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小妖精
邵斯年回到家,徑直上樓,進了卧室,近乎粗魯的脫掉外衣,扔到地上,赤身走進浴室。
熱水開到最大,他對着鏡子用力搓洗嘴唇。
他有潔癖,不喜歡別人碰觸自己,從他記事以來,還是第一次和人這麼親密。
就算之前他伸手接她的時候沒用手帕墊着,觸感也確實不錯,也不代表他能接受這麼、這麼過分的親昵。
水嘩嘩的響,他甚至用上了磨砂膏,但是不管怎麼洗,都洗不掉那種詭異的觸感,直到最後唇上都開始滲血了才停下。
洗完澡,他赤身躺在被窩裏,唇上那種柔軟濕潤又滑膩的感覺依然揮之不去,就算沒有接觸其他人時的難受和厭惡,這種詭異的觸感也讓他十分的難以適應。
他煩躁得厲害,用力咬着下唇,疼痛終於趕走了其他感覺。
剛才發生的事一遍遍在他腦海中重現,他突然坐起來,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幫我查查今天晚上翻牆進王家的那個女孩是什麼身份。”
他想起那個女孩貼在自己耳邊說的話。
她竟然說:剛才忘了,現在補上,這是賞你的謝禮。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狂妄得過分。
……
摸了自己的碎片一把,念念開開心心的回到家,哼着歌兒躺在浴缸里泡澡。
至於承諾過王浩然的話,當然不作數了啊。
只有這樣,才能讓人念念不忘,對吧。
念念美滋滋的摘下左手上的南紅手串,露出腕骨內側猙獰的傷疤。
這是當初陸姿予自殺時留下的傷痕,她現在靈魂太脆弱,法力也不夠,讓這具身體“起死回生”就已經耗盡了最後一滴力量,這個傷疤實在沒有能力抹掉了。
不過留下也好,說不定以後還能幫她一把。
王浩然噔噔噔的跑進地下室暗房。
藥水已經配好了,相紙感光、顯影、停顯、定影、水洗、乾燥……一系列流程下來,時間已經過去二十多分鐘。
他抱着照片又噔噔噔的跑上樓,還沒進樓頂就喊:“照片洗……洗出來了!你看……”
他推開小門進去,剛才念念坐的地方已經沒人了。
王浩然愣了一下,想喊她,一張嘴卻發現自己還不知道她叫什麼,更不知道她的電話是多少。
他只能喊:“小姐……小姐?你還在嗎?照片洗出來了。”
他喊了幾遍,回答他的只有樓頂空蕩蕩的夜風。
王浩然愣了一會兒,突然轉身噔噔噔又往樓下跑
這時已經晚了,前來參加宴會的人開始離開,他在人群中慌亂的找,但是怎麼都找不到那個美麗的身影。
“三少爺!三少爺……”
袖子突然被抓住,王浩然這才聽見有人在叫自己,回頭一看,是家人的傭人。
傭人道:“三少爺,管家在找您,說是有事要問。”
王浩然眼睛一亮,對啊,那個女孩出現在這裏,一定是管家請的客人,管家一定知道她的身份。
他忙問:“管家在哪兒?”
傭人指了指外面:“在和夫人一起送客人。”
王浩然立刻跑了出去。
王夫人今年六十八歲了,帶着貴族老人特有雍容和優雅,站在那裏笑着和客人道別,看見王浩然衝過來,眉梢一豎,低聲道:“小三兒,給我過來。”
王浩然竟然沒有反駁這個他最討厭的小名兒,上去就問王夫人身邊的管家:“王叔……”
不等他問出口,管家看起來比他還激動,拉着他手走到一旁,問:“三少爺,今天和你一起上樓的那個女孩子是什麼人,你認識嗎?”
王浩然愣了一下,大驚失色:“我不知道啊。王叔你也不知道嗎?”
管家比他還驚訝:“三少爺,你不是認識她嗎?怎麼不知道?”
王浩然急道:“我就是不知道啊,我今天第一次見她,我還想來問您呢!”
管家一張老臉立刻垮了下來,唉聲嘆氣道:“哎,這可怎麼辦喲……”
王浩然抓狂:“到底怎麼回事兒?”
管家擺擺手不想多說,畢竟八字沒一撇的事兒,轉身欲走,突然回頭,狐疑的看着王浩然,問:“你問這麼多幹什麼,不會喜歡她吧?”
王浩然:“……!”
他連忙擺手,“王叔你說什麼呢,我今天才見她第一面!”
管家不信:“那你問這個幹什麼?”
