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紫黑灰
女人命運的好歹,映襯着其心氣的高低,但是,命運卻未必取決於心氣。光艷照人的,骨子裏必有心高氣傲的一面;隨俗同塵的,意識里或許儘是心平氣和;滿腔大小姐貴太太心氣的,終了可能還是要落得一個丫鬟命;等等。女人於命運上、心氣上的這種差異,使周圍轉悠的各色男人開了眼界、飽了眼福。同時,這種差異的不穩定性,或說是可逆性,也為男人群落里的文、商兩類提供了開導女人、彩塑女人的機會。心氣決定不了命運,然而,要改造命運,還必須從改造心氣做起。商人看到了女人的一股心氣:披紅戴彩、塗粉施黛的女人,偏愛出人頭地,生怕無人矚目。為了追求光艷照人,但凡有點兒條件或資質的,總是要想辦法靠近戲台、靠近鏡頭、靠近慧眼識珠的尋寶者。有識於斯,商人灌輸給女人的觀念是“張揚唯美”,以為,女人必須巧妙修飾,塗抹上艷麗的流行色,如此,才能夠光芒耀眼,聚攏人心人氣,紅起來、紫起來。在商人看來,“人怕出名豬怕壯”這類話是說給老實人聽的。女人若是死守傳統的本分,那麼,命運里原本有的大紅大紫色恐怕就無從呈現,命運的色彩將被限定在黑灰之間。因此,女人的重中之重就是理順自己的心氣,大膽地往臉上貼時代標籤,有意識地標明自身的價值。當然,商人是因為有底氣才說這樣的話,手裏有錢,遇合意的人選,不愁打造不出幾個火紅透天的佳麗。這是商人的主張。文人不這樣主張。文人觀念的是“含蓄唯美”,其所迎合的是女人崇尚自然淳樸、端莊安靜的心氣。文人看不慣經過商人之手打扮美了的、抬捧紅了的女人,以為,女人身上的雜色正是商人錢夾的色彩,只有去除掉這一層,女人才能還原本色。因此,文人對女人魅力的苛求不在表面而在內質。商人文人所唱的這個對台戲,應該說,初衷都不壞,目的都是為挖掘、展現或添加女人的魅力數值。然而,因為這對冤家的偏好相左,所以其各自描繪的魅力女人的形象也就顯得極其懸殊。平心而論,商人與文人之爭,其實質就是遵從本性與遵從理性之爭。短期來看,商人佔上風。儘管文人所倡導的淳樸不無道理,但是,響應者寥寥。有文人曾直言:文學的力量很微弱,而文學家對此卻往往不能意識。這話說得好,但卻沒有解答這是為什麼。依我看,文學作品通常只是文人的一己良知,是責任心的藝術化,但是,文人卻有這樣一個致命的弱點,非但不願意附和人心的慣性企求,相反,總是在試圖把人心從虛幻墮落的走勢上拉回來。很顯然,人的本性不容易改變,做事情若是與人心的企求相背離,怎麼做都難。面對於此,命運不濟的文人,只有看着女人對商人的召喚表現的出熱情而搖頭,看着同類中當槍手、寫歌詞、寫台詞的個別文人為商人緊忙活而嘆氣。然而,長期來看,文人並不輸。商人朝三暮四,受眾口味無常,一茬接一茬的女孩子長大成人需要關懷,女人的潛力被掏空,等等這些因素決定了另外一個規律的存在,光亮的總要暗淡下去,由紅而紫而黑而灰。任何一個被捧紅的女人,好光景不過就幾年的時間。的確,女人的命運有時需要藉助於外力,而外力卻不是持續不斷的,當這個外力不存在時,文人抨擊商人時所說的那句話,商人塑造女人是為了交易,便被不幸言中。同樣,文人所持的另外一個觀點也被印證,若以色彩比擬女人的命運,那麼,女人終歸要併入其生來的本色:黑灰。無論心氣,抑或命運。這是個規律,不受其制約的女人,目前還不多見。商人、文人依照自己的想法而設計而審視而衡量女人的命運。在我看來,商人比文人更體貼女人。若是依照文人的模型塑造自己,那麼,女人的形象或許端正大方,或許也美,但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真正地觸動人心。我以為,女人趁年輕追隨商人,恐怕是個好的選擇。畢竟,光艷色彩只在女人年輕時段里閃爍,放走的話就可惜了。因為,女人待年齡稍大,大到商人見了要皺眉頭時,再轉而追隨文人,似乎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