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項鏈的意義
下巴傳來的疼痛不得不讓我心驚。
因為沈亦霆做事恨絕,在準備下手之前都是一臉的平靜,而且不動聲色,然後快速出手,將獵物一擊擊中,快准狠。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如果是的話,那麼全都完了。
可我強裝鎮定的看着沈亦霆,告訴自己一定不可以先露出馬腳,因為即便他通過短訊知道阿明邀請我去聽講座,他也不可能知道吳紹先會過去。
時間一點點過去,沈亦霆面色波瀾不驚,看不出一絲絲的破綻,更瞧不出他在想什麼,甚至是他的情緒,是喜是怒,我都瞧不出。
這樣的氣氛,這樣的他,都太過壓抑,所以在他這種強大氣勢的逼迫下,我只有嘗試先開口:“沈先生,我……”
然而當我的嘴唇微啟時,沈亦霆就猛地把他的唇壓了過來,死死將我吻住,他有力的雙臂也在我的腰間驟然收緊。
一次毫不客氣的攻城略地。
我被他吻得大腦缺氧,甚至有一度認為他會以這樣的方法讓我窒息而死,我睜開眼睛看着他,他居然也睜着眼睛。
這樣的接吻,真的是很詭異。
兩個看似熱情擁吻的人,實則是各懷心思,好像在用最親密的事情來試圖看透對方。
這個吻持續的時間很長,久到我的嘴唇都麻木了,久到我嘗到了一點血腥味,沈亦霆才鬆開我,讓我無力的靠在他的懷裏。
我呼吸急促不已,沈亦霆也是呼吸聲加重,我們像所有情侶一樣,吻后抱着彼此,可真是的情況是,我害怕不已,不知道他剛才的舉動又是何用意。
許久,當我們兩個都有些歸於平靜時,沈亦霆開口了。
“講座精彩嗎?”他問的平常,還伸手將我有些凌亂的髮絲別到了耳後。
可我感覺我的臉“唰”一下就白了,我慶幸自己是在他的懷裏,所以他瞧不出什麼端倪,否則我的樣子一定出賣了我。
頓了一兩秒,我立刻回答:“挺好的,謝謝你讓我去。”
我只能強撐着自己和他打太極,心想只要不是他戳破,我就不能自己嚇唬自己,把什麼都招了。
“你喜歡就好。”他說著,鬆開了我,轉身走到他剛才的一幅畫作旁邊,“我認識一個研究了七十多年三國的太尊,哪天介紹給你。”
我點點頭,讓自己展現了一個稍算自然的笑容,回了句:“謝謝。”
沈亦霆聽后沒有說什麼,只是拿起調色板在畫上點了幾下,似乎是打算完成了這幅畫。
我小心翼翼的掃視了一下四周,才發現這裏都是畫。
對於這個畫室,我也是剛剛聽董管家提到,之前完全不知這公館裏有這麼一個地方,也不知道沈亦霆還會畫畫。
眼前的這些畫,都是那種色彩強烈,帶有很大衝擊感的風景畫,不得不說,這些如果不是沈亦霆的收藏,而是他親手畫下的,那麼他也可能是一個油畫大師了。
尤其有一張畫海棠的畫,放在不太顯眼的地方,但我還是一眼看到,那種色彩的張力,讓我想到了莫奈。
“你過來。”
聽到他喊我,我再看向沈亦霆的時候,他正拿着手帕擦拭着他的手。
我從這些畫作中抽離,稍微有些恍惚,慢了幾拍才跑到他的身邊。
他笑笑,將手帕扔進了垃圾桶里,然後隨意拿起了桌上的一個絲絨小盒子,一個極為精緻的絲絨盒子。
他把它遞到了我的手裏,說:“打開看看。”
我點了下頭,將它打開,裏面是一條以一朵薔薇花作為吊墜的項鏈,那花的紫,嬌艷欲滴,妖嬈無比,讓我都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材質才可做到這樣的效果。
沈亦霆伸手把裏面的項鏈取了出來,然後繞到我身後,輕輕將我的頭髮撩到了一邊,接着就把這項鏈戴在了我的脖子上。
他問我:“知道男人為什麼愛送女人項鏈嗎?”
我本想說的是這項鏈看起來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可是想到對方是沈亦霆,我又不敢開這口,怕惹他不高興,所以只好回答:“因為女人都喜歡首飾吧。”
珠寶鑽石,不都是每個女人的心頭好嗎?
“這是女人的想法。有些男人自然也就會投其所好,故而送些首飾,但是我送出去的東西必須滿足我的意思。”話音一落,只聽“噠”一聲,他把項鏈戴好了。
我不能理解他話中的含義,一條項鏈能滿足他的什麼意思呢?