王浩然:“我就是想讓她當我的模特。”
他眼睛晶亮:“我要拿她的照片去參賽。”
管家鬆了口氣,也知道自家小三兒是個傻的,一門心思撲到攝影上,暫時還沒開竅。否則和那個女孩子有獨處的機會,怎麼連對方叫什麼都沒弄清楚。
說起這個,斯年少爺也是三十多才開竅,這些小輩們,一個個的,真是愁死個人了。
王浩然突然想起來,那個叫林書源的好像認識她,不過他暫時不準備告訴管家,他想自己找到她。
見王夫人把手邊的客人送走,王浩然立刻捂着耳朵開溜,不用想就知道奶奶一定又是催他談女朋友。
切,小叔叔三十二了都沒女朋友,催他幹什麼,有本事催小叔叔去。而且女朋友什麼的,哪兒有相機好玩。
如果不是太奶奶九十大壽,他才不樂意回來呢。
王浩然開車溜之大吉,回到自己的小窩,房間裏掛滿了照片。他小心翼翼的把剛洗出來的照片拿出來,仔仔細細做了塑封,然後掛到床頭上。
躺在床上盯着看了半晌,他突然想起管家的話,臉後知後覺的一紅,抱着被子在床上滾了兩圈。
那個什麼……照片上的人如果能當自己的女朋友,好像……貌似……也許……還是很不錯的。
……
第二天上午,邵氏大樓,董事長辦公室,助理敲門進去,邵斯年正在回郵件。
助理的視線從老闆嘴唇的血痂上飄過,淡定開口:“董事長,昨天您讓我查的人,已經有結果了。”
敲擊鍵盤的手不變,邵斯年:“說。”
助理:“大名叫陸姿予,二十一歲,帝都大學大三學生,一個月前請了病假,至今未銷假。有微博,ID是‘姿姿今天變漂亮了嗎’。”
說完,他遞過去一個平板
邵斯年停下手上的動作,接過平板,上面就是她的微博,今天早上剛更新:【本妖精終於痊癒啦!】
附了一張自拍:
夏季的清晨,金色的陽光灑下來,美麗的女孩子蜷在鋪着毛絨絨墊子的飄窗上,睡眼朦朧,髮絲凌亂,舌尖舔着上唇,像是無聲的引誘。
果然如她所言,是個勾人的妖精。
目光在她唇上頓了一下,邵斯年把平板還回去,問:“還有嗎?”
“有。”助理遲疑了一下,在老闆看似溫和的目光下,硬着頭皮道:“陸小姐有個前男友,是林家獨子林書源,林書源的現任女朋友和陸小姐曾是朋友關係。”
邵斯年捻了一下手指,助理看到這個動作心裏咯噔一下,作為貼身助理,他十分了解BOSS這個動作代表的含義。
這意味着,邵斯年對這件事,或者這個人,十分的上心。
“想辦法把這個消息告訴王家。”邵斯年說完,低頭繼續回郵件。
助理應了一聲“是”,躬身退下。
十分鐘后,助理進來報告,消息已經傳出去了。
半個小時后,王家打來電話,讓他今天過去吃晚飯,邵斯年回他盡量。
晚上六點鐘,王家再次打來電話,催他快些回去,邵斯年回讓他們先吃,不用等他。
他一直拖到九點多,這才拿起外套,離開公司。
到了王家,管家迎出來,他把外套遞過去,問:“老太太睡了嗎?”
管家瞄了他唇一眼,回:“您來得巧,再晚十分鐘老太太就睡了。”
邵斯年:“是挺巧的。”
他剛進門,就聽見裏面有人在說話,像是有客人。
“……那些小年輕懂什麼呀?男人啊,還是大點好,大點知道疼人。”這是舅媽王夫人的聲音。
“說得對,我當初十六嫁了二十六的老王。那年代,二十六沒娶妻的不多,那些官家小姐們都笑我找了個老男人,後來你問問,京城裏誰不羨慕我嫁得好?”
這是老太太在自吹自擂。
邵斯年換了拖鞋進去,腳步微頓,他一眼就看到了客廳里的人。
女孩今天打扮得規矩多了,一張小臉乾乾淨淨,絲毫沒有化妝的痕迹,穿着一件白色綉藍花的連衣裙,頭髮鬆鬆散散的在腦後挽成一個丸子頭,手腕上依舊帶着那串南紅手串。
家裏的女眷們坐在一起,把她圍在中間,一群人有說有笑,逗得她臉頰緋紅,一副乖巧可愛的模樣。
她最先看到自己,歪着頭沖自己笑。
妖氣橫生,嬌媚萬千,那裏還有半分乖巧。
一隻擅長蠱惑人心的妖精。
“呀,斯年,你可回來了……”王夫人第二個看到他,連忙起身,“這是姿姿,你們昨天見過的。”
邵斯年不動聲色的點頭。
王老太太一雙眼睛往外孫身上一瞟,再看向念念,見她目光專註的看着外孫,眼裏亮閃閃的,一副小女孩情竇初開的模樣。
自從管家說昨天晚上有個小姑娘親了外孫,她這一整天都興奮得不行,今天一見念念,更是滿意。
怪不得外孫鐵樹開花了,這麼出挑的女娃,哪個男人不喜歡呢?要是他連念念都看不上,她老太婆就真的信了別人的閑話,要帶他去看大夫了。
關於邵斯年不行的傳言,老太太也聽說過。
邵斯年過去坐到老太太身邊,道:“這麼晚了,您怎麼還沒睡?”
老太太:“這不是等你呢嗎?”
邵斯年:“公司臨時有事,走不開。”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行,我也見着你了,回屋休息。小姿今天不走了,就住家裏,你替我好好招待人家,你也別走了,在家睡。知道嗎?
邵斯年看了念念一眼,又見她沖自己笑得燦爛。
他點頭應了,叫家裏的阿姨過來,扶着老太太回卧室,一眨眼的功夫,客廳里只剩下邵斯年和念念兩人。
念念慢吞吞的吃着水果,抽了一張紙遞過去。
屋裏冷氣開得很足,邵斯年從外面進來,鏡片上起了一層霧。
夾着紙巾的手細膩潤澤,皓腕凝雪,手串紅艷。
邵斯年盯着看了兩秒,接過,摘了眼鏡靠在沙發上擦鏡片。
男人那雙淺棕色的眼睛,第一次不帶任何掩飾的,暴露在念念面前,冰冷深邃,念念一時看呆了。
邵斯年笑了一下,問:“陸小姐,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
念念伸出一指,遙遙指了指他的胸前心臟的位置。
“我要你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