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凌霄聞言,不等朱贏開口便眉梢一挑,道:「穆隊長,你該不是不講究到如廁時用信封擦了那個……了吧?」
穆小峰臉龐漲紅,欲待分辯幾句,又覺得說「我才沒有用信封擦那個」太彆扭,當即一言不發從懷中拿出信封遞給朱贏。
朱贏看了一眼就恨不得自插雙目,信封上慘不忍睹的六個大字——豬淫公主親啟。右下方畫了個方方正正的小東西,上面還有紋路。
凌霄看到那六個字就笑瘋了。
「字丑就算了,竟然還前後鼻韻不分,無恥,太無恥了!」朱贏罵道。
將信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朱贏又好奇了,問穆小峰,「你怎麽知道這信是罔象島送來的?」
穆小峰指指信封右下角的那個帶紋路的小方塊,道:「這是他們的標誌,數年前三爺就知道涪江上有這麽個地方,這些水匪仗着熟通水性又佔地利之便,屢屢禍害過往船隻,新城不少生意人甚至權貴們都曾吃過他們的虧。三爺倒想帶兵去剿匪,可惜那不是咱們緬州的地界。聽說涪江沿岸的官府也曾組織兵力前去清剿過,可這幫水匪本事十分了得,每次都讓官兵無功而返,自己窩都不帶挪一下的。」
朱贏想了想,道:「所以他們的慣例是既要搶船上的財物,又要扣人扣貨叫家裏人去贖?」
穆小峰搖頭道:「這個屬下也不是太清楚,不過以前聽聞如果船上有足夠的財物,他們一般懶得費神費力地將船拖回罔象島去。」
朱贏蹙眉,三七臨走時她給了他三千兩銀子,都兌成了大旻可以流通的通寶錢莊的銀票,按照她心中預計,買完布匹至少還能剩個千把兩。而依三七的精明,也不可能把三千兩花得乾乾凈凈回來見她,對方把人綁走,難道是因為船上沒財物?
不過眼下想這些都沒用,關鍵是趕緊把三七他們贖回來。
朱贏捏着信在屋裏來回踱步。
穆小峰算了算日子,二十五號之前,今天已經十四號了,即便星夜兼程送信去給三爺也來不及。可綁人綁到三奶奶手底下的人,他們這些當兵的眼睜睜看着,心裏能忍住氣?忍不住道:「奶奶,要不將此事彙報給王爺,跟王府借些人,屬下帶着他們去一起去端了罔象島?」
朱贏搖頭道:「不妥,強龍不壓地頭蛇,為了三千兩銀子讓你們去冒險,不值。」踱了兩步,她自言自語,「跟我要個說書先生又是什麽鬼?」
穆小峰接話道:「聽聞這罔象島水匪的老大,好像叫什麽雅少的,喜歡聽說書,整個島的水匪都跟着他愛聽說書。罔象島附近十里八鄉的說書先生都被他們搶到島上去了,弄得現在說書的都不敢走夜路。」
朱贏足下一個踉蹌,一個水匪頭頭,居然叫「雅少」,還能不能讓人好好幻想了?
至於愛聽說書嘛……朱贏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第二十二章三七回來了】
第二天,穆小峰去街上茶館「請」了一位說書先生過來。
「老先生,您聽說過罔象島嗎?」朱贏開門見山。
說書先生嚇得一抖,驚疑不定地看着朱贏,道:「老朽聽過。」
朱贏笑道:「我接到他們的信,我的人和貨被他們扣住了,要銀子和說書先生去換……」
朱贏話還沒說完,說書先生已給她跪下了,「世子妃娘娘,求求您了,老朽上有九十老母,下有三歲重孫,真的不能去啊。」
朱贏忙叫鳶尾等人將他扶起來。
「老先生,您放心,我就請您去給他們說一段書,到時候我的人回來您就跟着一起回來,絕不把您丟在那兒,您看成不?」朱贏幾乎是好言相求了。
「不成啊,老朽年事已高,體弱多病,暈船暈車,不能遠行,怕是還沒到那兒,這把老骨頭就得交代了啊。」說書先生哭嚎。
朱贏看了看他半黑不白的頭髮,白裏透紅的面色,咬着牙開始上罰酒,「若不去,我叫你上無九十老母,下無三歲重孫!」
說書先生一驚,瞪大眼看着朱贏。
朱贏陰陰一笑,道:「您是說書的,常年混在茶樓,應該聽說過我朱贏是什麽人吧?」
說書先生期期艾艾道:「不是說世子妃聰慧機敏平易近人,多智近妖貌美如仙嗎?」
朱贏,「……」什麽時候她的名聲已經鹹魚翻身了嗎?得意ing……
然而不等她得意兩秒鐘,那邊老頭已大哭起來,「世人欺我!」
顧忌着祠堂那隻蒲團,朱贏耐着性子與這老頭磨了半個時辰的嘴皮子,老頭軟硬不吃,最終朱贏被惹毛了,一拍桌子,怒道:「一趟一百兩銀子,去不去?」
「去!」老頭急忙抹掉臉上的淚痕,生怕朱贏後悔一般湊上來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能不能先給五十兩訂金?」
他在茶樓說書,一個月才幾百個銅錢,一百兩銀子,把他賣了也不值那個錢啊!
