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 8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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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瑜搖頭,難得擺出一張嚴肅面容來。“不行,若是蘿蘿今次不看,那大哥可不會安心。而且靜南王是難得的君子,不會做出什麼不好的事來。就連當今皇后都曾邀他治過疾呢。”
蘇錦蘿抿唇,默默的垂眸,連眼裏的光亮都消失了。
“蘿蘿,乖,聽大哥的話。明日就要過年了,你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出岔子。”過大年的時候,整個理國公府內外尤其忙亂,若是蘇錦蘿這個時候出岔子,連大夫都不好找。
蘇錦蘿支支吾吾的不說話,蘇清瑜嘆息道:“大哥可好不容易才將人請來了,就隔着帳簾把個脈而已,蘿蘿莫怕。”
蘇清瑜言辭懇切,對那靜南王陸迢曄看上去又是萬分信任的模樣。蘇錦蘿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拒絕。
她蹙眉細想,片刻後起身,偷偷瞧了一眼珠簾外,只見那人坐在椅上,正低頭抿茶,似乎並未注意到裏頭,便湊到蘇清瑜耳畔處說了一句話。
蘇清瑜聽罷,皺眉,眸色立時鋒利起來。他聲音略沉道:“蘿蘿,是誰與你說的這些話?”
“沒,沒有人跟我說。”蘇清瑜的臉色是真的變得很差,蘇錦蘿惴惴不安的絞着手指,心裏惶惶然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難道要告訴大哥說,這些話,其實是她上輩子真實聽到的嗎?那個受人人讚美,人人羨慕的靜南王,其實才是最有野心的一個人。
要不是蘇錦蘿死的早,怕還能看到他揭開偽善面具,篡位奪權的一幕。
“蘿蘿,這種話,你可還與他人講過?”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輕則皮肉之苦,重則招致殺身之禍。他的蘿蘿真是太單純了!
蘇清瑜斂眉,將錦璽閣內的丫鬟、婆子上下逡巡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到元嬤嬤身上。
元嬤嬤躬身垂眸,趕緊將一眾丫鬟、婆子領了出去。
“沒有,只與大哥說過……”
蘇錦蘿囁嚅着聲音,小腦袋垂的低低的,一副小媳婦模樣。
蘇清瑜漸緩表情,鄭重道:“那就好。蘿蘿,記住,這種話,不能隨意亂講。”
“我知道了。其實,其實我在與大哥開玩笑呢。”怪她太不謹慎,冒冒失失就將這話告訴了大哥。看大哥與陸迢曄的關係,顯然是被那個偽君子騙的不輕。
蘇錦蘿扯了扯蘇清瑜的寬袖,繼續道:“是我自個兒不想吃苦藥,所以拿這話誆你了。”
“你呀。”蘇清瑜伸手颳了刮蘇錦蘿的鼻尖,“你這小東西,連大哥都騙。”話罷,蘇清瑜起身將元嬤嬤喚了進來。
元嬤嬤打開珠簾上前來,畢恭畢敬的與蘇清瑜行禮,“大公子。”
“這幾日,錦璽閣可有什麼異常?”蘇清瑜負手立於那處,頎長身影后顯出蘇錦蘿半個小腦袋。
元嬤嬤細想片刻,然後搖頭,“並無異常。”
蘇清瑜皺眉,“好好照顧二姑娘,有事一定要差人來尋我。”
“是。”元嬤嬤將頭垂的更低。
蘇清瑜轉身,揉了揉蘇錦蘿的小腦袋,幫她將帳簾覆上,然後起身請了陸迢曄進來。
蘇錦蘿縮在被褥里,聽到外頭的珠簾輕撞聲,嚇得渾身發顫,牙齒打磕,連雙下巴都被擠出來了。
“咯咯咯……”
陸迢曄撩袍坐到榻前實木綉墩之上,聽到賬內傳來的“咯咯”聲,眉目輕動,臉上顯出幾分興味。
“二姑娘的賬內,似乎是藏了偷食的老鼠?”
