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6.第 6 章

第六章

在復讀班度過的第一周,時間走的很快。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講,他們還沒來得及認清班裏同學的臉,就迎來了周五的下課鈴。

畢竟是新生入學,大家對截然不同的環境充滿好奇,就像是一群剛剛出生的小雞仔,正在努力探索着新集體。

楊心躍在洗手間聽到了隔壁理科班女生的討論,他們班正商量着組織一場班級活動,來拉近大家的距離。只是對於聚會的地點他們一直沒談攏,有人說去KTV,有人說去桌游吧,支持者的數量都差不多。

聽到人家班級熱火朝天的討論,楊心躍深深地嘆了口氣——為什麼他們班的人員構成這麼複雜啊?!

教室後排,那群眼高於頂的藝考生根本不屑和其他人交流,他們自成一圈,談的聊的都是“高端”話題,旁人根本無法融入那個集體。

算了算了,好不容易周末了,還是不要想這些讓人頭疼的事情了。

放學后,楊心躍特地攔下鍾可,憂心忡忡地問他:“這個周末我回家,不住宿舍。蘆薈要是兩天不澆水,不會渴死吧?”

“不會的。”鍾可安慰她,“蘆薈很皮實,你放心養!我還沒見過有人能把蘆薈養死呢。”

“……”楊心躍更惆悵了,“說不定你這次就能見識到了。”

“不會吧?”

“會的會的。”她說,“我爸說我身上殺氣太重,除了養自己,什麼都能被我養死。”

“……”鍾可以為自己聽錯了,“殺氣?”

這個只在古裝劇里聽過的名詞居然出現在一個年輕女孩的嘴裏,實在是太違和了。

楊心躍見他不信,隨手從桌上摸起一支筆,看似漫不經心的在指尖里把玩着。突然間,她猛地抬起手臂,向著鍾可的方向就是一刺!

那是最簡單最基礎的動作,不帶一點花哨姿勢。手臂送出,手肘伸直,把手中的利器直刺向目標——

——鍾可完全來不及反應,他甚至根本看不清她手中的動作,上一秒她才抬手,下一秒那支筆已經堪堪停留在他喉頭正中央!

與此同時,一股澎湃而尖銳的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她手裏握的是筆,卻又不止是筆,而是一把武器、一件兇器、一個殺器!

筆尖離他僅有不到兩公分的距離,他下意識的想要叫,卻發覺喉嚨乾澀,連一聲“啊”都擠不出來。

濃濃的戰慄感自後背升起,他呆愣的盯着面前的同桌,不明白瞬息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明明一秒鐘之前,她還與他說笑談天,臉上的笑容開朗可愛;怎麼眨眼的功夫,她就變成了手握利劍的劍士,那張臉上只剩下堅定與果敢,彷彿隨時都能把他斃於劍下。

楊心躍身上那股令人汗毛倒數的氣息,讓她像極了一隻伺機而動的獵犬,而他在她面前,成了一隻連跑都不敢跑的肥兔子,只能兩股戰戰,倒在她的利齒下。

“……”

“哎呀!對不起,嚇到你了吧。”好在楊心躍的俠女風範只維持不到三秒就煙消雲散,她往後蹦了一步,趕快扔下手中的筆,急急忙忙的道歉,“我忘了你們普通人沒有系統鍛煉過動態視力,看不清我的動作。”

“什麼動態視力?”

“因為我們出劍速度很快,一秒之間足夠施展一套完整的防守還擊,所以會有意鍛煉動態視力,要不然上了賽場,連對手的動作都看不清。”

她高舉雙手以示誠意:“你放心,我手裏有分寸,絕對不會威脅對手脖子以上部位,我剛剛就想給你演示一下,絕對不會傷害你的!”

花劍與佩劍、重劍不同,攻擊範圍僅為對手的上半身,脖子以上屬於無效部位。平時訓練時,為了防止意外,只要拿劍必帶頭盔;離開劍道后,更嚴令禁止箭尖朝上持劍。

剛剛楊心躍做示範時,特地避開了鍾可的頭部,哪想到即使這樣,依舊把他嚇到了。

“對不起對不起。”她雙手合十,再次誠懇道歉,“我今後絕對不再開這樣的玩笑了!”

鍾可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短暫的后怕之後,心裏的悸動很快就轉變為了濃濃的興奮:“沒關係,我覺得……這特別有意思!”

他此前從未看過劍擊比賽,對劍擊的全部認知只有“兩個戴着黑面罩穿着白衣服的人拿着細劍戳來戳去”,他從不知道,原來劍擊是這麼刺激的一項運動!即使楊心躍離開賽場,手中的花劍換成平平無奇的簽字筆,帶給人的震撼力依舊這麼大!

倘若楊心躍沒有受過傷,倘若這一切發生在真實的賽場上……

鍾可彎腰撿起那隻剛剛被扔下的筆,緊緊攥在手心中。

他現在迫不及待想要了解一下劍擊這項運動了!

寶貝女兒結束了第一周的復讀班課業,楊家的兩位家長為女兒的歸來展現出了百分之二百的熱情。

楊心躍端着飯碗坐在餐桌旁,看着滿滿一桌比春節還要豐盛的大魚大肉,不自覺說出了心裏話:“爸,媽,這也太隆重了吧?”

