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此為防盜章
太陽還未完全落下,裝點城市的霓虹燈卻早已亮起。她手持着一沓文件,站在醫院門口,仰頭凝望着被高樓大廈遮擋住半壁的天空。
天空灰濛濛一片,殘陽為其鍍上一層金紅色的光輝,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天際邊燃燒。
陸日晞深深地吸了口氣,再長長地呼出。
空氣的味道並不幹凈,她甚至可以從夕陽的餘光之下可以看見空中漂浮的微小塵埃。
真是符合這個喧囂都市的氣味。
“就算是B也好……”她喃喃自語着,“為什麼偏偏是C呢?”
這時候,手提包中突然傳來震動感將她的思緒從神遊之中拉回現實。
她終於低下了頭,將手中診斷證明書塞入包內的同時,將屏幕已經亮起的手機取出,按下了接通的圖標。
“今天怎麼沒來上班?”電話那頭傳來了鄭蕊的聲音。
“早先請假去體檢了。”陸日晞答,“忘了和你說。”
“體檢?你不是前陣子才做過一次么?”鄭蕊疑惑道。不過她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不等陸日晞回答,便主動岔開了話題,“今天周五,去喝酒不?”
想來也無事可干,於是陸日晞乾脆地答應了:“好啊。”
***
剛進門,陸日晞便察覺到了不對。
這哪是她們平常約酒去的酒吧,這分明是一家夜總會。
激昂的音樂響徹了整個室內,空氣中瀰漫著水煙的臭味,彩燈的光線在每個人臉上旋轉。
中央的舞池裏有無數的男女在隨着節奏搖擺。夜店就是這樣一個地方,無論你踩不踩得准節奏,動作是否優美,只要你願意扭動自己的臀部,揮舞自己的手臂,你就是在跳舞。每個人的臉上都浮現着一股迷醉的味道,只有穿插在其中托着銀盤的服務生們一派鎮靜。
舞池周圍環繞了一圈高台,再外圍一點則是一圈半敞開式卡座,角落裏也有散台。每一個卡座上的台几上擺滿了酒瓶酒杯,根據客人的喜好,旁邊興許還配備着一個煙瓶。
坐在卡座上的客人幾乎都是剛剛在舞池內揮灑過汗水的,他們跳累了后也沒有片刻閑下,被簇擁在一群穿着雞尾酒禮服的陪酒女郎中間,或是在她們的鬨笑聲中喝下一杯又一杯的香檳,或是持着煙管“咕嚕咕嚕”吸入一口水煙,然後吞雲吐霧一般地吹在懷中濃妝艷抹的漂亮女郎身上,逗得她們“咯咯”直笑。
陸日晞並非沒見過此類的情景,只是她並不習慣,也絕不喜歡。
而且一身套裝的她跟這家夜總會也只能用格格不入來形容了。
她佇在門口沒多久,事前約好的同伴便出現了。
姍姍來遲的鄭蕊身着着一條黑色的弔帶裙,漂亮的蝴蝶骨完全暴露在空氣之下,裙擺堪堪過臀,顯然是有備而來。
陸日晞皺眉,音樂聲太大,她不得不對自己的女伴拔高音量:“好好給我說明一下這是什麼情況。”
鄭蕊是陸日晞工作上的同事,同時也是私底下的密友。她比陸日晞矮了半個頭,嬌小可愛,聲音甜軟,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裏溫順乖巧的南方姑娘。
但陸日晞很清楚這只是鄭蕊的表象。
“抱歉抱歉。”鄭蕊雙手合十,“我忘記你提醒你換衣服了。”
“不是指這個。”陸日晞還想繼續責問。
鄭蕊卻沒有注意到她的不滿,轉而從錢包中拿出了信用卡,迤迤然走到了迎上的服務員跟前,遞出卡,順勢從對方的托盤上取走一杯香檳:“我預約了位置的,所有賬直接從卡里划。”
服務員單手接過鄭蕊的卡,垂眸看了眼卡上的姓名,無需鄭蕊再說什麼,轉身便領着鄭蕊和陸日晞向裏面走去。
“你也別端着你精英的架子了,來都來了,就放開自己,好好玩。”鄭蕊見陸日晞站在原地不動,便朝她吐了吐舌頭,牽起她的手撒嬌,“組裏的任務好不容易完成了,就算是你也該累壞了吧?今天我請客,你隨便喝。”
誠如鄭蕊所言,現在就走未免太不識趣。陸日晞別無他法,只是嘆了口氣,便任由着鄭蕊拉着她走到了環形沙發前落座。
鄭蕊顯然是店家的常客,酒水單都不必過目,便張口向服務員說了串酒名,數量均是以瓶計算。
待服務員離開,陸日晞才蹭到了鄭蕊身邊:“你怎麼訂了那麼大的位置?”
