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6.第 6 章

賀蘭仁不着痕迹的看着季卿,同為男人,他自然知曉季卿眼中的神采是何意,略掩着眼帘,遮去眼底的自得笑意,賀蘭仁一臉慈愛之色的望着他最為的得意的小輩。

“沒規矩,瞧見了人也不上前見禮。”賀蘭仁笑斥道:“這是中山王,不得沒有規矩。”

賀蘭春已猜出了他的身份,只是賀蘭仁未曾點破,她便裝聾作啞,如今自是不能繼續視若無睹,只得起身遙遙一福,她腰肢纖細柔軟,如柳拂風一般,可稱婀娜嬌嬈。

季卿不覺凝目瞧她,見她不閃不避,反倒是將目光迎了上來,唇邊掠過一絲笑意。

“祖父,既您有客要待,孫女便先行下去了。”賀蘭春道,嬌聲軟語實是悅耳。

“不忙,王爺也不是外人,季家祖上和咱家也是世交,若非如今身份有限,一聲世兄也是叫得的。”賀蘭仁笑道,留了賀蘭春在大堂,又叫人找出他珍藏已久的一套茶具。

季卿聞言笑道:“什麼身份不身份的,這般說且不是生分了。”他說著看向了賀蘭春,道:“我在家中行七,你當我喚了一聲季七哥才是。”

賀蘭春在賀蘭仁的示意下,不甚甘願的開了口:“季七哥。”她不覺蹙眉,雖說元唐不講什麼男女大防,可季卿到底是外男,又有可能是她的姐夫,她留下自是不妥,她心思一沉,目光不覺瞧向季卿,見他含笑望了過去,便一眼瞪了回去,扭頭與賀蘭仁道:“祖父,母親還不知我回來呢!您得容我去請個安才是。”

賀蘭仁目光微沉,帶了幾分警告之色,賀蘭春只作未知,福了一禮后便牽了裙子離開。

季卿目光在她身上逗留了片刻,目光難掩欣賞之色,他是男人,在冷靜克制也有鬼迷心竅的時候,他哂笑一聲,將目光收了回來,與賀蘭仁道:“老爺子有一個好孫女啊!”

賀蘭仁笑道:“不是我自誇,我這個孫女無一不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她那一手字都可在年節時寫上一副對聯貼出去。”

季卿有些驚訝,笑道:“如此可真要一觀娘子墨寶了。”

賀蘭仁大笑一聲,吩咐人去賀蘭春的院中將她的書畫拿來,在元唐一個女子一手書畫若能在人前一獻,不可謂不是一種榮耀,賀蘭仁自是自得非常。

季卿原只當賀蘭仁這番話是為了給賀蘭春臉上添光增彩,待畫卷一展,眼中便露出驚愕之色,他雖是武將,對於書畫並不精通,可也會鑒賞一二,當即贊道:“果真不凡,這樣的女娘怕也只有您家才教養得出。”

賀蘭仁撫須一笑:“正因太好了才叫人頭疼,我這孫女尚未曾及笄便叫媒人踩破了門檻,她母親心氣極高,將這洛邑的好兒郎都瞧了遍也沒有中意的,我倒是怕這般下去將她耽誤了。”

季卿心思微動,笑道:“好女百家求,況且您家小娘蘭心蕙質,姿容不凡,自是該仔細挑一位好兒郎才是。”

賀蘭仁見他並未順勢求娶,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季卿若是瞧見春娘便是張口討要,也不值他費如此心思。

賀蘭仁微微一笑,道:“不瞞你說,我這孫女性子要強,最為仰慕的便是英雄人物,可這世間好男兒好尋,英雄卻難覓,也不知道我這孫女能否得償所願。”

賀蘭仁話已至此,季卿若再無動於衷,只怕到手的佳人便是乘風而去了,他當即一笑,道:“我少時便想娶一佳人在側,如今見您家女娘世無雙,實是傾心不已,就不知老爺子可能捨得割愛?”

賀蘭仁眼中一亮,朗聲笑道:“王爺少年英雄,乃是一方豪傑,我又有何不舍。”

賀蘭春實未曾料到賀蘭仁會想將她許給中山王,聽了容氏所言,不由一怔,隨即怒氣盈於眉睫,袖擺一甩便要去尋她祖父說個清楚。

“回來。”容氏厲喝一聲,叫住了賀蘭春。

賀蘭春倒肯聽容氏的話,停住腳步回頭瞧她,面有惱怒之色,恨聲道:“誰稀罕給個老男人做妾,母親,我不應,這樁事我絕對不應。”

容氏看着賀蘭春,肌膚賽雪,嬌顏如花,身段婀娜,她這個女兒生的可真是嬌美,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夏花,便是不展笑顏幾分絢爛的奪目光彩便撲面而來,叫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母親。”賀蘭春嗔了一聲,如今這個時候她還有心思打量自己。

