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6.第4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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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詠是學習古代工藝美術出身,在博物館裏工作的時候,帶過一個前來實習的直系師妹。
小師妹天真活潑,極得他們科里上上下下的喜歡。然而她卻總是纏在石詠身邊,求他指點修補古時器物的種種訣竅。
石詠那時卻覺得師妹很聰明,一點就透,不用自己怎麼指點才是。他有個壞毛病,一旦需要修復的古物件兒上手,他往往會聚精會神地坐在桌子跟前兩三個鐘頭,都不帶挪窩的,自然根本記不起還有人候在他身邊,等待他講解。
於是就這樣,石詠自己忙起來就渾忘了所有,待抬起頭來的時候,見到小師妹竟然也沒挪窩,依舊坐在身邊,望着自己手裏的器物,眼裏亮晶晶的。
後來實習結束,小師妹畢業后在一家設計事務所找了份工作,聽說順風順水,薪水也很優厚,和他們這些苦哈哈的研究員自然沒得比。漸漸地,她也就和石詠再沒聯繫了。
和小師妹相處的整個過程其實沒起過半點波瀾,日子就如流水一般地過,甚至同事們從來都沒拿他們兩人開過玩笑。
因此石詠也沒想到,自己身在這樣遙遠而孤寂的時空,竟會因為一個聲音,一句話,便將那些久久深埋在心底的往事全部回想起來。
他擁有一雙慧眼,能認出那些被歲月塵封的老物件兒所擁有的價值;他也有一雙巧手,能讓這些老物件兒重新煥發青春。
可是於他自己,石詠卻很清楚,他還不具備好好去照顧一個人,愛一個人的能力。在感情這件事兒上,他是個十足的獃子……
*
到了和楊掌柜約定的日子,石詠帶弟弟喻哥兒去了琉璃廠。
這時的琉璃廠早就和明代燒造琉璃的廠子沒什麼關係了。因為滿漢分城而居的緣故,滿洲大族世家大多居於四九城裏,漢官則大多住在外城這琉璃廠附近。此外,各地會館也都建在琉璃廠左近,各地進京趕考的士子在備考時也喜歡到此逛逛書市。如今的琉璃廠已經匯聚了京城最大的書市,現出那文風鼎盛,文士薈萃的面貌。
石詠先帶了喻哥兒去松竹齋見楊掌柜。
喻哥兒很懂事,石詠只教過一回,他見到每個人便都似模似樣地行禮。旁邊楊鏡鋅見了,登時怨念滿滿,盯着石詠。石詠嘻嘻地笑了兩聲,伸手抹抹後腦,心想這楊掌柜估計到了現在還在後怕呢!
他們在松竹齋里逗留片刻。倒是白老闆將石詠拽到一邊去,低聲告訴他:“陸爺託人帶了話,他最近有事,不在京城,養心殿造辦處的事兒,得先往後押一押……”
石詠一聽,就知道是雍親王上回說了十六阿哥“隨扈”的事兒了。
“……陸爺說了,這事兒他說到做到,只是現在不得功夫罷了!”
石詠聽了白老闆的話,也不知是十六阿哥本人原話,還是白老闆的演繹。這位十六阿哥在歷史上似乎混得不錯,“九龍奪嫡”里也沒見他站誰的隊,看着好像一直碌碌無為,末了竟然還得了個鐵帽子王爵,開開心心地活了一把年紀。
像石詠這樣只見過一面的小人物,十六阿哥竟然也還記着,並且叫人來傳話。石詠因此對這個“陸爺”印象還不錯。
石詠謝過白老闆,帶着詠哥兒,隨着楊掌柜,沿着琉璃廠大街,拐進椿樹衚衕,走不多遠,便聽見院牆裏傳來朗朗的讀書聲。
這可比那天在石家族學外面聽見的嘈雜吵鬧要好多了。石詠倒是沒想到,在那樣熱鬧的琉璃廠大街背後,竟然有這樣清凈讀書的去處。
“我先跟你打個招呼。”楊鏡鋅背着手,一面走,一面說,“這位姜秀才教書,說好的人覺得非常好,也有人覺得他不怎麼樣的。我只做個引見,具體如何,你們哥兒倆自己定奪!對了,姜秀才那裏,他也要看眼緣的。”
石詠一聽,也覺得好奇,這位姜夫子,竟然還能是個毀譽參半的人物?