她本以為鄭蕊訂的是散台,沒想到她卻包下了一個卡座。這裏的卡座起碼能容納八個人,對於她們兩個散客而言實在是有點太大。
“我還邀請了別人。”鄭蕊神秘道。
這又是鬧哪出?
陸日晞卻沒有繼續問了。一方面是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意思,這應該是她最後一次和鄭蕊來這種地方了。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鄭蕊是她為數不多的同性朋友,對方此時此刻一臉興奮,她也不想拂了對方一番興緻。更何況這是鄭蕊請客,除了事先沒有跟她講清楚這些變故有些不厚道,她的確無權干涉鄭蕊的選擇。
“來了來了!”
正當陸日晞內心鬧着小情緒的時候,坐在她身旁的鄭蕊突然從位置上蹦了起來,揮舞着雙手,幾乎用上了喊叫的音量:“這裏這裏,我們在這裏!”
陸日晞循着鄭蕊的目光望去,隱隱約約在晃眼的頻閃燈下分辨出了兩名向她們走來的男士。
打頭的那個身着隨意,而尾隨而來的那位則跟陸日晞一樣,一身西裝,手上提着的真皮公文包,明顯也是被坑來的。
她不免起了一絲惺惺相惜感。
兩位男士在鄭蕊落座,陸日晞才看清楚那兩個人的面容。
穿着隨意的那個是鄭蕊的男友——顧澤。
顧澤雖然跟他們不是同一個公司的員工,卻跟他們在同一棟寫字樓工作,只不過對方是商務精英,而她們則是廣大人民群眾口中的“碼農”。
鄭蕊和對方相知相識經過了半年,終於穩定下了關係的時候,公司里的男人們無不一陣哀嚎,怒罵資本家都是人精,連和尚廟的小尼姑都要搶。
調侃歸調侃,眾多兄弟倒是相當有義氣,紛紛跟鄭蕊承諾若是人精資本家辜負了她,和尚廟必然集體出動,讓他生理上“出家”。
不過……
顧澤身旁那位跟她一樣西裝革履,面色窘迫的男人是?
陸日晞覺得對方有點眼熟,卻一時無法從記憶中將對方和一個具體的名字對上號。
顧澤適時地開口:“宋明航,你傻坐着幹什麼?”
被顧澤稱作為宋明航的男人一個激靈:“你、你們好,我的名字是宋明航。”
“嘖,你是被老師點名的小學生么!”顧澤伸手大咧咧地往對方肩膀上拍了兩下,然後向陸日晞道,“不好意思,我這同事不在工作時跟工作時就是兩個人,特別怕生。”
原來和顧澤是同一個公司,也難怪陸日晞會覺得眼熟——畢竟同一棟寫字樓,總是有可能在電梯或是別的地方遇見過。
顧澤說完,放開了宋明航,轉而伸手摟住了鄭蕊:“你最近忙?好久都沒把你成功約出來了。”
“別提了,我們那工作哪是人做的?你們公司是把女人當做男人用,男人當做驢馬用。”鄭蕊調侃,“我們倒好,別管你男的女的,一律當做畜生用……別,畜生都是抬舉了,畜生好歹還需要吃喝拉撒睡覺休息,我們忙起來的時候公司的清潔工都不用來刷馬桶。”
鄭蕊的冷笑話讓尷尬的場面稍微熱和起來了一點。
“來來來,我給你介紹,我們公司的榮譽員工,把公司當做第二個家,年入百萬,馬上就要晉陞成工程總監的,”鄭蕊單手舉起酒杯示意,然後將酒杯塞到了身旁的陸日晞手上,還順帶拍了一把後者的背,酷似給她壯膽,“我的寶貝晞,打聲招呼。”
鄭蕊的目光慈祥得就像是想把自己養大的嬌花趕緊推銷出去的嬤嬤,縱然陸日晞再不識狀況,也發現了鄭蕊藏在底下的那點小心思。
鄭蕊這分明是來牽線的。
不過對面的宋明航看起來比她更無辜,這讓她沒辦法發難,事後再找鄭蕊算賬好了。
於是陸日晞保持着禮貌的微笑:“你們好。”沒有過多接話茬的意思,她將杯中的香檳一飲而盡。
場面又冷了下來。
“阿澤,我們去跳舞。”鄭蕊突然拉着顧澤站了起來,“寶貝晞,你幫我看着包,酒馬上就來了,你們先喝着,交流交流,我和阿澤去玩一會兒。”
說完,兩個人便跟笨蛋情侶一樣地踩着節拍殺進了舞池裏面。
環形卡座上只剩下陸日晞和宋明航兩人,氣氛更加尷尬了。
陸日晞如坐針氈,內心只盼酒保趕快將酒端上,這樣她好歹還能給自己找點事干,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干坐着,盯着空蕩蕩的檯面。
“我聽顧澤說你們是從事區塊鏈相關的工作。”宋明航冷不防開啟了一個話題。
“是的,區塊鏈技術的開發。”陸日晞抬眼,“你對這個有興趣?”