“急什麼,既已時運不濟急又有何用。”容氏淡聲說道,抬手招了她近到身前。

賀蘭春抿了抿紅唇走了過去,仰頭望着容氏,她那雙眼似被春雨清洗過,盈着泫然欲落的水霧,莫說是男人,便是她每每瞧着心中都生出憐意。

“您不會想叫我給他做妾吧?”賀蘭春嘟囔一句,她是瞧不上那什麼中山王的,不過是粗人一個罷了。

容氏眼神柔軟,拍了拍賀蘭春的手,道:“我生養你一場便是與人做妾的不成,如今有兩條路擺在你前面,嫁進容家……”

“母親。”賀蘭春急了。

容氏牽了下嘴角:“急什麼,這般沉不住氣,且聽我把話說完,容家是你外祖家,你大舅母性子柔和,自來又喜歡你,若做她的兒媳,你的日子自是舒坦,便是容三也不會錯待了你。”容氏抬手正了正鬢上的步搖,臉上帶了幾分未達眼底的笑,眸光陰寒:“你若不願嫁進容家,便如了你祖父的意,只是若想這般不明不白的就將你許了中山王,他卻是痴人說夢。”

賀蘭春眼中若有所思,低聲道:“母親,便沒有第三條路可走了嗎?”

“有。”容氏輕聲說道,臉上的笑一點點的收斂:“絞了頭髮去廟裏做姑子。”

賀蘭春瞳孔一縮,她正值青春年少,又生的貌美如花,怎肯青燈伴古佛,孤寂的過了一生。

“您容我想想。”賀蘭春輕聲說,她微垂着眸子,濃密的睫毛在她眼瞼下打出了一片陰影,叫人瞧不出她的喜怒哀樂。

容氏歪倚在榻上,沒有再發一語,依她的意思嫁進容家乃是明智之選,如今公公生了這個心思,哪怕這一次未能如願,早晚還要有第二次,她們總不能一直這般被動。

“母親,我想去華嚴寺。”賀蘭春輕聲說道。

容氏眸光一凌,與賀蘭春的目光交接,下一瞬口中溢出一聲輕嘆:“竺蘭如今也是及冠之年了。”

賀蘭春道:“正是,我原想着趁着這個機會請祖父將竺蘭接回來。”

容氏露出譏諷笑意:“你祖父絕非成大事之人,他沒有那個膽子,這件事你不用再提了。”

賀蘭春眼中帶了幾分疑色:“母親,若祖父性情怯懦當年也不會收留竺蘭不是嗎?”

容氏眼瞼抖動了兩下,嘴角邊笑意更顯冷嘲:“若非你姑祖母將人送來洛邑,你當他會收留竺蘭?只可惜你姑祖母臨死前的一番籌謀算是落了空了。”容氏很是看不上賀蘭家某些行事方法,語氣中難掩輕蔑之色,雖說容家於賀蘭家一般如今也落敗了,可卻也從未打過賣女求榮的主意。

“我兒,我是你的母親,焉能害你不成,嫁進容家你這一世也就無憂了。”容氏握住賀蘭春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

“您讓我再想想。”賀蘭春輕聲說道,起身輕輕一福,回了院子。

容氏思量許久,喊了她身邊的得力嬤嬤許氏來,這許嬤嬤是她乳母的女兒,當年出嫁后沒多久便是喪夫,容氏念着她曾服侍過自己一場的情份上,將她從夫家接了回來,留在身邊繼續服侍,是以許嬤嬤對容氏感激不盡,自是忠心不二。

“你且去閔家將芷娘喊回來,告訴她春娘的親事有變。”容氏沉聲吩咐許嬤嬤道。

許嬤嬤微微一怔,隨即道:“夫人,眼下這個時候大娘子怕不得空歸家來。”

容氏長女賀蘭芷嫁的是同在洛邑的閔家嫡長子,閔家在洛邑已經盤踞近百年,賀蘭芷的公公如今在京中為官,任戶部尚書一職,因要照顧夫婿,賀蘭芷的婆婆便也跟去了京城,偌大個閔家便交到了賀蘭芷的手中,是以她平日裏是忙的腳不沾地,故而許嬤嬤才有此一說。

容氏道:“不得空也得回來,讓她曉得她祖父想將春娘許給中山王做小,她若不想丟臉丟到閔家,今日無論如何都得回來一趟。”

許嬤嬤聞言大驚,忙道:“奴婢這就去閔家請大娘子回來。”她顧不得規矩,草草的行了一禮便退了下去,一出院子剛想吩咐小廝去備馬車,便想起這樁事是該避着老爺子的,便叫了小丫鬟去喊了她兄弟許文來,叫他悄悄備了馬車,兩人一道去了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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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染綉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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