蘇錦蘿抬手,把軟被咬在嘴裏,“嗚嗚”搖頭。那是她被嚇得連牙齒都打顫了,哪裏是有什麼老鼠呀。
而且一聽到陸迢曄說話,蘇錦蘿就感覺渾身不對勁。她身上癸水來的正猛,陸迢曄一說話,蘇錦蘿就感覺更強烈。
修長手指搭在素白凝腕上,雖隔着一層綉帕,但蘇錦蘿卻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其清冷的溫度。
屋內燒炭盆,點熏爐,槅扇被拉開一角,透過帳簾縫隙,蘇錦蘿隱約看到陸迢曄人模狗樣的坐在那裏,正在給自己切脈。
男人的手很好看,光潔修長,白皙如畫,怎麼看都是一雙保養的十分好,只適合拿筆的手。可是蘇錦蘿知道,這個人的劍很快,比風還要快。
蘇錦蘿呼吸之際,能聞到陸迢曄身上散發出來的梅香。隔着帳簾,往她的鼻子裏頭沖,霸道無痕,與陸迢曄外表給人的感覺天差地別。
蘇錦蘿想,這人每日裏定是用的冷梅熏香,意在展示他高潔無垢的品性。可在蘇錦蘿看來,這只是他偽裝成君子的一層面具。
脈似乎切了很久。如此“親密”接觸,蘇錦蘿縮在被褥里,眼前發暈,恨不得立時把自己的手腕給抽回去。但那人卻緊緊鉗制着她。
陸迢曄用一根手指把脈,一根手指勾住蘇錦蘿的腕邊,固定住她的位置。任由蘇錦蘿如何掙扎,都逃脫不了。
“我,我不想把脈了……我沒病……”
軟綿綿帶着哭腔的聲音從帳子裏頭傳出來,陸迢曄輕勾唇,面上依舊是那副無懈可擊的清冷模樣。
“古時,扁鵲四見蔡桓公。一見時,扁鵲言: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將恐深。桓侯曰:寡人無疾。二見時,扁鵲言:君之病在肌膚,不治將益深。桓侯不應。三見時,扁鵲言:君之病在腸胃,不治將益深。桓侯復不應。四見時,扁鵲望桓侯而逃,桓侯詫極,差人詢問,扁鵲言:疾在腠理,湯熨之所及也;在肌膚,針石之所及也;在腸胃,火齊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屬,無奈何也。今在骨髓,臣是以無請也。五日後,桓侯遂死。”
“諱疾忌醫,最終致死。”
聽到陸迢曄這麼大段話,蘇錦蘿更是被嚇得瑟瑟發抖。
她光是聽到這人的聲音都能嚇得渾身哆嗦,更別說是聽到這麼恐怖的事了。難道這個人是在說,她要命不久矣了?
這人不但是個偽君子,還是個庸醫,她明明好的很!
“二姑娘來了癸水?”
陸迢曄終於放開蘇錦蘿的腕子,慢條斯理的從寬袖內抽出一塊帕子將手擦乾淨。明明是在說這般女子的私密話,但陸迢曄的表情卻全無半點變化,眉眼清冽如泉,好似在說今日天霽般平常。
蘇錦蘿雖怕,但卻難免也紅了臉。被男子當面提及癸水,她就是臉皮再厚也撐不住啊。
一離開陸迢曄的鉗制,蘇錦蘿趕緊把手給抽了回來,然後捂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小心肝繼續雙下巴式驚恐。
陸迢曄身穿月白寬袍,斂眉坐在槅扇光影處,鴉青色的睫毛搭攏下來,在眼下顯出一塊陰影。眼瞼處的那顆硃砂痣又清晰又明了,就像是黑白畫上的一點紅墨,看的蘇錦蘿心尖顫顫。
今日陽光晴好,男人的臉一半沐浴在亮光里,一半掩在陰影處。
抬眸時,透過縫隙,與蘇錦蘿那雙驚恐眼眸對個正着。
賬旁,元嬤嬤聽到陸迢曄的話,露出一副欲言又止之態。這畢竟是女兒家的私密事,靜南王怎麼如此大刺刺的就說了出來?
“嬤嬤,直說無妨,靜南王不是外人。”蘇清瑜道。
蘇錦蘿捂住臉,對於自己瞎了眼的哥哥實在是無從拯救。
元嬤嬤猶豫道:“大公子,畢竟是二姑娘的閨房事,這……若是被傳出來,不僅會壞了二姑娘的名聲,也會累及靜南王。”
聽到元嬤嬤的一番話,蘇錦蘿心中狂喜。
只要是她碰着的人,親近如大哥,亦或是蘇寶懷、蘇珍懷之流,就連玉珠兒都在說陸迢曄的好話,可想而知這陸迢曄有多會裝。
這會子難得碰到元嬤嬤一個明白人,蘇錦蘿此刻,真恨不得上去好好親元嬤嬤幾口。可真是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啊!
透過帳簾,對上蘇錦蘿那雙閃閃發光的大眼睛,元嬤嬤有些莫名。
作為一個比較古板的老嬤嬤,元嬤嬤深知蘇錦蘿對自己是有些懼意的。如今瞧見蘇錦蘿這副雛雞見母雞的模樣,實在是奇怪。
蘇錦蘿情難自禁,從帳簾縫隙里鑽出半個小腦袋,然後伸出小嫩手使勁攥住元嬤嬤的袖角點頭。“不能連累靜南王。”
“蘿蘿。”蘇清瑜皺眉,上前一步,將蘇錦蘿的手包到手掌里。“身子最重要,這種男女小防,無礙的。”
“不不不……”蘇錦蘿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陸迢曄輕笑,攏袖起身,垂眸時將蘇錦蘿那張透着紅暈的白瓷小臉盡收眼中。“本王不怕連累。”
她怕啊!
