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6
電話很快就通了,南阮這還是第一次主動給賀憲打電話,她想不出說什麼,就等賀憲先說話,可是平時總沒話找話說的賀憲居然也不開口。
“喂!你怎麼不說話?”因為對方是賀憲,南阮一開口就霸道上了,然而她自己並沒發現。
“不是你給我打的電話嗎?”
“你在家嗎?”
“在。你呢?顧曜送你回來的?”
“剛到家不久。”
賀憲看了下時間,已經十點鐘了,他心裏堵得厲害,乾脆不說話了。
“喂?你在聽嗎?你今天怪怪的,真的沒什麼事嗎?”
“沒。”
南阮不會找話題,只和韓樂怡、馮夢迪那種話癆聊得來,賀憲一冷淡,她立刻不知道該接什麼了,猶豫了片刻,問:“你要不要生物筆記?生物背一背提高得快。”
賀憲其實不需要,再提能提到哪兒去,但南阮的話他拒絕不了,便說:“要啊。”
“那你來我家,我從窗戶給你。”剛說完,南阮又改主意了,“還是我去你家吧!我姐姐現在就住我樓上,你爬到樹上和我說話,她會聽到的。”
南阮和家屬院的小孩子們雖然沒來往,但小時候經常陪奶奶去朋友家串門,所以清楚賀憲家是哪棟樓。
四月白日溫度高,夜風仍舊涼,南阮在睡衣外面披了件毛衣外套,拿上筆記就出門了。見她剛回家沒多久又出門,南奶奶問:“你去哪兒?怎麼還穿着睡褲?”
“去給朋友送東西,不出院兒。”
南奶奶“哦”了一聲,待孫女走了才反應過來——她什麼時候在家屬院有朋友了?
南阮走到賀家門前時,賀憲已經等在門外了,他穿一身純黑的運動裝,抄着手立在夜幕下的矮牆前,更顯清瘦挺拔。賀憲平常在她面前總嘻嘻哈哈沒個正形,害她到現在才發現,他的確是個好看的少年,難怪馮夢迪喜歡他。
“有什麼好玩的,值得這麼晚回家?”
“我以前沒自己動手燒烤過……你朋友都問你為什麼走,後來還給你打電話了,你到底怎麼了?你就是和顧曜吵架了吧?為什麼啊?我們從島上回來后,去師大那邊吃甜品,我問他要不要叫你,他說叫了你也不會來的。我和韓樂怡也經常吵……”發現賀憲的表情越來越冷,南阮聲音漸小。
顧曜帶着她從島上回來,又單獨去師大吃東西,難怪到這個點。一整晚他們都在一起,還共騎一輛車……賀憲從小練射擊,一直接受心理訓練,心中再翻江倒海,面上也不顯。聽到南阮問“為什麼”,他用了最大的自制力,才沒說出那句“因為你”。離高考還剩不到兩個月,不能因為這個影響她的情緒,無論他多難受,這一段也得忍着,等考完再和她說明白。
賀憲一直不說話,南阮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獃獃地看了他片刻,說:“這筆記給你,我回家了。”
南阮剛洗過澡,黑亮濃密的長發還沒幹透,因而她沒像往常那樣梳成馬尾,就那麼散在肩頭,孩子氣一下子就褪掉了大半,有種少女獨有的冰清玉潔的美。
賀憲生出了衝到顧曜宿舍把他叫出來打一架的衝動,怕被南阮看出端倪,接過筆記、連“謝謝”都沒說,就轉頭進了院子。
南阮怔住了,賀憲這不是和顧曜吵架了,而是討厭自己了吧?為什麼呀?
因為賀憲的態度,南阮低落了一整晚,招人煩好像是她天生的本領……
周一一早,往常一進班就戴耳塞的南阮特別留意了一下賀憲的位置,哪知他一整個上午都沒來。
午休時分,聽到南阮說起這件事,韓樂怡說:“賀憲那樣的人,怎麼可能跟你這種小女孩計較?你能怎麼得罪他,就算真做了什麼,他又不是個丫頭,不會掛心的。我說你上午怎麼一直往後看,你就是太多心,上次還說顧曜不理你,肯定是你堂姐在他面前黑你,結果呢,人家只是當時心情不好!”
南阮咬着奶茶吸管說:“我覺得人際關係真的好難,要是你也突然就不理我了怎麼辦……”
“可能嗎!我對你海枯石爛永不變!”
“我覺得賀憲還是煩我了,他才不是心情不好,顧曜一直都挺冷的,突然不想說話也正常,賀憲又不是顧曜那種性格。”
“他怎麼不是?賀憲的性格比顧曜更差好不好!他也就對你態度好,跟我都怎麼說話你也不是沒見過,你對他那麼凶,他還樂呵呵的……長得漂亮真是好,班主任也是,你吃了一節課餅乾,他早就看見了當不知道,我剛拿一塊,他馬上訓我帶壞你,這個看臉的世界,對我們心靈美的人太不公平了。”
南阮被她逗笑了:“你怎麼也說我對他凶啊?我沒覺得啊,都是你之前說他為難你,我才把他當敵人,後來就習慣沒好氣了……可是我把生物筆記都給他了,我寫了好久,自己也要用呢。等他來學校,我得要回來複印一份。”
然而直到周五,賀憲都沒來學校。周五晚上,賀憲媽媽照例打電話問韓樂怡這一周他在學校的表現,韓樂怡糊弄完賀媽媽,立刻給賀憲打了通電話,說看在之前的交情上替他兜一次,他再不來學校,自己就要說實話了。
賀憲冷淡地回了個“愛說不說”,周六依舊沒來。周六中午,南阮放了學回家,路過賀家的時候,發現他家前後門都開着,不斷有人進出,有些納悶。回到家才聽奶奶說,賀憲的奶奶今天早上過世了。
“我給你爸爸你伯伯打了電話,讓他們今天別過來吃飯了,老魏走了,我和你爺爺得去她家看看。你姐姐今天不回來,家裏沒人,比自修室安靜,你就在家複習吧。”
南阮“哦”了一聲,隔了片刻又說:“你們帶我一起去吧。”
吃過午飯,南阮換了件素色襯衣,和爺爺奶奶去了賀憲家,一進門就看到了站在客廳角落裏的賀憲。
魏教授德高望重,桃李滿天下,過來弔唁的人很多,偌大的一樓,幾乎找不到地方下腳。賀憲面無表情地獨自站在遠離人群的地方,沒像堂妹那樣泣不成聲,也沒像堂弟那樣熱絡地幫大人招待客人。
知道他也看見自己了,南阮沒主動打招呼,扭過臉跟在爺爺奶奶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