“區塊鏈是很多產業未來都會涉及的重點技術。”宋明航一本正經道,“特別是信託金融方面。區塊鏈可以有效地解決配資損耗的時間資源和利息差,信用公證問題也能迎刃而解,但是……”他低下頭,似乎在為自己剛才淺薄的賣弄感到羞赧,“我只知道一個大致的,具體並不了解。”
陸日晞心中對對方的好感度略微增加了一點。她開始從事區塊鏈技術是產業興起早期的事情了,那時候這個名詞還不如現在這樣家喻戶曉。其實就算是現在,大部分人也只是將它與金錢掛鈎,着眼於一些看得見摸得着跟股票一樣的數字貨幣上,很少有人能一時說出個所以然。
談及自己的工作,她又有心情主動接話了:“沒錯……”
她想給對方講解一番,一道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他們。
“客人,您的酒來了。”
乾淨澈亮的聲音。明明音樂聲是那樣嘈雜,那道聲音的音量也並不高昂,其所言的每一個字卻極有穿透力地傳到了她的耳畔。
陸日晞抬頭。
五顏六色的頻閃燈下,穿着一身黑裙的少女手持着托盤站在他們的台幾前。酒瓶后,她被濃厚妝容遮擋住的、略顯稚嫩的臉上,朝他們露出了一個淺淡的微笑。
然而陸日晞卻在一剎那間皺起了眉。
換好衣服的陸朝走到了客廳。
客廳依舊很亂,但和剛進門的時候的一片狼藉,不難看出其主人已經儘力在短時間內對其進行過清掃了。
茶几上面擺着一台筆記本電腦,屏幕處於待機狀態,電腦旁邊還放着一串鑰匙和一部手機,手機屏是亮着的,上面有一通未接來電,時間顯示來看,是剛剛才斷掉的。
他又返回了次卧的門前。次卧的對門應該就是主卧了,他將手放在了門把上,往下按去。
竟然是開着的。
毫無防備地將一個陌生人帶回家,還在知道對方有犯罪背景的前提下,單獨將他留在自己的公寓裏,那個把他從警局裏帶出來的女人到底在想什麼?
善心發作?不,這簡直已經稱不上是良善了,只是單純的愚笨而已。
或者說她想從自己這裏得到什麼?
他佇在門口,思忖了很久,又握了握拳,才將門再度合上。
就這樣離開吧。
陸朝走到了門口,掛在玄關牆壁上的一個像是電話一樣的機器突然響了起來。
他從沒看過這種東西,以為是掛在牆壁上的電話,他下意識地拿起話筒,卻又覺得自己不該那麼做,準備掛掉的時候,電話的屏幕上出現了陸日晞的面容。
……
“聽得見嗎?”陸日晞左手提着紙袋,右手提着外賣。
她剛買完衣服回到樓下,正巧遇見了來派送外賣的騎手,於是直接領了餐。但是想要進到樓內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竟然把鑰匙落在了家裏。
真是太不小心了。她暗自懊惱,想要給物業打通電話,卻發現自己連手機也一同落在了屋子裏。
束手無策之際,她突然想起來,早上領回來的少年還留在自己的家裏。
陸日晞在門禁系統上撥出了自己的公寓號,沒等多久,有誰接了起來。
她鬆了口氣,趕忙把臉往攝像頭上湊:“是我,我忘記帶鑰匙了,你會開門鎖嗎?按一下右下角的那個綠色按鈕。”
通話器那端沒有迴音,片刻后,一聲清脆的解鎖聲響起。
謝天謝地。
陸日晞提着兩大袋東西,艱難地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看見坐在沙發上的少年時,她還是不免愣在了原地。
已經將妝容卸下的少年比昨夜裏帶妝時候的他還要好看,蝶翼一樣的纖長睫毛半掩住了玻璃珠一樣透亮的眼眸,高挺的鼻樑下是淡粉色的嘴唇。
簡直跟人偶一樣精緻美麗。
那是無關性別的美,既不女氣,也沒有男人的粗獷感,非得形容的話,他的容顏更像是一件乾淨而純粹的藝術品。
自己大學時代的舊衛衣在他身上意外的非常合身,本來就是oversize的設計,不論是男女穿上都毫無違和。
還沒吹乾的頭髮有些凌亂,發尾的水珠落下,在衛衣的肩膀處形成了兩灘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