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活不過三十章
疼痛與虛弱感逐漸淡去,疲憊感逐漸取而代之,沈明淵險些睡了過去。
見他昏昏沉沉一時沒有回應,聶辛貼在耳邊又喚了聲,
“久安?”
沈明淵呼吸沉緩,聽了這一聲,將睜眼回應的念頭打了回去,乾脆借勢裝睡。
久安是他的字,自撿到聶辛那天起,他還從未將自己的字號告知,這個稱呼,聶辛本不該知曉的。
如果說沈明淵的名字,單靠知道他的身份便能知道,那麼久安這個字,就該是尋常下人都不知曉的。
在這個奇經異術眾多的世界,一個人的字要比姓名重要得多,姓名可以用來相稱,字則是僅供親密信任之人知曉,它與生辰八字連通,稍不注意,便很可能會被用來害人。
交付字與生辰,往往意味着將自己的安危也交付到對方手中。
他想不通,聶辛怎會在這時候忽然叫出他的字來。
靈力仍在滋養着他過度鍛煉的經脈,緩解着酸脹疼痛感,怎麼看,聶辛也不像是要害他,或者是試圖威脅。
事到如今,沈明淵再也無法自欺欺人下去,這個聶辛,一日比一日不尋常,絕對是出現了與原著不同的變數。
正苦思冥想着究竟是哪裏出的差錯,讓聶辛無論是性情、對他的態度,還是掌握的信息,都如此的不尋常,便聽得耳邊又是一聲,嘆息似的低喃。
“是你吧。”
聶辛幾乎是將人摟在懷中,語調說不清的曖昧,“不是也好。”
沈明淵滿腦子困惑不解,什麼是他,怎麼又不是了?
不久又感覺到,有一股靈識順着腕骨命脈探入,將他的功力虛實打探了一通。沈明淵沒有多管,只好笑,聶辛非要親自檢驗他的修為,到底是懷疑他隱瞞了實力,另有所圖。
這樣一想,反而踏實了些,至少不輕信的這一點,仍證明了聶辛仍是聶辛,是那個不好惹的主角。
這樣才比較有意思。
他如今不過是地級乙等的修為,比起聶辛的玄級修為,實在算不得威脅。如此一來,聶辛應當會放下不少戒備。
說不定聶辛非要跟在他身邊,本就是為了防範他?
他等着聶辛再多透露些信息,等了許久,直到撐不住迷迷糊糊睡過去,聶辛都沒再出聲。
再睜眼時,是被窗邊堪稱大合唱的鳥鳴聲吵醒的。
天光透過窗紙照進屋內,一半落在床畔,一半落在地上。沈明淵翻了個身,對着床下一二三四五六七個蹦躂噠的鳥影發獃。
半晌,想起來自己已經死了,並且穿到書里的事。
一陣飯香味飄進屋裏,沈明淵抬眼看去,平安端着一個大大的食盒進來,“少爺醒啦?這是大少爺吩咐送來的吃食,他說你累壞了,就不用去廳里用膳了,好好歇息便好。”
聶辛跟在後面也進了屋,瞧見沈明淵,視線相對時略帶閃躲,看着很是不自然。
什麼都沒幹的沈明淵:?
“咳,你大哥已經與我談過,今後你在修鍊上若有疑問,需要幫助的地方,盡可問我。”
這是當著貼身護衛沒意思,想連陪練師父也一起當了?
沈明淵不以為然,在平安的服侍下洗漱更衣,書中古人的洗漱流程他不熟悉,便由着平安遞什麼接什麼,“不敢不敢,殺雞焉用牛刀?”
聶辛:……
比喻太過奇葩,難以接話。
“沒什麼,沈公子不必客氣。”
沈明淵伸胳膊伸腿換上衣服,瞧見聶辛刻意地背過身去不肯多看,心中一動,忽然問道,“昨天我睡得太早,可是聶大俠幫我脫的衣?”
他說這話的時候笑着,本是打着逗趣心思,想看看聶辛慌慌忙忙解釋是平安服侍的,與他無關。
結果,不但聶辛沒吱聲,平安也沒解釋,倆人都是一副‘少爺聰慧過人居然這都知道’的態度。
沈明淵摸摸鼻子,把平安拽過來,瞪他,使眼色,看看他,看看別彆扭扭站一邊假裝看風景的聶辛。
平安愣了愣,覺着自己心領神會了,笑着過去請人,“聶大俠一起用膳吧。”
不,不是,我是讓你解釋為什麼是他不是你給我換的衣服??
眼看着聶辛已經從善如流坐了過來,彷彿就等着少爺請自己過來,露出很是滿意的神色,沈明淵一口茶險些咽不下去。
這都什麼跟什麼,這聶辛,怎麼看起來越來越奇怪了?
