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邦――鋼琴的靈魂(3)
探究與復現蕭邦的靈魂對於我們這一代來說意義重大。在蕭邦生活的那個時代,藝術氛圍空前濃厚,蕭邦既不佈道也不畫畫,但他的藝術卻兼具戲劇性與裝飾性。蕭邦的作品中包含着對波蘭國土的深厚情感,如果沒有這深情厚意,他的音樂就會失去其負載的全部倫理、民族意義與戲劇化信息,而僅僅能帶來純感官愉悅與藝術享受。蕭邦譜寫的是可聽的詩,是“用聲音記載下來的靈魂”。我只能用一種模糊的語言來象徵蕭邦的音樂打動我的地方,那是生機勃勃的玫瑰花瓣與死灰般沉靜的心靈的完美結合。人們把蕭邦比**倫·坡、魏爾倫、雪萊、濟慈、海涅、密茨凱維奇……但這些類比只不過是批評家們的標誌牌,因為蕭邦根本就是不可比擬的,他獨一無二,卓爾不群。沃爾特佩特寫到:“在生與死之間,我們的生命就像幕間休息一樣短暫。”很少有人能在沉思默想中度過一生,完全理解生命的旋律與色彩;許多人在狂躁不安中虛擲時光,而更多的人則悶悶不樂地屈服於生命中的種種磨難與挫折。但蕭邦一生都在與倦怠的情緒做鬥爭,他富於挑戰生活的勇敢精神,他的樂曲中既有靈魂精緻的哀傷,也有世俗世界甜蜜的痛苦,這豐富的寶藏給我們帶來了超越個人的永恆安慰。人的天性就是易於墮入延遲、虛榮與悲觀主義的泥潭之中,而藝術家又是最易感到倦怠的人,要做到永遠集中精力努力奮鬥決非易事。蕭邦很清楚這一點,他不斷地教育馴化着自我。他看到“為美而美”的想法雖然迷人卻總是使人走火入魔,因此,他將自己的藝術之根深深地扎入波蘭大地,獲得了堅實穩固的基礎。只有到了一種新的音樂美學體系完全顛覆了舊價值的那一天,只有到了美被丑徹底取代、音樂成了科學的侍女的那一天,蕭邦的藝術才會消解。而在我們所不願看到的那可怕的一天到來之前,蕭邦都會牢牢抓住我們靈魂中的旋律,賦予她血肉之形與獨特的聲音。蕭邦要告訴人們,他的愛國主義是多麼哀婉動人。舒曼告訴我們,蕭邦是“他那個時代最驕傲並富於詩意的靈魂”。他聽從於自己內心那個熟悉的魔鬼的驅使。在精神氣質上,他既像尼採的“超人”,又酷似沒有翅膀的愛默生的超靈。蕭邦的音樂是一個由愛國主義、自尊感與愛培養起來的人格的美學象徵。它的美在鋼琴上得到了最充分的體現,因為這種樂器最善於表達易逝的曲調、棉感的彈觸與多變的力度。鋼琴就是蕭邦的豎琴,是他“心靈的管弦樂隊”,他用鋼琴像古希臘女詩人薩福一樣探索着人類心靈最隱秘的地方。在所有的現代抒情詩人中,海涅與蕭邦最為相像,他們都因為內心的痛苦而歌唱,都大膽地唱出了人們所避諱的諷刺性旋律,卻都因他們的勇敢、真誠而超凡的藝術而承受更多的痛苦。如果缺少了弗雷德里克·弗朗西斯克·蕭邦這個名字,人類的精神史詩是不完整的。瓦格納使戲劇的靈魂永生,蕭邦則讓反映着時代精神的抒情體詩歌變得雄辯,他的音樂改變了那個時代作詩的方法,蕭邦是自己時代的英雄,一個可以用斯溫伯恩的詩句來形容的英雄:“啊,那個長着剛健翅膀的靈魂,用它那唱着預言之歌的灼熱滴血的嘴唇,用它那具有磁性的心弦的顫動,用它那如在人群中炸開驚雷般的思想,用它那熱情而和諧的曲調,你利劍一般刺透人們的靈魂,讓他們聆聽天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