楊鏡鋅繼續:“對了,他要的束脩也貴些,啟蒙是一兩銀子一年,讀‘書’是二兩,‘經’是三兩。這個比別的館都要貴些,你們要有些心理準備。”
喻哥兒在一旁聽得雲裏霧裏,石詠卻在心裏飛快地算開了。
時人一般都是四五歲啟蒙,七八歲讀完“四書”,再花上個幾年時間讀完“五經”,學習八股制藝,便能參加科考了。如此算來,喻哥兒要讀到能考秀才的地步,光在這束脩上,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但若是喻哥兒聰明,學得順利,在二十之前能考中生員的話,就有機會能考進八旗官學。進了八旗官學,再往上進學考試,相對會容易些。
說話間三人就到了小院門口,楊鏡鋅敲敲門,就有門房模樣的人過來開了門。楊掌柜大約是熟人,而且事先打過招呼,他們很快便進入了院子裏。
剛才石詠在外面聽見的朗朗書聲,就是從這間院子的正廳堂屋裏傳出來的。讀書的,大多是十歲上下的孩子,比喻哥兒大了不少。喻哥兒見了,再沒有在家時候那一副皮猴樣兒,反倒往哥哥身後縮了縮。
裏面姜夫子迎了出來,先與楊鏡鋅見禮,轉過來望着石家兄弟倆。
喻哥兒往哥哥身後躲了躲,探出半個頭,烏溜溜的一對眼正望着和藹的夫子。石詠心裏嘆氣,知道喻哥兒積習不改,對陌生的人和事總喜歡這樣躲起來“暗中觀察”。
“這就是石喻吧!”
姜夫子大約三十五六歲的年紀,見到喻哥兒既好奇,又有些害羞的樣子,當即探身彎腰,衝著喻哥兒笑着指指自己:“我姓姜,他們都管我叫姜夫子!”
石詠在旁,一下子感受到了這位夫子的不同:這位夫子竟然一點兒都不凶,看上去沒有多少為人師表的……嚴厲。可是不凶的夫子,學堂里的皮猴都皮起來的時候,夫子又怎麼壓得住?
“你叫什麼?”
姜夫子非常柔和地問。
石詠在家教過石喻,這會兒喻哥兒聽見人問了,趕緊從哥哥身後轉出來,沖夫子行了一禮,老老實實地回答:“姜夫子,我叫石喻!”
姜夫子便即起身,沖石詠點點頭,示意他覺得這孩子不錯,算是合眼緣。
接下來楊鏡鋅告辭,留石家哥兒倆和這姜夫子詳談。
姜夫子將石詠和石喻帶到他教蒙童的后一進院子裏。石詠這邊將石喻的水平說了說:說實話,喻哥兒還沒怎麼好生啟蒙,如今只是讀了兩本蒙書,識了幾個字,並且開始習練書法。
“已經開始練字了?”姜夫子一下子很感興趣,轉身取了紙筆來,遞給喻哥兒,笑着鼓勵他:“聽說你字寫得不錯,可願意給夫子寫一個看看?”
喻哥兒點點頭,抓了筆,一本正經地拉開架勢,在紙上寫了個“永”字。
世人都知這“永字八法”是練字的起點,而喻哥兒雖然別的學得還不多,這個字卻真寫得有模有樣。姜夫子見了,都免不了目露驚異,將喻哥兒好生贊了兩句。
喻哥兒開心至極,轉臉就朝哥哥笑着,那意思是說:哥,你看我沒給你丟人吧!
