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87章(大結局)
biubiubiu~你被晉江小防盜擋住啦
身後的人並沒有走,幸嘉心有些煩躁。直到她收拾完了東西,那男生才又道:“師姐,我來統計這周末聚餐的名額,你去嗎?”
有事不早說,這讓幸嘉心很討厭,於是回復得十分冰冷生硬:“不去。”
“師姐。”男生沒有放棄,“大家都去的,張教授也在,算是年會聚餐了……”
幸嘉心拿了包和外套往出走,男生還在嘮叨:“吃飯,唱歌,打桌球,橋牌,你要是嫌吵,那邊還有溫泉,可以去泡泡……”
幸嘉心走到了他身邊,打斷了他:“不去。”
男生的話被打斷,愣在了那裏。
“讓一下,我要鎖門。”幸嘉心道。
鑰匙插進門孔里,擰兩圈反鎖,再拉一下確認。張明站在一旁獃獃地看着她的動作,幸嘉心的手指細長好看,鎖個門都彷彿能翻出花來。
她沒有再看張明一眼,抖開搭在胳膊上的白色羽絨服,邊走邊套上。
很少有人在冬天穿這麼乾淨的顏色,幸嘉心的身影彷彿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只不過是低低地豎著個馬尾而已,漂亮的長捲髮盪在細瘦的背上,便足以引起人的綺思。
張明一直看着她拐了彎,才想起剛才的拒絕。
他掏出手機看了眼,微信群里好多人在問他有沒有約到女神。
-沒有。
他發了個哭的表情。
一連串的消息湧出來。
-我就知道【大哭】
-剛才打賭居然有人押了她會去,紅包紅包!
-年會聚餐誒,幸學姐為什麼不去啊?導師們都去呢。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女神就像那高山雪蓮,能跟我們去享受低級趣味嗎?
-對,人家可是要獻身科研的。
……
張明心裏有些難過,他來研究院實習已經有兩個月了,這是女神第一次跟他說話,他費盡心思搞到了統計名額的任務,又費盡心思地練習了很多遍勸說的台詞,結果就換來了四句話。
誰?
不去。
不去。
讓一下,我要鎖門。
真冷啊,張明縮了縮身子,拉上了剛才為了要風度拉開的外套拉鏈。
戴好了頭盔帽子手套,幸嘉心才坐上了她的小電驢。
橘城偏南方,冬天不算太冷,但今晚下了點濛濛細雨,空氣變得粘稠又陰涼。
幸嘉心打開小電驢,電量滿格,於是放心地啟動了車子,開出了研究院。
頭盔很好地隔絕了風雨,研究院的位置偏,她租的房子更偏,一路過去,只有幾輛大貨車和她反方向駛過。
幸嘉心很喜歡這種時刻,只有自然親近在她身邊,這讓她感覺放鬆和愉悅。
小電驢一路突突突,在路程中間的超市門口停下,幸嘉心鎖了車,進超市買接下來兩天的食物。
各種口味的泡麵、榨菜、香腸、麵包,酸奶提了一箱,出超市的時候推了滿滿一車。
超市門口有幾個男人聚在一起抽煙,就站在她的小電驢旁。
幸嘉心把袋子整理好,確定能輕鬆地放到小電驢上了,這才提着袋子過去,冷冷淡淡地說了一句:“麻煩讓一下。”
男人回頭看見她,趕緊往後閃了一步。
但他前面還有一個人,幸嘉心聞到空氣里嗆鼻的煙味,皺起了眉。再開口的時候,語氣便十分不爽了:“我說讓一下!”
身後的男人嗓門挺大,接她的話道:“這不是讓了么!”
“我沒說你。”幸嘉心連眼前的人臉都懶得看,盯着那件破舊的皮夾克,“我說你。”
皮夾克沒說話,旁邊有人笑着道:“現在的小姑娘脾氣都挺沖。”
幸嘉心十分不耐煩,儘管很不想和這些人有碰觸,但長痛不如短痛,她抬腳往前走去,撞開皮夾克的胳膊,總算是擠了過去。
她以為她終於擺脫了,但邁出去兩步后,她被人拽住了。
皮夾克抓住了她的羽絨服帽子,扯得她脖子一噎,幸嘉心沒有猶豫,手上提着的裝滿食物的膠袋就向那人臉上砸去。
“嘣”地一聲,聲音脆響。
她學了很多女子防身技能,砸完這一下,扔了東西就跑,準備大聲喊人的時候,皮夾克說話了:“別喊。”
清冷平靜的兩個字,透着點煩躁。
幸嘉心又不傻,你不讓我喊我就不喊嗎,立馬將聲音拔出了年度最高:“着火啦——!”
