,哪怕是悲哀的結局,分手也像在甜蜜的小鐵鍋里,烙了兩塊悲傷的小酥餅,每人一塊,一邊吃一邊走,奔向各自不同的遠方。
和女生主動親密接觸確實不是我的強項,但豁出來了。我千方百計地接觸尚文靜,虛心受用她的諷刺和白眼。本來經過我苦心的努力,我們的情感已略有改觀,突然傳來一個令人絕望的消息,尚文靜要轉學了!
初三快畢業了,這種時候為什麼要轉學?
她要走了,時不我待,必須主動出擊了。我鼓起勇氣,在放學的路上等她。
我不知道尚文靜喜不喜歡我,但我覺得她現在也許至少不煩我。從她的目光中我讀到了這些。我用我的執着多少彌補了一些上次雨中的失誤。
她來了!
她穿着那件比桃花還鮮艷的裙子一蹦一跳地走過來,我的心也跟着一蹦一跳,剛剛鼓起
的勇氣全泄了。經過一夜煎熬準備的美詞也飛了……我臉紅心跳狼狽地躲開。
第二天,我們班要全體郊遊,每人交20元錢費用。我沒有錢,我的自尊心讓我沒好意思向別的同學借,媽媽又不給,難道真要眼巴巴的失去和她交往的最後一次機會嗎?
怎麼辦呢?求一個朋友幫忙吧!這種事有求人幫忙的嗎?
求誰呢?……篩來選去,選定了馬菠蘿。他先裝模作樣地大吃一驚:“你怎麼想和她好?她臉上的雀斑像老鼠糞。那對小眼睛兩個合併還沒我的一個眼睛大呢。……長了個那麼點小眼睛也好意思活在世上?”
馬菠蘿惡意誇張尚文靜的不足,菠蘿般凹凸不平的腮幫子得意地抖動。
對我心上人如此詆毀不由讓我怒火中燒,可從另一個角度講我還有點高興,起碼他不會第三者插足。最後,馬菠蘿拍着胸脯,承諾說一定幫我搞定,甘當信使,替我送達愛情信息。
我全身冒汗,雙手戰抖,把憋了一天才創作出來的一封厚厚的情書交給了他。
馬菠蘿很莊重地接過去說:“放心吧,我一定親自交給她。”他補充了一句,“你寫情書為什麼用又厚又硬的紙?”
“……你是說寫情書要用柔軟的紙?”
“當然了,柔情似水嘛!嘿嘿……”指教后,他臉上浮出一個令人叵測的奸詐笑容。這笑容讓我不安,覺得把這封信交給他後悔了。想要回來,但沒要。只是又叮囑了幾句。
自從馬菠蘿幫我送達了愛情信息后,奇怪的是尚文靜看見我立即極其厭惡地躲開。我主動和她搭訕,她根本不睬我。一直到她轉學走了也沒跟我說一句話。
在學校門口一個角落裏,我偷偷的望着尚文靜和幾個圍着她的同學告別。她還穿着那天鑽入我傘下的墨綠色裙子,和同學們有說有笑,突然瞥見了我,立即臉色如冰。
她走了,漸漸走遠了。帶着我對她的單相思和她對我無比的怨恨走遠了。
驀然,我發現有一雙眼睛在偷窺我。那是馬菠蘿,臉上泛着壞壞的笑容。那天他為我“甘當信使”用的就是這種奸詐表情。
我問馬菠蘿這是怎麼回事,他支吾了半天才告訴我說:“尚文靜說,孟凡威他家生活那麼困難,心靈還這樣複雜骯髒。太早熟了吧……”聽了這話我差點兒暈過去。自尊心被扎出了血。
我要有那20元錢也許不會這樣慘敗。窮得,連初戀都購買不起。
慘痛的教訓讓我明白了,愛情是不能找代理商的。
一個多月後,我看見馬菠蘿和尚文靜在馬路邊親密無間地吃熱狗。我什麼都明白了,馬菠蘿偷襲了我的愛情。
這個可惡的傢伙!恨不得廢了他!……
我的初戀就這樣終結了。
始料不及,在大學裏我竟與尚文靜重逢了。我們又成了同學。
馬菠蘿卻不知所向,據說他輟學了。尚文靜也說不清他去哪兒了。
可見馬菠蘿和尚文靜的“戀情”也是短命的。
此一時彼一時,不知為什麼,在大學園裏,我對尚文靜沒有一點愛情生產力了。雖然現在她全身發展得很到位,既成熟又漂亮。
初戀的感覺,來勢兇猛,消失得迅速。
過去的初戀已全丟了,如同丟掉的蘋果,找到了也被人啃
過了,不會和以前一樣。尚文靜也不再是那個為躲避風雨慌不擇路鑽入我傘下的小女孩了,我徹底丟失了過去那種感覺。我們都沒有了感覺。尚文靜更沒有。我們之間什麼也沒發生過。這樣,反而都無所顧忌了。
我問起當年讓馬菠蘿捎情書的事。
都是三年多的事了,事過境遷,現在說也無妨。
尚文靜哈哈大笑說:“當時你交給馬菠蘿情書時,他是不是對你說過,寫情書要用柔軟的紙?……其實他接過你寫的情書就去了茅房,你那又硬又厚的情書不能當手紙,被他丟進了茅坑。哈哈……
聽罷,我咬牙切齒對天空狠狠的罵了一句。我又問馬菠蘿還對她說了些什麼。
“馬菠蘿說你經常往我的書桌里偷偷放咀嚼過的口香糖,粘我的書包……”
往尚文靜書桌放咀嚼過的口香糖的事曾發生幾次,那是劉烈對她的“懲罰教育”,不是我。馬菠蘿這孫子安在了我的頭上。難怪那次他為我送達完愛情信息后,尚文靜那麼厭惡我。
“你真干過嗎?”
“不是我乾的。都過去三四年了,我也不想為這骯髒的誤會平反昭雪。”我氣呼呼的轉身走了。我真的煩了。
對尚文靜的初戀美感如煙散去,一個叫“蜜桃”的女生悄然而至……
六
雨又下起來。我在街上踽踽獨行。
天空一飄雨就勾起我的初戀。回憶初戀沒使我憂愁,現在找不到能掙大錢的工作真的使我愁了。
雨下大了,街上一個人也沒有。
明天再找不着工作怎麼辦呢?
沒必要為明天而憂愁,因為明天還有明天的憂愁。
我這樣想。
事情在最困難的時候,離幸運最近。
果不其然,在我垂着頭一無所獲的返回家裏時,我的老同學來了,告訴我一個好消息,我們的中學語文老師歐陽得力,現在是經貿委企業策劃處副處長。傳說是一位“能把乞丐打
造成富翁的神仙,很多人在他的幫助下成了大企業家。”
我一陣欣喜,如同在黑暗中看到了亮點。
我的同學說,你要找到歐陽老師也就找到了賺大錢的路子了。我覺得去他單位找他應該好找。我同學搖搖頭,歐陽老師現在是大忙人,去他辦公室很難找到他,除非知道他家住哪。一般人不知道他家。
“他家?我知道,我明天早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