“躍躍學習這麼辛苦,都累瘦了,還不準媽媽心疼一下啦?”坐在桌子對面的女人身着一襲改良過的棉布旗袍,掐出一捧細腰。她一對柳眉籠着輕愁,望着楊心躍,口裏長吁短嘆。

若不是她和楊心躍的長相宛如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否則誰也不會相信,她這樣的“小綿羊”能養出楊心躍這隻“獵兔犬”。

其實在很久很久以前,楊心躍確實如她母親一般,是個溫溫柔柔的小淑女,因為楊爸爸是白手起家的富一代——說難聽點就是“暴發戶”——在學校里沒少被人欺負。楊爸爸怒火中燒,給女兒辦了轉學,又送去學了劍擊,本想培養她的銳氣,哪想到誤打誤撞,把楊心躍養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不過楊爸楊媽看得開: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女孩子嘛,性格剛強點兒,挺好!以後不會被男朋友欺負,還可以欺負男朋友!

一想到未來會有個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的溫柔好女婿,夫妻倆就美滋滋的。

雖然女兒只在復讀學校呆了一個星期,可在楊媽媽眼裏,女兒瘦的下巴都出來了!她急忙往楊心躍碗裏挑肉挑菜,她最愛吃的雞腿、排骨,沒一會兒就摞成了小山。

連吃了一周的食堂大鍋菜,楊心躍實在太想念媽媽做的菜了!她正要下筷,忽然動作一停,出乎意料的拉過爸爸的碗,把冒尖的肉分給了爸爸一半。

楊媽媽傷心的都要哭了:“躍躍,是媽媽做的菜不合口味嗎?為什麼都不吃啊?”

“不是不是。”楊心躍趕快解釋,“就是……我覺得自己吃太多了。”

之前她在私立高中走讀,每天回家吃飯,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飯量驚人。可是現在換成了集體生活,楊心躍每天都要吃掉滿滿一盤子肉,就連食堂大叔都被她嚇到了。

若只是她一個人吃得多也就罷了。那些表演藝考生為了控制體重,三餐加起來只吃拳頭大小的一點青菜,楊心躍懷疑她們都是靠喝露水就能活下來的仙女!在人家的襯托下,同樣是女生,楊心躍的飯量就顯得極其不正常。

今年京英復讀文科班有三件事最出名——鍾可艾的顏值、藝考生的傲氣……以及,女班長的飯量。

可是楊心躍根本不想靠飯量出名啊!

楊爸爸一聽女兒要減肥,立即投出否決票,把菜又扒拉回女兒碗裏:“不行不行,你現在正是學習的關鍵時刻,電視上說了,東西吃得少,腦子轉得慢。”

“那可不一定。”楊心躍再次把菜傳到爸爸面前,同時堅定地說,“我同桌,一個男生,他吃的可沒我多!但是人家今年考上一本線了,復讀是為了考京大法律系呢!”

“呸!”楊爸爸怒火中燒,“哪裏來的小白臉,一個男孩子吃的還沒女生多,肯定是風吹就倒!”

“啊……阿嚏!”

在筒子樓某間狹小的兩居室內,正對着電腦聚精會神看視頻的鐘可,打了一個巨大的噴嚏。

他顧不上搓鼻子,眼睛一直不捨得離開電腦屏幕。

鍾可家裏的這台電腦還是他媽媽去世之前買的,到現在好幾個年頭了,慢的要命。平常鍾可上網查資料,開一個網頁就要兩分鐘,今天他看了一會兒視頻,主機已經燙的能煎蛋了。

聽到兒子打噴嚏,鍾爸爸打趣道:“看來是有人惦記我們家可艾呢。”

“爸,你別瞎說……”鍾可趕緊否認。

鍾爸爸走到兒子身邊,很好奇他在電腦上搗鼓什麼。

待看清屏幕上那兩個手持長劍、乒鈴乓啷打成一團的身影時,鍾爸爸更莫名了:“這是劍擊比賽?你怎麼在看這個,看得懂嗎?”

鍾可露出一臉苦相:“別說看不看得懂了,我根本看不清。”

一方面是屏顯受限,另一方面就是兩位劍擊運動員的手速實在太快——兩位選手剛一靠近,音箱裏傳來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幾秒轉瞬即過,身後的積分器上立即顯示出了這一局誰拿到分數。

像鍾可這樣的普通人,雙眼就算看花了,也看不懂他們在打些什麼。

花劍每場比賽的時間長度不同。淘汰賽一局比賽最長不超過九分鐘,在九分鐘內最先擊中對方十五次的人獲勝。循環賽一局四分鐘需擊中五次,若是遇到差距懸殊的對手,往往開場一分鐘就能分出勝負。

鍾可憑着心頭一股好奇心,茫茫然看了幾個小時,越看越是混亂,即使查了規則也依舊一頭霧水。

鍾爸爸問:“你怎麼突然對劍擊產生興趣了?”

“因為我現在的同桌——就是我們班長——她以前是花劍特長生。”鍾可說。

“我想起來了,你提過那個小姑娘。”鍾爸爸笑了,打量起自己的兒子。

一轉眼的功夫,昨天還牙牙學語的伢兒,今天就變得這麼高了,等過了年,就正式成年,算個大人了。他知道自家兒子是不少小閨女兒的心頭好,只是這小子不開竅,也不見對哪個女孩子上過心。

不過現在嘛……這短短一周里,他都記不清從兒子嘴裏聽到過幾次這位女班長的大名了。

鍾爸爸說:“你不是前幾天還搬了一盆蘆薈送給人家嗎?”

鍾可點點頭。

“她喜歡嗎?”

“喜歡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顆蘆薈雖然不值幾個錢,但畢竟是兒子的一片心意,如果那女孩不當回事,多傷兒子自尊心啊!

眼看鐘可又把注意力移到花劍比賽上去了,鍾爸爸趁他防備心最薄弱的時候,打探起來:“你再給爸爸講講那女孩的事情唄?她什麼性格?”

鍾可果然遲鈍,根本沒察覺出來父親的心思,他懷裏抱着熊童子,隨口說出了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她,很有殺氣。”

“……???”

鍾爸爸:等等,難道是我誤會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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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你太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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