超市門口僅有的兩個閑人立刻望了過來。
幸嘉心還待再喊,皮夾克上前兩步拍了拍她粉紅色的小電驢:“這車是你的嗎?”
“搶……”
劫字沒能出口,皮夾克道:“你車壞了。”
幸嘉心愣住了。
超市裏已經有保安出來了,皮夾克重複道:“你車壞了。”
“哪裏壞了?”幸嘉心站得遠遠地問。
“鏈子掉了。”皮夾克彎腰敲了敲牙盤,“很危險。”
電動自行車幸嘉心用腳踏的時間很少,所以她完全不會注意到這種問題。
藉著超市門口的光低頭看了看,小電驢果然掉下來一截松垮垮的鏈子,彷彿在嘲笑幸嘉心的神經質。
超市保安走到了幸嘉心跟前,問她:“你沒事吧?”
幸嘉心指了下小電驢:“我沒事,我車壞了。”
保安向小電驢走過去,彎腰開始研究。
皮夾克直起身,雙手插在上衣兜里,就那麼直勾勾地盯着幸嘉心。
他站在背光的位置,又戴着棒球帽,幸嘉心看不清他的臉,也不想去看他的臉。
保安對着車一陣搗鼓,皮夾克突然戳了戳他的背示意他起開,自己蹲下身去,不過四五秒,腳踏板一轉,鏈子便安好了。
皮夾克扔了手上的一截什麼東西,轉身往後走了幾步,融入了剛才的男人圈子裏。
幸嘉心站在原地,終於確定自己誤會了人,一時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保安過來對她道:“車修好了,你沒事了吧。”
“沒事了。”幸嘉心道,“謝謝。”
“以後別亂喊了。”保安扔下一句話,轉身進了超市。
幸嘉心的臉,就像被冷風吹久了一般,火燒火灼地熱起來。
她的食物還散在地上,她的小電驢還停在遠處。
她一步步地走過去,儘管低着頭沒看,還是能感受到從那個男人圈子裏傳出來的目光。
如有實質,一根根利刺一般射到她身上。
她加快了步子,胡亂地撿了下地上的東西,提着袋子很快走到小電驢旁邊,再胡亂地往後箱裏塞。
根本塞不下,越急越慌亂。
她幾乎聽到了那些男人的笑聲,她猜得到他們竊竊私語的每一個可怕的詞語,幸嘉心手指發抖,一陣冷風夾着雨絲打到她身上,連身體都要抖起來了。
“把奶放前面吧。”突然有人在她身後說。
幸嘉心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就要推開車跑,身後的人彷彿可以預知般,抬手穩住了她的車子。
兩人離得極近,幸嘉心低頭看到身後人翹起的衣角,是皮夾克。
太陽穴突突直跳,所有的一切都不按照套路來,她想挖了地洞將自己埋進去。
有一秒的靜默。
“別怕。”皮夾克頓了頓道,“我是女生。”
幸嘉心猛地抬起了頭,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根浮木,她終於去看這個人的臉,在背光之下,看到了尖利的下巴輪廓,看到了削薄的嘴唇和高挺的鼻樑。
皮夾克轉了下頭,棒球帽後有一小段馬尾露了出來,扎的是女孩子喜歡的雙層細螺旋皮筋。
幸嘉心的心跳終於慢了下來,呼吸也終於順暢了,她聽得見超市裏的廣播聲了,也聽得見遠處樹被吹動的聲音。
一切都恢復正常了。
幸嘉心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謝謝。”
“我幫你吧。”皮夾克說。
“不用了,謝謝。”
皮夾克卻沒聽她的,拿過她手中的酸奶箱子,便放到了小電驢前面的腳踏處。
幸嘉心低頭看了看自己被勒得發白的手指。
皮夾克接過她另一個袋子,揉吧揉吧,塞進了后箱裏。
“稍等。”皮夾克說。
她三兩步跨到了她扔東西的地方,蹲下身撿起了地上的餅乾。
有一骨碌滾得挺遠,是幸嘉心最喜歡的奧利奧巧克力味。
皮夾克重新回到了她身邊,將餅乾塞進袋子裏,扣上後車箱,還拍了下。
“好了。”皮夾克往後退了一步,還是那個薄唇,幸嘉心終於聽出了點女孩子溫柔的味道,“路上小心。”
幸嘉心將車騎了出去,直到超市遠遠地甩在身後看不見了,腦袋裏才像過電影一般定格到了某個畫面。
下巴,嘴唇,鼻子……還有那雙她沒看見的眼睛。
一定是狹長的單眼皮,眼角微微吊起,笑起來的時候,像一尾遊動的魚。
譚佑。
幸嘉心猛地拉閘停了車。
她轉頭去找幸嘉心,這個點夕陽西下,天映得很紅,幸嘉心就站在一邊,還是抱着書包的姿勢,看着她,不知道在發什麼呆。
譚佑走過去,抬手拽了下幸嘉心的書包帶:“好了,沒人搶你東西了。”
幸嘉心拍了拍書包,拉好拉鏈,重新背在了身上。
“你就不能說聲謝謝嗎!”譚佑真是生氣,她都為她打架了。
幸嘉心還是不說話,直勾勾盯着她。
譚佑抹了把自己的臉:“我臉上有什麼?這麼好看嗎?”
