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 71 章

71.第 71 章

此為防盜章鍾延光道:“明日來取也行。”

蘇綠檀捏着披風笑道:“你是怕我淋雨生病了?”

鍾延光坐在書桌前,一本正經道:“你到底還管着些內宅之事,總歸是不病的好。”

蘇綠檀輕哼一聲,瞧着書桌上還沒被啟封的信,又伸手提了提已經變輕的食盒,道:“吃完了還沒看信呀?”

鍾延光道:“一會兒看。”

“那乾脆就現在看吧。”蘇綠檀嘟着嘴道。

若不依了蘇綠檀,只怕她沒完沒了,鍾延光合上公文,把信拆開了,一目十行瀏覽完了,便塞了回去,抬頭道:“看完了,你回去吧。”

蘇綠檀仰着下巴覷了一眼信上內容,道:“這麼快就看完了啊……”

鍾延光道:“不過是些親戚之間慰問的話而已,難道要看一整夜?”

蘇綠檀心裏痒痒的,眼珠子提溜轉,道:“說起來我也好久沒有寫信回家了,我阿弟這個季節最容易病了,早就聽說方表妹才氣出眾……”

“你想看信?”鍾延光直言問道。

蘇綠檀眨着眼解釋道:“也不是說想看信,就是想學一學嘛,我阿弟也是讀過書的人,我若把家書寫的太直白了些,豈不是叫他笑話?”

鍾延光不禁失笑道:“這個不值得學。”

蘇綠檀緊接着問:“夫君是說方表妹文采不好嗎?”

鍾延光嘴角抿成一條直線,他向來不輕易評判別人,方才一句,也是無心之言。他道:“不是這個意思……”

蘇綠檀本來帶笑的臉,一下子就變了,她把披風搭在臂彎里,冷笑道:“嘁,那就是誇她端莊賢淑詩書滿腹了?這是方家寫來的信嗎?我怕是方表妹寫來的罷!”

鍾延光冷着臉,道:“我已娶妻,方表妹未嫁,你胡說什麼?”

蘇綠檀猶然記得新婚當日夜晚的時候,聽到趙氏偷偷跟身邊人說,方寶柔跟鍾延光青梅竹馬,他倆才是天生一對。

蘇綠檀扭過頭,細聲道:“你還知道你已經娶妻了?別的女人寫給你的信,你還看什麼看?”

鍾延光扯着嘴角道:“不是你催着我看的嗎?”

“我……”蘇綠檀支吾半天,道:“我不催你,你就不看了?”

鍾延光語塞,蘇綠檀不催他,他還真不見得會看。

蘇綠檀抱臂不悅道:“大老遠還來這一套,當我不存在了不是?”

鍾延光黑着臉道:“別胡說,不是你想的那樣。當真只是親戚之間的關心之語。”

蘇綠檀問道:“那我問你,信中可問及了太夫人和婆母?”

鍾延光愣然片刻,點一點頭。

蘇綠檀撇嘴道:“也問過你的身體狀況了?”

鍾延光繼續點頭。

蘇綠檀道:“可有問過表嫂——我的安好?”

鍾延光薄唇成線,搖了搖頭。

果然如此。

蘇綠檀甩個眼刀子過去,道:“誰都問了好,偏不問我,看來也沒有把我這個嫂子放在眼裏。不把我放在眼裏,就是不把你放在眼裏,不把你放在眼裏,就是沒把鍾家放在眼裏。也不知道她寫這封信的用意到底是為了什麼。”

鍾延光皺着眉,這話乍然一聽有些道理,但回味起來,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他輕嗅兩下,似乎聞到了什麼味道。

蘇綠檀繼續抱怨道:“以前別的女人要給你東西,你從來都是瞧都不瞧一眼,便是大堂姐托丈夫送給你的東西,你都會提前問一問我的意思。”越說越委屈,她低下頭道:“你心裏……當真一點兒也沒有我了?”