心中納悶,一頓早飯也是在無聲中吃完,平安收了碗筷食盒退了下去,屋內只剩下沈明淵與聶辛二人。
倆人大眼瞪小眼,皆是欲言又止,氣氛一時有些奇怪。
沈明淵看他太糾結,無奈點破道,“聶大俠可是有話要說?不必顧慮太多,直說就是。”
無論是呆膩了想直接走人,還是想開口借他沈家的人查東西,他都想好了該如何應答,聶辛性子太過內斂,若是有求於人,估計會不好意思開口。
聶辛突然下定決心般,目光灼灼抬眼看了過來,“敢問,沈少爺,你的……”
沈明淵眼睛透亮地看他,“嗯?”
聶辛乾咳了一聲,“你的腿根內側,是否有一枚紅痣?”
沈明淵一臉懵逼:……???
什麼情況這是?
你昨天不是幫我換衣服了嗎,雖然只是脫個外衣中衣,該看的你還會避開不看?
不不,重點是,為什麼會關心這個?為什麼會知道這種東西?
更重要的是,他剛穿過來,自己身上有啥沒有啥,他也不知道啊……
忍住立刻脫褲子確認的衝動,沈明淵眼角抽了抽,無言地用視線鄙視聶辛。
嚴重懷疑自己穿錯了書。
聶辛看他神情不對,面露困惑,隱隱還有些失望一閃而過,“沒有嗎……?”
昨夜那夢裏分明是有的,另一個‘自己’還反覆確認過了。
這可是證明眼前的沈明淵和夢中那個,是同一人的最有力證據,夢中那個能喜歡自己,眼前這人……就不行么?
沈明淵忍無可忍無須再忍,拍桌子起身走人了。
“沈公子。”聶辛連忙追在身後,“方才冒犯了,聶某並無惡意,只是……”
沈明淵斜眼睨他,“我就不告訴你有沒有,怎樣?不問出個答案來你還不打算罷休了?想親自確認確認?”
不善地回懟了幾句,他摸准了聶辛平日裏身份功法都很高,沒有幾個人膽敢這樣對他說話,更沒人敢質疑他的人品,故意想將人氣走。
氣走了,才好偷偷找個地方,看看自己大腿什麼的……
這幅眼角微微上揚,輕佻不耐的模樣,落入了聶辛眼裏,卻是如同一塊玉石飛去,將人擊了個不偏不倚。
聶辛非但沒有計較生氣,反而心虛地挪開視線,低頭看花花草草,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真是個在沈家做事的下人。
這服帖樣子,哪裏還有那殺人不眨眼的千金台第一獵金客的氣勢?
沈明淵直接傻眼,嚇得汗毛都豎起來,恨不得立刻看看這人是不是中邪了。
如今他是真的摸不清聶辛的打算了。
不行啊不行,沈明淵在心中提醒自己,這可是能要你命的主,不能被假象蒙蔽雙眼,要清醒,要冷靜,別看他現在很純良很好欺負,可是他記仇啊,被當沙袋抗着走很不舒服這小事都記仇的。
他忍着心中那股子怪異,僵硬地安撫了兩句,“行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不過先別跟着我了,讓我清靜會。”
像是怕聶辛拒絕,沈明淵腳下健步如飛,恨不得直接跑出去,將人甩在身後。
昨日累過頭的不適感已經消失不見,換來的是境界的大幅度提升,有了之前的教訓,這一次沈明淵終於摸到些門道,能夠把握好尺度修鍊了。
在那之前,他找了一處茅房躲了進去,默默扒下褲子左瞧右瞧。
見鬼了,還真有個紅痣……
沈明淵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覺得再也無法直視聶辛了。
先是叫出他的字,然後又知道這種私隱……聶辛到底,怎麼回事?總不會也是個穿過來的吧?
他尋思了陣,試着在腦內呼喚沉寂許久的系統饅頭。
再三確認下得到的答案卻是,這個世界裏,只有他一個不是原住民,可以確定的是,重生者也只有原著中提到的那個,聶辛沒有重生。
等到終於整理好亂糟糟的思緒,鼓起勇氣出了茅房,卻看到聶辛門神一樣守在外面,等他出來。
也不知等了多久。
沈明淵險些罵出來。
聶辛若無其事道,“怎麼進去那麼久,沒事吧?”
他皮笑肉不笑呵了一聲,莫名煩躁,“沈家的飯菜乾凈得很,能有什麼事。”
“哦。”聶辛住了口,視線若有若無往他下身飄,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耳根就開始發紅。這次沒等沈明淵發話,就突然轉身走開了。
平安和聶辛打了照面,遠遠走了過來,“少爺。”
沈明淵問他,“平安,這幾日你一直看着聶辛是吧,有沒有發現點什麼不尋常的地方?”
“有。”平安的眼睛閃閃發亮。
“誇他的話咽回去。”沈明淵冷冷瞥過去。
“哦……”平安悻悻停頓了下,說道,“小的認為,聶大俠是看上少爺了。”
沈明淵笑出來,“開什麼玩笑,他?”
笑着笑着,就笑不出來了。
原著感情線,就是聶辛和沈二少看對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