幸嘉心低下了眼睛:“喏。”
譚佑憋氣,抬手戳在她腦袋上:“傻子。”
一陣風吹過,挺大,掀起譚佑的校服外套,掀起幸嘉心快要壓垮整張臉的頭髮。
譚佑突然覺得,這女生也沒那麼丑,看習慣了,就是怪了點唄。
人的審美真是奇怪,日子再往後走點,天氣冷到深冬,過完寒假又春暖花開。譚佑的車後座上多了一個人,接來送去,在有人投來奇怪目光時,譚佑用吃人的目光瞪回去。
那個時候的她,就已經覺得,有什麼可看的呢,不僅沒那麼丑,也沒什麼怪的,不就是個小姑娘嘛,還是個十分聰明,每次考試都吊打全學校的小姑娘。
小姑娘家裏還很有錢,譚佑雖然嘴上沒說過,但她心裏知道,這樣的姑娘總不會一直在泥淖里,她會考上最好的高中,最好的大學,然後有一份最好的工作。
她會去做手術,把自己整得漂漂亮亮的,以全新的姿態出現在所有人面前,她會開始和許多漂亮又聰明的人交流,會經常笑,過最幸福的生活。
十二年前的譚佑一直這麼認為著,然後命運果然拉下一道長長的溝壑,在短暫的相聚后,很快分別。
高中時,譚佑還聽過幸嘉心的傳說,最後一次,是知道她成為了市裏的狀元。
再然後,兩個世界徹底分離開來,譚佑仍然陷在自己的泥淖里,浮浮沉沉,拔不出腿。
她不會去回憶以往的生活,也不會去參加任何一次同學聚會,她被生活徹底打成了失敗者,往回看是沼澤,往前望是不見底的深淵。
所以某種意義上,此刻蹲在電梯裏抱着一本書手指顫抖的譚佑,是完全理解幸嘉心的。
理解她曾經的不發一言,理解她現在的不肯相認。
沒人願意把傷口剖在別人面前,不管是已經癒合的,還是正在鮮血淋漓的。
譚佑足足蹲了有兩分鐘,才小心翼翼地合上了書,重新整理好箱子,按了一樓。
電梯下行時,她長長地深呼吸,讓自己的情緒平靜,還難得地在明亮反光的轎廂上看了看自己的臉。
沒什麼問題,不會有什麼異樣。
電梯門叮地一聲緩慢打開,她挪出箱子,還沒搬完,就有人跑到了她身後。
譚佑在彎腰的角度倒視着那漂亮的衣角,笑了起來。
“說了你看着車就好,跑過來幹嘛?”
語氣里是根本無法控制,也不用去刻意控制的親昵。
反正只要她不把話說開,幸嘉心這個小傻子,根本不會知道她已經知道了。
“嘿嘿。”幸嘉心回答她。
譚佑把一個小箱子往她跟前推了推:“去,搬這個。”
幸嘉心很開心,抱着箱子就跑,看速度是還想再來一趟。
不過沒機會了,譚佑一口氣抱起剩下的箱子,走出了樓道。
這輛車不大,車頭的空間也小,譚佑一關上車門,幸嘉心身上的香味就包圍了她。
以往覺得這樣高級好聞的味道,無時無刻不宣告着兩人之間的距離,現在雖然距離依然存在,但是想起身邊這個人就是曾經坐在她的自行車後座上,雙手緊緊攥着她校服的那一個,譚佑就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自豪感。
車子發動起來,今天也是有太陽的一天,冬天的陽光從車窗灑進來,暖洋洋的。
譚佑突然很想和身邊的人多說說話。
“你……”譚佑偏頭看了看端正坐着的幸嘉心,“搬去月湖那邊是工作有變動嗎?”