書房靜謐無聲,燭火燒得噼啪一聲,打破了異樣的氣氛。

鍾延光把信遞到蘇綠檀面前,輕聲道:“想看就看,你若覺得不妥,回不回信,如何回信,你看着辦就是。到底你是定南侯府的正經夫人,內宅之事,也該你插手。”

蘇綠檀登時綻笑,嬌聲道:“是你讓我看的,那我就看了,我可沒有偷看、強看啊!”

鍾延光坦然道:“本就是親戚之間普通的書信往來,你是侯府女主人,看一封信有什麼要緊的。”

蘇綠檀把信打開,仔細閱讀。

“姨母賜鑒:揖別尊顏,瞬經匝月。不瞻光霽,數月於茲。疏逖德輝,忽經一捻。睽違道範,荏苒數年。

自六月聞兄獨入南夷,思及姨母孤身於家,無人侍奉,寢食難安。余日夜吃齋念佛,枕經書而眠,唯盼表兄平安,姨母心安。

提心弔膽至八月既望,家父言南夷敗退,余喜不自勝。豈料不足一旬,即聞表兄遇險,家父神傷,幾欲昏厥,令余代筆慰問。

已知表兄此劫兇險,寶柔甚為懸念,思親心切,恨不能飛至姨母膝下,盡心服侍。然,孝期未過,心已至而身不能來。寒暖不一,姨母與太夫人千萬珍重。不論表兄安險,請姨母務必傳書蘇州。

願信達之日,表兄脫險。信女寶柔,肯以十年陽壽,換姨母獨子安康。

因少飲少食,提筆無力,瘦影當窗,懷人倍切。萬千言語,盡在不言之中。

敬頌頤安,盼即賜復。”

這封信字跡娟秀,也確實如信中所說,下筆無力,走筆輕浮。但信中字句懇切,閱者難不動容。

便是蘇綠檀,也忍不住小聲道:“她倒是個重情重義的。”

鍾延光想也不想就道:“表妹母親早逝,在我母親膝下養過幾年,自然情同母女。母親因我哀傷,她想盡孝也是人之常情。等表妹孝期過了,就給她找門好親事,也算是全了她們的母女情分。”

蘇綠檀忍不住笑,“瘦影當窗,懷人倍切”乃思慕之語,可不適合用在長輩身上。連趙氏這個不大識字的,都知道這信里要表達的可不止是孝心而已。這獃子,難道就只看出了方寶柔的一片孝心嗎?

鍾延光瞧着蘇綠檀臉上明媚的笑,道:“又笑什麼?”

蘇綠檀道:“笑你剛才說的話。”

鍾延光皺眉道:“我說的什麼?”

蘇綠檀走到桌前,趴在桌子上,仰面望着他道:“你說這個不值得學,我瞧着還挺感動的,你說說,哪裏不值得學了?”

鍾延光挺直背板,往後退了幾寸,道:“到底是女兒家的胸襟,以陽壽向神仙換東西,豈不虛妄?”

蘇綠檀想起來了,鍾延光一向不信鬼神,他說能保佑他戰無不勝的,唯有自身勤勉而已。方寶柔這種姑娘家的小話,大抵對他來說等同廢話。

往前湊了幾分,蘇綠檀又笑了笑,道:“夫君……”

鍾延光伸出一根指頭,抵着蘇綠檀光潔的額頭,道:“退回去。”

蘇綠檀不動,問道:“你可要回信?”

鍾延光道:“這封信本該是寫給母親看的,交到我手裏,反而多餘。如今我已安好,母親應當會回信,我不回也可以。”

窗外細雨綿綿,風聲陣陣。

蘇綠檀嘻嘻一笑,道:“也是這麼一個雨夜,我曾坐在窗前,讀着夫君寫給我的書信,情意綿綿,回味無窮……”

鍾延光手指忽然就變涼了,他道:“我——寫的書信?”

