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無關“風月”4

76.無關“風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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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地摩挲着指節上的虎頭戒指,沉聲道:“一年前,賈老闆說藥鋪生意周轉不靈,我給了你半年時間,半年前你說抱病在床,我又給了你三月時間。可賈老闆病癒后,像是忘了秦某的寬限日期,是以秦某隻能親自登門拜訪。”

賈正霆腦門上冒出豆大的汗珠,連聲道:“豈敢,豈敢......三爺您嘗嘗,這是新鮮的碧螺春......”

秦非然接過茶杯,吹了吹茶麵,緩聲道:“我奉勸賈老闆,還是好好想想怎麼將欠的窟窿補上。雖然如今新紀銀行建起來了,可從前我們秦家是做什麼的,賈老闆沒忘吧?”

秦非然說著話,忽然手一滑,瓷質茶杯正正跌落在賈正霆腳下,濺了賈正霆一襠子水。

“沒......沒沒忘......”賈正霆嚇得面如菜色,說話時舌頭都打磕巴了。

柳雁歡和芸笙進前廳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隨着家僕的一聲“老爺”,讓兩人都將目光投向柳雁歡和芸笙。

柳雁歡大步走了過去,面帶笑意地沖座中人喚了聲:“賈老爺。”

一時間,滿廳寂靜。

秦非然饒有興緻地打量着柳雁歡,目光從他的發梢到腳趾全都溜了一遍。

芸笙趕緊上前兩步,臉色僵硬地推了推柳雁歡:“大少爺,您認錯人了,這位才是賈老爺。”

柳雁歡順着芸笙的手看過去,詫異地盯着賈正霆腳下的一灘水。

這時,秦非然忽然開口道:“你在叫我么?”

聲如金石,讓柳雁歡倏地回神。

四目相對間,柳雁歡看清了男人的長相,劍眉下的一雙眼眸極漂亮,鼻樑上的一副金絲眼鏡,卻斂了鋒芒,嘴唇開闔間竟讓柳雁歡有一瞬間的愣神。

前世柳雁歡身為調香師,接待過許多娛樂圈的俊男美女,可在閱美無數的他看來,座中男人的長相真真是極好看的。

“抱歉,我認錯人了。”靠近秦非然的一刻,柳雁歡聞到一陣獨特的香氣,“4711科隆之水,先生好品味。”

秦非然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隨即輕笑一聲。

柳雁歡回頭,就見賈正霆如見鬼一般地盯着他。

“賈老爺,在下柳雁歡,方才多有冒犯,還望莫要怪罪。”

賈正霆下意識地看秦非然一眼,見他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忙笑道:“不礙事不礙事......”

“賈老爺讓芸笙前來協助問詢,只是為何沒有見到巡捕?”

“這......”賈正霆抹了把汗,卻見秦非然從格子大衣里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柳雁歡。

名片上印着“槐墨”兩個燙金大字。

“偵探事務所?你是偵探?”柳雁歡在片刻的錯愕后,很快冷靜下來,“槐先生,據我所知科隆之水的價格不菲,偵探這樣替人跑腿探查的活計,恐怕負擔不起吧?”

秦非然也沒有多做解釋,只是笑着推了推眼鏡:“寧城之內,恐怕還沒有我負擔不起的東西。”

呵,好大的口氣。

柳雁歡心下冷笑,面上卻不置可否。

“夫人的屍體現在何處?”秦非然問道。

賈正霆一個頭兩個大,既然秦非然將戲開了場,他勢必要陪着演下去。眼下只能在前頭引路,由側門穿過天井,再經書房進入後院。

秦非然戴好手套,上前掀開白布,見柳夫人側躺在床上,鬢髮散亂,兩手還緊緊掐住喉部,但喉嚨處並無勒痕。

細看之下,發現柳夫人面部腫脹,指甲發紺,眼底出血,屍斑呈暗紫紅色,屍體尚有餘溫,顯然是窒息而亡。

驗完屍體,秦非然又將目光轉向一旁的梳妝枱。

妝枱上擺着面脂、口脂、香膏、香水、爽身粉等。拉開妝枱的柜子,秦非然皺眉看着其中橫七豎八的瓶瓶罐罐,將唯一一個直立的瓷瓶拿起來看了看。

瓶子上頭全是洋文,

“尊夫人有哮症?”秦非然問。

賈正霆啞聲道:“正是,內子的葯常年放在櫃中,近些日子我生意繁忙,家裏的下人也不總在左右,葯放在柜子裏,想着她若是病發,可以立刻取服。”

柳雁歡拿起藥瓶聞了聞,瓶身有一股淡淡的香氣。

“這葯看樣子不是賈家所產吧。”