沈亦霆把我的身子扭過來,讓我面對着他,他看着我脖子上的項鏈,似乎很是滿意,嘴角帶着一點笑意。
他說:“我的東西,自然是要牢牢拴住。”
我一怔,瞬間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些發涼,一種特別微妙不安的感覺縈繞在了心頭,心裏的恐懼也因為這句話而莫名的更上一層樓。
可沈亦霆沒有領會我的怔愣,牽起我的手就離開了畫室。
我還是有些怔愣,可在經過上次那個房間的時候,我仍舊稍稍躲了一下,這細小的動作似乎是沒能逃過他的眼睛,他在房間的門口站定,跟我說:“上次的那個男人,跟了我五年。”
他打開房間的門,看着男人跪着地地方。
“五年前,他是一個在房產中介掙不到錢的窮人,上面有個病重的父親要照顧,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可我看中了他險中求勝的魄力,一手提拔他,讓他成為了年薪千萬的成功人士。”
我聽沈亦霆這麼說,有些想像不出來如何將一個人在五年之內就變成千萬富翁。
這時,他張口又道:“可是,他背叛了我。”
說這話的時候,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我瞬間一身雞皮疙瘩,嚇得直縮脖子。
“他把我欣賞的險中求勝用到了我的競爭對手那裏,貪婪的想要更多財富,這樣的人,你說該不該罰?”他問我。
我慌忙點頭,害怕的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是不停的點頭,表達着自己對他的認同,更表達自己的忠心。
沈亦霆撫摸了一下我的臉頰,牽着我的手離開了地下室。
……
晚上,我又做夢了。
夢到我到了麗兒的病房,她躺在床上被白布蓋着,我衝過去一把掀開,而她早就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我失聲的喊叫,去找醫生來幫我救救麗兒,可是偌大的醫院只有我一個人,我在空蕩的走廊上奔跑,沒有發現一個人,也得不到任何回應。
當我絕望的再次回到麗兒的病房時,就發現裏面潔白的牆壁上,地板上全是血,病床下多了吳紹先的屍體。
還有我的。
我一下睜開了眼睛。
整個人就和鬼壓床一樣,定定的躺在原地,無法動彈。
這個夢的感覺好真實,那些血,那觸手可及的冰冷,似乎就像是預言一樣等待着某一天的發生。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感覺枕頭上的汗涼了,刺激着我的脖子時,我才可以動了動身子。
我身旁,就是沈亦霆。
還是一如往常的沒有防備,也還是那張叫人無法移開視線的天使面容,可是我感覺不到眼前的美好。
我覺得我內心的恐懼像是沒有了極限一般,每當我覺得我害怕極了,沈亦霆總可以讓我更害怕。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跟在沈亦霆的身邊,就是置身於這兩者之間,稍稍偏倚一點,就會進入這兩個極端。
我是個普通人,平凡才是我的歸宿,我真的不想這樣如履薄冰下去,更不想因為自己而連累身邊的人。
我的腦海中,一閃而過那五個字:離開沈亦霆。
……
轉天,面容略顯憔悴的我去了醫院。
病房外,我就聽到了麗兒的笑聲,推門進去才發現是阿美來了。
她看見我,神色有些不自然,也有些尷尬,我看的出她可能是覺得我們上次的不歡而散影響了我們的友誼,所以這次來示好。
我沖她笑笑,那意思就是我們之間不必這樣,她愣了一下,隨後也笑了。
好朋友之間,就是這麼默契的又和好了。
“晚姐姐,你怎麼成熊貓了?”麗兒笑話我。
我看了一眼劉雲,她保持着一貫溫和的笑容,我轉而對麗兒說:“昨天姐姐忙些事情,所以睡得晚了。”
“晚之,是不是為了我?”阿美有些自責的問。
搖搖頭,我說:“不是的,那個活兒我在陪麗兒的時候就都做了。”
阿美皺皺眉,似乎是不相信,我張口還要和她解釋,就聽麗兒驚呼了一句:“好漂亮啊!好漂亮!”
麗兒指着我脖子上的薔薇項鏈驚嘆不已。
阿美聽了以後,也發現了我脖子上的項鏈,眼中先是驚嘆,接下來是有些複雜的眼神。
“晚姐姐,這項鏈太漂亮了!”麗兒看着它,喜歡溢於言表。
這要是我自己買的,又或者是別人送的,我會當機立斷的取下來送給麗兒,只要是她喜歡的,我都不會拒絕,可是這次不行。
它是沈亦霆送的。
沒有得到允許,我不敢輕易摘下來。
麗兒還在看這項鏈,而我的回答也只能是:等姐姐掙錢了,也會給麗兒買一條。
……
等哄好麗兒后,我和阿美也偷得一些空閑。
我問:“今天是周一,你怎麼來了?”
她笑笑,顯得有些無奈,告訴我:“李芒說我在還錢之前,就不要想着上班了。”
我看着阿美無助的樣子,心裏一陣心疼,“阿美,為什麼李芒要你還錢?明明是他欺負你啊!而且你就真的不考慮離開那廠子嗎?你工作經驗豐富,還有不少好工作等着你。”
“哪就那麼容易?”她故作輕鬆的聳聳肩,再次對還錢的原因隻字未提,“你這麼優秀的大學生,畢業了都找不到好工作,更何況我一個鄉下初中文憑的。”
我沒有言語。
津城,一個充滿理想抱負的大都市,同時也是殘忍現實的大熔爐,有人一夜暴富,有人一落千丈,每天這裏都在上演極致的矛盾。
一份工作,真的是談何容易。
我嘆了口氣,握住阿美的手,告訴她:“阿美,你別擔心。如果這個月結束,我們籌不到六萬塊錢,我一定會幫你找沈先生,一定。”
她的眼眶有些濕潤,沖我點點頭。
之後,阿美要回家,說是晚上阿明不住校要回家吃,她想多做一些。
我一聽,心裏不由得羨慕,我有一段時間沒吃到阿美做的飯了,其實我連味道都記不起來了,可是就是覺得好吃。
聽到她要做飯就想流口水。
我們一路聊天,我把她送到了公交車站,目送她離開。
不知道怎的,在公交車開走的那一剎那,我有一種衝動,想跑上去和阿美說一句:“我們晚上包餃子吧,你來做餡兒,我和面。”
可是公交車一點點開遠,我始終保持着剛才送阿美離開的姿勢和神情。
原來,我總和麗兒保證咱們不吃餃子了,姐姐掙來錢就給你買好吃的。那時候,餃子是頓頓吃,日日吃,裏面是素餡兒的,沒有半點兒葷腥,我看見餃子也是想吐。
可現在,我真的是想吃一口。
深吸一口氣,我轉過身準備回病房,這時就聽:“我等了你好久,終於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