蘇綠檀點頭,鍾延光出神片刻,手指頭滑到了她的鼻樑上,她緩緩抬起下巴,他的手指頭遊走在她的鼻樑上,輕點她的鼻尖。

蘇綠檀探出粉紅的丁香小舌,往上遊動,鍾延光慌忙收回手,側過泛紅的臉道:“什麼樣的書信?”

蘇綠檀眸子裏閃着一絲壞笑,道:“你、猜、呀。”

喉嚨聳動,鍾延光覺得周身逼仄,從椅子上彈坐起來,背對着蘇綠檀。

鍾延光低聲道:“喂她吃吧。”

後面的冬雪也趕緊過來搭把手,把蘇綠檀從被子裏扶起來,把被角都掖的好好的,只露了個腦袋在外面。

蘇綠檀睜開疲憊的雙眼,半睡半醒的樣子,聞着肉粥的味道,腦袋就跟着移過去,鼻子不停地嗅。

夏蟬心疼地笑道:“夫人餓壞了。”

冬雪把蘇綠檀抱好,對夏蟬道:“我扶着夫人,你快喂她。”

夏蟬挑了一勺子的粥,送到蘇綠檀嘴巴里。

餓了一上午的病中人,吃過葯發了汗,嘴巴甫一嘗到肉味,根本把持不住,蘇綠檀張開有些浮腫的花瓣唇,把整個勺子都含在嘴裏。

肉糜粥一口接一口地喂進去,睡眼朦朧的蘇綠檀漸漸注意到床前還站着人,她瞧着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道:“糟了糟了……你怎麼跑我夢裏來了。快出去出去……”

鍾延光聞言,吩咐道:“等夫人吃過了,再讓她歇息會兒。”

說罷,鍾延光就走了,飯也沒來得及吃,就趕去神策衛指揮使司衙門。

淡墨染蒼穹,暮色降臨,秋雨停歇,庭院落葉紛紛。

蘇綠檀總算清醒過來了,但人還難受的緊,腦子發昏,鼻音有些濃重,縮在被子裏,只留了一雙眼睛在外面。

夏蟬挑了珠簾進來,還沒走到床前就道:“這帘子透風得厲害,一會兒奴婢就讓人換上綢布。”

蘇綠檀咳嗽兩聲,道:“我說怎麼頭頂涼涼的。”

夏蟬端了熱水放在床頭的束腰高几上,問道:“夫人渴不渴?”

蘇綠檀喉嚨發乾,道:“渴死了。”

夏蟬忙伺候蘇綠檀披上薄襖,給她倒了杯熱水喝。

接連喝了三杯,蘇綠檀道:“侯爺還沒下衙?”

夏蟬失笑道:“夫人病的這樣厲害,侯爺午時才走,估摸着還要在衙門裏待一會兒了。”

蘇綠檀微怔道:“侯爺午時才走的?”

夏蟬嘟着嘴道:“可不是,早起發現你病了,奴婢嚇的跟什麼似的,尋不見蘇媽媽,只好把侯爺喊來了。”

蘇綠檀出神片刻,沒想到鍾延光會一直留到中午。她剛嫁過來的時候水土不服,着實有幾天不舒服,鍾延光也不過當著人前問了幾句,並未打心底里關心她。

這一回,蘇綠檀猜想,鍾延光也許有那麼一絲真心在裏面?

仔細想了想,蘇綠檀雙肩又軟下去了,鍾延光喜歡她?大抵還是不現實的。

蘇綠檀還記得她第一次進內書房的時候,曾在裏面看見過一幅書法,上書孫子兵法《虛實篇》中“故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句。

這話的意思是,善戰者調動敵人而決不為敵人所調動。

能被鍾延光高懸於牆的句子,想必也是他日常奉行之道。

長久相處以來,蘇綠檀也發現了,至少是在定南侯府,還真沒一個人能牽着鍾延光的鼻子走,即便是趙氏和太夫人,對鍾延光也有一絲忌憚,尤其是趙氏。

這還不是最要緊的,更要緊的是,當蘇綠檀初看那副字時,總覺着有幾分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出自誰之手,還傻兮兮地問鍾延光:“此書筆力剛勁,一絲不苟,瘦硬清寒,神氣充腴,不知是哪位大家遺世之作?”