“夫子,我弟弟的天資其實不錯,只是學什麼全憑興趣,有興趣的事兒,就能一頭鑽進去學,要是不感興趣,就總是偷懶犯困……”
石詠向姜夫子解釋了弟弟的脾性。
姜夫子點頭笑道:“那再好不過了!”
石詠聽楊掌柜說過姜夫子的履歷,知道他十幾年前就中了秀才,可不知怎麼的,始終沒法兒再進一步,總是與舉人無緣。後來無意中發現有一份教書的本事,有些皮孩子,別的夫子收拾不了的,送到他這裏,反而慢慢能坐定了讀書了。久而久之,他便也絕了科舉進學的心,開館授課,教書育人。
“我這做夫子的,就是得讓這些孩子喜歡上自己學的東西才成!”姜夫子微笑着解釋。
石詠登時大喜,問:“夫子,那您是願意收下我弟弟了?”
姜夫子點點頭,卻說:“也不用這麼著急,你先將弟弟送我來這兒一個月。這一個月裏,喻哥兒若是學得好,我也教得開心,咱們再行這拜師禮也不遲!”
石詠索性不睡了,先去灶下舀了一瓢涼水喝了,然後披着衣去屋外小院裏坐上一坐。
入秋之後,天氣便一天涼似一天,此時夜氣侵衣,石詠卻覺得冷靜了不少,仰頭望着空中高懸的一輪明月,輕輕嘆了口氣。
忽聽隔壁院牆上“咭”的一聲輕笑。
石詠循聲望去,牆頭上卻不見人影。石詠實在不曉得自己是聽岔了還是眼花了,伸手去揉眼。
結果又是一聲輕笑,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低喚了一句:“石大哥!”
竟然是隔壁鄰居家的小姑娘方小雁。
石詠登時臊得滿臉通紅,他剛才還滿腦子亂鬨哄的都是些胡思亂想,此刻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卻被個年輕女孩子家笑了一聲,石詠彷彿被人窺破了秘密似的,滿心的不好意思。
卻聽方小雁清脆的嗓音在夜空裏說:“石大哥,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石詠聽着趕緊站起身,循着聲音過來的方向,沖那邊拱了拱手。
卻是方世英沉穩的聲音響了起來:“石小哥,日後江湖……有緣再見吧!”
石詠抬頭望望夜空,聲音傳來的方向根本就沒有人。他知道方家父女並非尋常人,這時乾脆老老實實地躬身拜了下去,算是向這對父女作別。
果然,方世英的聲音又“嗯”了一聲,似乎對他的禮數非常滿意。方小雁則輕輕笑了一聲,說:“再見啦!”
說來也怪,她那句道別,剛開口時聽着像是在耳邊,待說完,似乎說話的人已經飄然遠去,那聲道別也只剩裊裊餘音,隨即在這靜夜裏悄若不聞。
第二天石詠趕緊拉上石大娘,去敲隔壁小院的門兒。那院門兒卻是沒拴上,母子兩個一推推開,只見隔壁小院裏,到處收拾得整整齊齊,卻不像是有人在住的樣子。
堂屋裏一張八仙桌上,一段烏木壓着一封信,石詠遞給石大娘。
石大娘也認得幾個字,當下拆了信,草草讀過。原來這是方家父女的道別信,信上只說他們決定舉家南遷,投奔親眷去了。石家的院子,原本租金付到了十月的,如今也只說任憑石家處置,盡可租與他人。
石大娘讀畢,望着收拾得一塵不染的院子,忍不住嘆了口氣。
方家是特別省心的租客,又是熱心腸的鄰居。小姑娘方小雁每次見到石大娘她們,都會熱情大方地招呼。那樣的姑娘,誰不喜歡?更別提上回給他家雪中送炭的那回事兒了。
如今租期未到,方家卻就這樣悄沒聲兒地一搬了之,連道聲感激的機會都沒留給石大娘,石大娘心中自然是悵惘。
“詠哥兒,雖然人家說這院子咱們可以轉租,可畢竟上回人家付了半年的租子。”石大娘與兒子商量,“要不,咱們還是把院子給人家留着,萬一人家又改主意了呢?”