朱贏很無言,早知一百兩銀子就能搞定,她跟他廢什麽話?
不過,盤店花了一千兩多兩,給三七三千兩,這次又出去三千兩,後續還有許多事情要做,這錢馬上就捉襟見肘了。真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
五日後,朱贏重金雇了一條小船及幾個船工,送陳皮與說書先生前去罔象島贖人。
對於朱贏挑選陳皮前去贖人這一點,穆小峰凌霄等人頗有微詞,朱贏卻有自己的考量。
陳皮此人雖然平時不聲不響沒什麽存在感,但觀他行事,能雕出形貌俱佳的木頭娃娃,證明此人觀察細緻兼吃苦耐勞,毅力耐心一樣不缺;而派他去小廚房不久,他就揪出了與二房廚娘交好且為了貪菜錢對二房廚娘言聽計從的採買婆子,可見這人處事認真也不乏心機。當然最關鍵的是:他、不、愛、說、話!
此番去贖人,給錢就行了,不需要太多話,畢竟多說多錯,能言善辯的有三七和說書先生兩個就夠了。
陳皮走了之後,朱贏心中記掛他們此行也不知順不順利,靜不下心來做設計,恰逢朝廷此番送了不少堅果大棗之類的吃食,朱贏想着也該適時地關懷一下李延齡以顯示自己其實還是很想念他的,於是發動丫鬟們做棗夾核桃,一個個圓滾滾地用紙包了,再用防水防潮的牛皮紙裹了幾層,寫了封信,讓穆小峰派人送去給李延齡。
東西送到時已近九月末了。
以李延齡的身分本來是不用親自動手挖溝的,不過這哥兒們堅信身先士卒才能讓人心服口服,於是每天都挖得一身臭汗。
這日傍晚收了工,李延齡回營地洗了個澡,擦頭髮的時候不由自主想起朱贏拿着棉帕子趴在他肩上巧笑倩兮的模樣,不由一陣抓心撓肝般的難受。
從未試過這樣想念一個人,想到幾乎發了瘋,想到竟然覺得沒有她在身邊的每一天都很難熬,想到連那座他從不留戀的王府都成了夢歸之地。
生活單一心思單純的男人還沒明白,他這隻懵懂的小飛蛾已經徹底被朱贏佈下的那張名為溫柔的大網給牢牢地黏住了。
擦完頭髮,李延齡去一旁的凳子上取換洗衣裳,抖開卻有一隻紅色的荷包掉了下來,他疑惑地撿起來看了看,竟從裏面翻出一縷用紅線繫着的青絲。
「衛安!」李延齡穿戴整齊,走出帳篷喊。
不遠處一個小兵跑過來,嬉皮笑臉地問:「將軍有何吩咐?」
「這什麽東西?」李延齡拿着那隻荷包問。
衛安心中咯噔一聲,摸着後腦訕笑道:「最近常有附近村落的村民過來給咱們送吃的,許是哪位姑娘不小心掉落的吧?」
「掉到我衣服里?」李延齡將荷包往他胸前一甩,抬腿就欲踹他。
衛安忙跳到一旁,告饒道:「將軍我錯了,這不人家姑娘為了給您洗個衣服,巴巴地求了我三天,雞蛋送了兩籮筐。我看她實在可憐,就答應給她洗一次,誰知這姑娘這般大膽?」
「下不為例!」李延齡指着他道。
衛安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一般。
這時,一騎飛來,及至近處,傳信兵翻身下馬,單膝跪地,呈上一口箱子道:「將軍,新城來信。」
李延齡接過,打開一看,登時什麽火氣都沒了,轉身就回了帳篷。
箱子裏有一個包裹,兩封信,一封是穆小峰寫的,一封是朱贏寫的。李延齡拿起朱贏的那封信,想了想又放在一旁,先拆開了穆小峰的信。
羅氏的死李延齡早得了王府的訃聞,故而穆小峰信中並未提及,不過詳細寫了許琳琅之事與罔象島綁票一事。
李延齡看得眉峰深蹙,既為朱贏的機敏感到驚訝與自豪,又為自己不能為她分擔而感覺自責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