鍾延光淡笑說:“隨手書之。”

蘇綠檀那時就嚇壞了,都說字如其人,那副字,法度之嚴謹,筆力之險峻,當世無人能匹。可見鍾延光內心是多麼堅定嚴肅的人。坊間流傳他連公主也不動心的謠言,也怕是真實的。

這樣文武雙全,幾乎無可挑剔的一個男人,蘇綠檀自問容貌傾城,博覽群書,也不敢說配得上他。

嘆了一聲氣,蘇綠檀搖了搖頭。

夏蟬攏着蘇綠檀的領口,道:“夫人,奴婢曉得侯爺有什麼不一樣了。”

蘇綠檀耷拉着腦袋,道:“有什麼不一樣?”

夏蟬眉眼興奮,笑道:“侯爺記得奴婢的名字了!”

蘇綠檀扯了扯嘴角,她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呢。

夏蟬道:“奴婢進府這麼久,還是頭一次聽見侯爺喚奴婢的名字,奴婢還以為……侯爺壓根就不認識奴婢呢。”

蘇綠檀看着夏蟬道:“他怎會不記得,不過因為一些舊事,不肯搭理丫鬟們罷了。”

夏蟬面容上帶着一種被主子認可的高興道:“不止這些呢,侯爺今天還吩咐了奴婢好長一句話,得有十幾個字吧!侯爺去南夷之前,幾乎是沒跟奴婢說過話的。”

蘇綠檀甩個眼刀子過去,“出息……”

就在此時,次間裏聽得鍾延光吩咐道:“把屏風移到門口去。”

接着鍾延光就進來了,闊步走到蘇綠檀的床前,夏蟬忙起身退開行禮。

鍾延光還是面無表情,語氣淡淡地囑咐道:“大夫說你憂思過慮,發汗醒來之後仍會頭痛,口渴,咽喉腫痛,脈浮,須得好生保養,否則數日不好,到底難受,甚至還會落下病根。”

夏蟬趕忙低下頭,掰着手指頭數着,了不得了,侯爺這回一口氣說了五十個字!

蘇綠檀揮揮手,讓夏蟬退下了,她也重新躺下。

鍾延光撩擺坐在床沿,兩手撐在膝蓋上,側身瞧着她道:“既你病了,府里的事就交給別人去管。”

蘇綠檀翻身面對牆壁,悶聲悶氣道:“知道了。你走吧,省得我把病氣過給你了。”

鍾延光沉默一瞬,才道:“好好休息。”

蘇綠檀聽到了腳步聲,轉過頭來帶着些鼻音不舍道:“夫君……”

鍾延光回頭望着她,只見蘇綠檀裹的像個繭,只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濕漉漉的大眼睛。

蘇綠檀糯聲道:“我上午夢到你了。”

鍾延光唇角抿了淡笑,道:“你是不是還想把我趕出夢境?”

蘇綠檀雙眼瞪圓,看着他道:“你怎麼知道?”

鍾延光聲調微揚,道:“那不是夢。”

蘇綠檀心頭一暖,原來鍾延光上午不止留在了家中,還一直在房裏陪着她。

咳嗽了一聲,蘇綠檀嗓子疼的要命,她嘴巴蒙在被子裏,瑩亮的雙眼盯着鍾延光,聲音含糊不清道:“我夢到了和你一起去騎馬,等我好了……你帶我出去騎馬,好不好?”

鍾延光腦子裏立刻響起了蘇綠檀撒嬌的聲音,她說“夫君大馬,你可千萬不要脫韁呀”,鬼使神差的,他就答應下來了,那個“好”字脫口而出的時候,他自己都愣住了。

蘇綠檀滿足一笑,催促道:“夫君忙你的去吧,這兩日不要來這兒了,省得病氣過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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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的打臉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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