她的意思是,至少將院子留到方家付了租金的那天。
石大娘這樣說,石詠又怎麼可能不同意?
*
又過了幾日,今年秀女大挑的結果出來了。永順衚衕這邊,伯爵府的當家人富達禮送走傳旨的太監,盯着手裏的黃綾捲軸發獃。
“恭喜老爺!咱家又多出一位皇子嫡福晉。”
佟氏聽到消息,從內堂轉出來,笑盈盈地向丈夫道喜。
早先旨意說得清楚,伯爵府那位今年參選的五姑娘,被選了做十五阿哥胤禑的嫡福晉。
十五阿哥是庶妃王氏所出,一向在德妃身邊養大,與十四阿哥胤禎非常要好。雖說是漢女所出,儲位無望,但將來至不濟也總有個固山貝子的爵位能落在頭上。
事情還不止如此,這樁賜婚還表明了皇家的態度:雖然二阿哥被圈,可是二福晉娘家忠勇伯爵府並未黨附二阿哥,而且二福晉依舊是德行無虧,受人尊敬的皇子福晉。
皇上雖然對二阿哥不滿,但也沒有將氣撒到二福晉的娘家來。
“老爺,雖說十五阿哥還沒爵位,可畢竟是皇子阿哥,又是德妃娘娘撫養成人的,這嫁妝上,可怠慢不得。”佟氏在這上頭腦筋動得比丈夫快,趕緊出言提醒。
富達禮明白,這旨意一下,距離五姑娘入宮與十五阿哥合巹的時日也不遠了。雖說入宮之事內務府會有安排,但是娘家人給添上些嫁妝卻是必不可少,若是妝奩薄了,十五福晉日後在妯娌之間,難免抬不起頭來。
“夫人所慮甚是,”富達禮點點頭,“一切全憑夫人安排。”
佟氏嫣然一笑,蹲了蹲就說:“老爺您就瞧着吧!”
宮中旨意下了沒多久,紅線衚衕這邊並不知道伯爵府出了這麼一樁喜事兒。石大娘倒是接了帖子,邀她去吃壽酒。
下帖子的人是石大娘舒舒覺羅氏的兩姨表妹,娘家姓瓜爾佳氏,嫁了個宗室紅帶子,身上有着輔國將軍的爵位。瓜爾佳氏的日子過得十分舒坦。
然而石大娘接到帖子的時候十分驚訝,自從石家同伯爵府鬧翻,從永順衚衕搬出來,她與這位表妹就稍有來往。後來守寡,她便更加一心一意地在家守著兒子,這些老親戚們就再不走動了。如今突然接到帖子,卻是對方過三十歲生辰,是個整壽。
石大娘思前想後一番,最後還是決定去見一見昔日的親眷加老友。這日她妝扮素淡,帶上些自己做的綉活兒,登了輔國將軍府的府門。
剛進內院,石大娘就遠遠地看見梁嬤嬤正與一群僕婦坐在一處吃茶,顯然是陪自家主人過來的。石大娘便皺了皺眉,心知有些不妙。果然,進了瓜爾佳氏的屋子,一抬頭,就見到炕上坐着一名二十幾歲的年輕婦人,見到她便雍容地點頭微笑。
瓜爾佳氏趕緊迎出來,拉着石大娘的手介紹:“你們這還沒見過吧!說起來,這還是本家的妯娌呢!”