“沒。”幸嘉心看向她,唇角有着漂亮的弧度,“就……房租到期了。”
“那邊屋子收拾了嗎?上次我搬貨進去,有些地方潮得起皮了。”
“啊……”幸嘉心愣了愣,“過去了再說。”
這個過去再說實在是太沒主意了,譚佑已經能預計到了慘況。
“寒假結束,九院會有一大堆廢料。”幸嘉心突然道。
譚佑笑了下,覺得之前賺的幸嘉心的錢實在是有些不地道:“我也到時候再看吧,有空就我去,沒空我找人去。”
幸嘉心頓了頓,獃獃的“哦”了一聲。
這麼多年沒見,又不能相認,真是很難找到共同話題。
譚佑乾脆打開了廣播:“想聽什麼?”
“都行。”幸嘉心很隨意。
譚佑手停下來,這個台現在播出的節目是電影解析,好像是青春校園故事,挺應景的。
她問:“這個行嗎?”
幸嘉心沒什麼猶豫的:“行。”
路不遠,到了別墅后,門一開,果然像譚佑想得那麼糟。
以前來放東西不覺得,現在這屋子要住人了,問題就看起來很大了。
“你得找家政過來。”譚佑說。
“好。”幸嘉心言聽計從,打開手機app。
譚佑挺欣慰,起碼傻姑娘知道上網解決一切問題。
在家政阿姨來之前,譚佑讓幸嘉心去物業了解了房子水電以及天然氣供應的相關問題,該交的錢交,該開的開。
譚佑在別墅里上上下下溜達了一圈,確定了光線最好的房間,將幸嘉心的東西搬了進去。
等幸嘉心回來之後,她先把廚房和衛生間的水電檢查了,然後又細細地跟幸嘉心講了一下屋子裏的電路構造。哪邊和哪邊是一路,電閘在哪裏,如果斷電了,一般會是什麼情況,應該怎麼辦。
一個物理博士,硬是被她教育得服服帖帖,連連點頭,跟小孩子聽老師講課似的。
譚佑扣上了電錶的蓋子,有些好笑地看向她:“這些你比我懂吧?”
“道理我都懂。”幸嘉心道。
“就是不動手?”譚佑挑挑眉。
“也不用我……動手。”
“叫一次水電工,光上門費最少就得五十元,他很可能過來就是給你掰一下電閘……”譚佑忍不住嘮叨,說到這裏又突然停住了。
以現在幸嘉心的生活狀況來看,她根本不是會在意五十塊的人。以她自己的思維來指導幸嘉心的生活,有些不自量力了。
譚佑到了嘴邊的話轉了個彎:“出問題還是找人來吧,注意安全就行。”
幸嘉心順口就接了一句:“找你行嗎?”
譚佑無奈:“我不是水電工。”
“但是你都會。”
“我會的就是些基礎的。”
“我平時壞的肯定也都是基礎的。”幸嘉心補了一句,“我給你出一百塊的上門費……一百五?二百?”
譚佑冷下了臉:“我不是二百五。”
“我沒說……”
“我去檢查下其他電器。”譚佑抬腿就走。
幸嘉心想追上去,門鈴突然響了。
家政阿姨來了,三個人,手裏提着大大小小的專業用具,一進屋就明確了分工。
月湖的這套小別墅有四層,幸嘉心現在能用得上的也就是下面兩層,阿姨們動作麻利毫不拖泥帶水,立馬乾起來。
而譚佑穿梭在其中敲敲這裏,開開那裏,還在手機上記着東西。
幸嘉心突然感受到了自己和他們的格格不入。
這讓她有些傷心。
她一向都是格格不入的,但她以前從來沒為此傷心過。
或許很小很小的時候有,但在漫長的成長中,這成為了她的常態。她適應了這種狀態,與外界的隔離反而會讓她感覺舒適。
幸嘉心突然很想把家政全都趕出去,就留她和譚佑在這幢屋子裏,這樣她們之間的差異沒有社會的傾向,就顯得無關緊要了。
最終,她將這件事付諸於行動,家政幹完最基礎的那一遍,便被她結了錢,說今天就到這裏了。
譚佑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屋子裏便又只剩下她們兩個人了。
“完事了?”譚佑有些不可思議。
“嗯。”
“六百塊就掃了個地清了個垃圾?”
“還抹了桌子。”幸嘉心指了指桌面。
譚佑斜着嘴,笑得十分難以言喻:“如果你的錢這麼好賺,以後我當你的保姆好了。”
“好啊。”幸嘉心立刻笑着道。
“傻子。”譚佑沒控制住自己的嘴。
抬手蹭幸嘉心嘴角那一下絕對是腦子懵了,但這懵的一下觸感絲滑柔軟,現在都停留在譚佑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