方才姑娘昏迷不醒,大公子急急喚了大夫來,又守了半個多時辰,直到方才,才急急去了書房,吩咐說,人醒了,立時來通報。
“唔……”蘇錦蘿含糊應一聲。
人怎麼還沒走啊?一個王爺,怎麼無所事事到此種地步?
“姑娘,大公子吩咐小廚房給您燉了燕窩紅棗雞絲湯。”玉珠兒擺好碗筷,替蘇錦蘿盛出一小碗。
蘇錦蘿系好腰間絲絛,凈手后坐到綉墩上舀了一勺湯入口。
湯汁濃郁鮮美,帶着紅棗的香甜味,糯糯的燕窩裏加了出膠銀耳,入口順滑細膩。
“玉珠兒,你在理國公府這麼多日子,可聽說過,那靜南王的事?”
“靜南王?”玉珠兒眼前一亮,湊到蘇錦蘿身旁。“姑娘不知道,奴婢但凡跟那些小丫鬟、老婆子聚在一處時,就常聽她們提起靜南王。”
“哦,怎麼說的?”蘇錦蘿豎起耳朵。
“咳咳。”玉珠兒咳嗽兩聲道:“性美若玉帛,容俊如神袛,定都城第一君子也。”
“噗……”蘇錦蘿一口湯撲出來,漲的面色通紅。
瞎了,瞎了,整個定都城的眼睛都瞎了。
“姑娘,沒事吧?”玉珠兒替蘇錦蘿擦過嘴,繼續道:“靜南王不僅名聲好,作風好,還不近女色,府里連一個近前伺候的通房、侍妾都沒有。”
是不能近前吧,畢竟那人外白內黑,黑的都沒底了。
“還有呢?就沒有些,唔,私密的事?”
蘇錦蘿覺得,人總有百密一疏,這靜南王活了二十幾年,不可能一直披着這麼一層君子皮,不露出一點破綻吧?
玉珠兒皺眉想了想,然後突然神秘兮兮的湊過來,“姑娘,奴婢聽說呀,這靜南王不近女色,是因為……不舉。”
蘇錦蘿:……好吧,確實非常私密了。
沒有從玉珠兒那打聽到有用的消息,蘇錦蘿將目標放到蘇清瑜身上。就她看來,她這位大哥對靜南王的評價十分之好,好到讓蘇錦蘿開始懷疑,上輩子一劍把她給解決的人,到底是不是靜南王。
……
靜南王似乎真是個閑散王爺,一連三日都呆在蘇清瑜的院子裏頭,跟蘇清瑜談詩作畫,無所事事。
蘇錦蘿忍着尿急,躲到書房的槅扇下往裏頭張望。
她想到一個法子。
什麼能讓人吐真言?酒。
對於蘇清瑜識人不清,跟靜南王這樣的偽君子廝混,蘇錦蘿是非常擔心的,她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她的好大哥跳進火坑。
“大哥。”蘇錦蘿端着漆盤,站在書房門口,朝蘇清瑜招手。
蘇清瑜放下手裏畫卷,攏袖出來。
“身子大好了?怎麼不多穿些?”
“好了。”蘇錦蘿乖巧點頭,將漆盤塞給蘇清瑜,“這是我自己釀的桂花酒,給大哥和王爺暖暖身子。”
頓了頓,蘇錦蘿殷殷叮囑,“大哥可一定要和王爺喝呀。”
“蘿蘿特意釀的,自然是會全部喝完的。”
書房內,陸迢曄挑着畫卷的手輕動,細細滑過畫軸,眉眼低垂,顯出眼瞼處的那顆硃色砂痣。耳畔處是小姑娘軟綿綿的說話聲,只聽着,就能想像出那張瓷白小臉。
蘇錦蘿喜滋滋的去了,進到主屋內后將玉珠兒招過來,讓她去盯着書房。
那壺桂花酒是蘇錦蘿特意制的,濃度比平日裏飲的淡桂花酒要厲害上許多。蘇錦蘿覺得,就算是再千杯不倒的人,吃上一壺也夠嗆。
就是可憐他大哥要多躺些日子了。
難捱的等了半個時辰,玉珠兒打開厚氈進來,“姑娘,方才奴婢去收拾的時候,酒壺裏頭的酒都吃光了。大公子還嚷嚷着要,看模樣是吃醉了。”
“哦哦。”蘇錦蘿趕緊點頭,腳步一頓,“書房很熱?”
“不,不熱啊。”玉珠兒搖頭。
“那你的臉怎麼這麼紅?”蘇錦蘿奇怪。
玉珠兒低頭,揪着寬袖,“就,就,哎呀,姑娘去看了就知道了。”
蘇錦蘿一臉疑惑的抬腳跨進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