炕上坐着的這位,便是佟氏。瓜爾佳氏的婆母姓佟,因此她在輔國將軍府也不算是外人,是挺近的親眷,與瓜爾佳氏又是打小認識的手帕交。甚至這次瓜爾佳氏下帖子邀約石大娘,也是佟氏慫恿的。
石大娘聽表妹說了佟氏的身份,便不卑不亢地打了招呼,隨後在炕桌對面的一把花梨木椅子上坐下了,笑着說:“確實,大夫人這還是頭次見。”
富達禮是石宏文的兄長,論理石大娘該稱呼佟氏“大嫂”才對。
佟氏一挑眉,沒說什麼,只笑嘻嘻地坐在炕桌旁,手上剝着炒熟的香榧子吃。
屋裏還坐了不少女眷,其中不乏與石大娘沾親帶故的,大家多年未見,紛紛與石大娘寒暄,問起過往,少不了唏噓一兩聲。
佟氏卻只慢慢地等着,待到眾人都與石大娘說過話,她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口,問:“弟妹啊……”
石大娘年歲比佟氏大上不少,這樣一聲招呼,顯得十分怪異。
“我聽說石家二叔叔還留了點骨血在世上,今年也五六歲了。我就想着,我們訥蘇也一般大的年紀,自家堂兄弟原該多幫襯幫襯。不知弟妹是否願意,將侄子送來永順衚衕的族學,給訥蘇做個伴讀呢?”
石大娘頗有些詫異,一抬頭,正對上佟氏一張似笑非笑的面孔。
店裏除了那名夥計在瞎忙活,鞍前馬後地端茶倒水之外,還有一名中年男子,始終在管事跟前點頭哈腰地聽訓。看他那身富貴穿着,倒像是“松竹齋”的老闆。只不過,無論多富貴的老闆,在這管事面前都只能點頭哈腰,連聲致歉:“這真對不住,我們店的楊掌柜是家裏臨時有事剛出了京。我們已經派人飛馬去追了,請大人再耐心等上片刻。”
“你教我耐心,你教我怎麼能耐得下這心?”那管事顯得很急躁,“這是十六爺親自在南邊挑了,要送去宮裏盡孝的,都已經跟宮裏說過了,竟被碰壞了兩片螺片。我就不信了,京里大大小小那麼多間鋪子,竟然沒一間能修的?好不容易打聽了個‘松竹齋’有個南邊來的楊掌柜,你們卻告訴我他不在,楊掌柜不在了就沒旁人了么……”
“這個簡單,”有個人在人叢背後探個腦袋,湊上來看了一眼,說,“用魚鰾膠加大蒜汁就能補了。”①
魚鰾膠是木匠常用的粘合劑,大蒜汁也是易得之物。所以一聽見用這些個就能補,管事和“松竹齋”店主都是大喜,眾人齊齊地轉過身,一張年輕的少年人面孔出現在他們面前。
插嘴的不是別個,正是石詠。
“你……是誰?”那名管事見石詠年輕,不大信得過,開口問得直接。
石詠卻不答話,直接越過兩名長隨,背着手,湊過臉去看那隻花梨木插屏,一面看一面點頭,說:“缺損的兩片是夜光螺,只要將材料打磨成凹槽的大小厚薄,先試過能嚴絲合縫了,再按我說的,用魚鰾膠和蒜汁調在一起,粘牢就行。若是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夜光螺,色淺的鮑魚螺或是硨磲殼也是可以的。對了,這幅插屏該是一對,對色的時候只要照着另一隻挑一樣顏色的螺片就行了。”
管事聽石詠一番話,不免一怔,點頭道:“對,這插屏原本確實是一對。”
那店主一聽,登時向管事稟報:“靳二爺,既然有人指點了,我看不妨就按照這法子試一試。若是夜光螺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小店正好有新進的白色硨磲,可以請高手匠人按形狀打磨,然後再重新粘合,您看,這樣可好?”
靳管事卻說:“我看那,也不必另請什麼高手匠人,倒不妨請那位小哥試一試,我看他說得挺是回事兒……咦,人呢?”
眾人一回頭,石詠已經不在店裏。剛才趁靳管事與店主說話的時候,石詠已經趁人不注意,悄悄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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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詠走在琉璃廠西街上,他剛才是故意從“松竹齋”里偷溜出來的,本就沒想接下這樁活計。
一來,這螺鈿工藝不是他最擅長的,紙上談兵可以談得很漂亮,真的上手操作卻未必是那麼回事;二來么……剛才不也聽見了?那靳管事口口聲聲說什麼十六爺,又說東西是要送進宮裏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