“先生慧眼,雖然家裏是做藥材生意的,可內子的哮症,還是西藥見效快,這葯是到教會醫院開的。”

秦非然將葯交給隨行的侍從,沉聲道:“拿到教會醫院去化驗,這葯被人動過。”

“何以見得?”賈正霆詫異道。

“在這櫃中,除了這一瓶哮喘葯,其餘的藥瓶都被翻得橫七豎八,按照這藥瓶所處的位置,尊夫人不可能夠不到。唯一的解釋是,藥瓶先是被人拿走,尊夫人在病發時沒有找到葯,這葯是在尊夫人身亡後放進去的。”

“從目前的情形來看,尊夫人的死亡時間約在今日丑時,彼時賈老闆身在何處?”秦非然目光一轉,緊盯着賈正霆

“今日寅時我在城南藥鋪分店清點藥材。昨日恰好是內子的生辰,她身子一直不好,為了能讓她歡喜,就請‘朋來’戲班前來演出,可戲還沒唱完,我就接到藥材到店的消息,立馬趕去分店,分店的夥計都可以作證。”

秦非然點點頭:“昨夜府中還有誰進過夫人的房間?”

丫鬟秋雨顫顫巍巍地站了出來:“戲散場后,亥時三刻我扶夫人回房的。”

“當時屋內是什麼景象?”

“就跟平時一樣,不見異常,夫人說想看會兒書再睡,還說屋裏有點悶,讓我把窗子打開。我開了窗,還叮囑夫人,正值隆冬,她身子弱,萬不可貪涼。”

秋雨說完后,丫鬟冬雪也站出來說:“昨夜府中輪值,沒有排到我的班,我是今日一早去喚夫人起身的。往日夫人都是這個鐘點起身,今日卻半點動靜都沒有。”

“你個喪門星,如果不是你,景芝也不會出事;如果你當晚將她帶回家,她就不會......”

柳雁歡默默地忍受着捶打和責罵。

受到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打擊,柳明崇和馮蘊接連病倒。

出殯當天,柳雁歡是柳家的主事人。棺槨下葬后,在一片哭聲中,柳雁歡聽到郭斌低沉的聲音。

“柳少,我家先生有請。”

柳雁歡詫異地回頭,就見秦非然那輛黑色的通用停在遠處。

他疑惑地走上前去,敲了敲車窗。

“上車。”

柳雁歡上了車,秦非然遞給他一個紙袋。

“這是?”

“新書的樣稿,你先看看,如果覺得題材可以,我就繼續往下寫。”

柳雁歡怔怔地看着秦非然,花了好幾分鐘才消化了這個事實:“你真要和柳氏書局合作?”

“這只是下一本書,如果你們做不好,合作就僅此一次。”

“我明白,你放心吧。”

秦非然看着車窗外的人群,輕聲道:“你準備繼承家業嗎?”

柳雁歡沉默半晌,搖了搖頭:“沒有這樣的打算。”

“那你想做什麼?”

“我想成為一名調香師,或許你聽起來有些不切實際。”

“調香師?”

“沒錯,現在百貨大樓里賣的高檔香水,大部分都是從國外進口而來。我想創立自己的香水品牌,做國產的香水工業。”

秦非然許久沒接話。

柳雁歡後知後覺地看了他一眼:“你肯定覺得我在痴人說夢。”

“不,我覺得你的想法非常好。生而為人,總有做夢的權利。”

柳雁歡詫異地挑了挑眉。

“怎麼?不贊同我的話?”

“不,我只是沒想到,你會鼓勵我。”

“不純粹是鼓勵,還有提醒。”

“什麼意思?”

“現在的柳家,不足以支撐起你的夢想。而在這個過程里,你會遇到無數的困難。比如你的起始資金,人力成本,還有產品的消費對象,樁樁件件都需要你去考慮。如果你沒有足夠的耐心和定力,將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柳雁歡愣住了,從穿越到現在,他的生活安逸中帶着混亂,總是被卷進各種事件之中。而秦非然是唯一一個在此時此地,告訴他要找准方向的人。

“我明白了,謝謝你。”柳雁歡這句謝謝說得真心實意。此前他一直覺得秦非然是那種衣食無憂又驕傲自負的人,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或許眼前人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其實,如果你想成為調香師,眼下就有現成的助力。”

“嗯?”柳雁歡不明所以。

“溫家的韶華香坊在寧城赫赫有名,作為溫家的外孫,總不至於為此發愁吧。”

“溫家?”柳雁歡瞪大了眼睛。

“你不知道?”這回輪到秦非然詫異了,“寧城的香道大家溫如嵐不是你外公?”

“呃......我之前大病了一場,許多事情記不清了。”柳雁歡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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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調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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