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第 10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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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擺弄的認真,完全沒注意到走近的姜灼風。
姜灼風看着認真給自己姐姐擺弄飯菜的姜重錦,心頭不免一軟。姜灼華前世因着她娘親和父親的事,一直不待見姜重錦,自己呢,自是不至於跟一個小姑娘過不去。只不過,他一直過得比較糙,姜重錦又是極安靜的性子,很多時候,他都忽略了這個庶妹。
現在看來,姜灼華是接受了這個庶妹,他也有心彌補前世對兩個妹妹的忽略。
念及此,姜灼風盡量緩和了神色,畢竟這丫頭每次見了他都跟見鬼似的,他放低了聲音,關懷道:“沒事,飯菜而已,隨便擺擺就好。”
他忽然出聲兒,嚇得姜重錦一個哆嗦,帶起手下的盤子,散了一點兒湯汁出來。姜重錦忙回頭看他,緊張的不得了,都忘了行禮:“大、大哥……”然後忙拿了抹布,似遮掩般的去擦桌上散出來的湯汁。
姜灼風嘆口氣,還是嚇着小丫頭了。他在桌邊坐下,寬慰道:“你見了我別害怕,哥哥又不會吃了你。”
姜重錦這些年跟姜灼風說的話,板着指頭都數得過來。姜灼風是武將,周身自帶殺伐之氣,在姜重錦的印象里,大哥就像殿裏供的關公,可遠觀、可敬畏,就是不可親近。
姜重錦看看姜灼風,拘謹的點點頭:“嗯。”
姜灼風有意緩和氣氛,拿起筷子,在滿桌的菜上比劃了一圈:“這些都是你做的?”
姜重錦點點頭:“嗯。”
姜灼風在軍營呆慣了,沒那麼多需要婢女布菜的窮講究,便自己夾了一筷子最喜歡的麻婆豆腐放進嘴裏,剛出爐的豆腐心裏燙的很,且辣味十足,吃得姜灼風直吸溜:“嗯,好吃好吃。”
姜重錦知道姜灼風回來了,所以晚飯也做了姜灼風的份兒,但是眼下姜灼華還沒回來,姜灼風已經動筷子了,姜重錦捨不得道:“大哥,不等阿姐回來嗎?”
姜灼風伸手按住姜重錦肩頭,將她按到椅子上坐下,遞了筷子給她:“我睡了一天,都快餓死了,給她留點兒就行,咱倆先吃。”
姜重錦哪有膽子忤逆姜灼風,“哦”了一聲,便一口一口的陪姜灼風吃起了晚飯。
不一會兒,樓下傳來姜灼華毫無顧忌、破天穿雲的笑聲。葉適走在她旁邊,看着笑得一點兒沒大小姐樣兒的姜灼華,心道:不就是桂榮說了個不好笑的笑話嗎?至於笑得這麼沒章法嗎?滿京城的貴女,恐怕也就只有姜灼華敢這麼放任自己。
他心裏嫌棄着,可奈何姜灼華笑的太有感染力,即便笑話他覺得不好笑,卻也不自主的跟着笑起來。
上了樓,姜灼華看見在她屋裏吃飯的哥哥和妹妹,笑着上前坐下,隨口道:“哎,你們兩個怎麼回事啊?不等我回來,自個兒在我屋裏吃起飯來了?得虧我回來的巧,不然怕是只給我留下一屋子的飯香,真是殘忍。”
說著,拉了葉適也在她旁邊坐下,對桂榮道:“布菜。”
她是玩笑話,姜重錦卻當真了,忙解釋道:“大哥餓了一天,所以我們就沒等阿姐……”
姜灼華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錦下巴:“別當真,阿姐逗你的。”
被姜灼華如此親密地摸了下下巴,姜重錦臉一下就紅了,看着姜灼華,咬住下唇遮掩笑意。
姜灼風見此,這才意識到,姜重錦心裏有多喜歡姐姐,小模樣甚是可愛,一個沒忍住,亦是伸手挑了一下姜重錦下巴。
姜重錦愣了下,小臉更紅了,下唇也咬得更緊。心裏更是開了一大片茂盛的花,啊啊啊啊,她姜重錦以後也有哥哥姐姐疼了!
葉適在此時跟二位打招呼:“少主,二小姐!”
話音落,姜灼風這才注意到葉適,不由上下打量一番。這就是妹妹買回來的那個男寵?長得確實俊,但是不知怎麼回事,一想到這人是寶貝妹妹的男寵,心裏就不大痛快呢?
姜灼風收回目光,冷颼颼的“嗯”了一聲,沒再搭理葉適。
姜灼華隨意的問葉適:“你愛吃清淡還是愛吃辣?”
葉適以往的飲食,傅叔都是只讓吃清淡,怕對他腸胃不好,於是順口道:“清淡些的。”
姜灼華聞言,看了桂榮一眼,示意布清淡的菜給葉適。桂榮會意,便只選清淡的飯菜夾到葉適面前的食碟里。
姜灼風見葉適愛吃清淡,也不知哪根筋沒搭對,就故意夾清淡的菜吃,而且一夾就是一大筷子,基本能夾走半盤子的那種。
男人之間無聲的戰爭,姜灼華渾然不覺,姜重錦尚沉浸在欣喜中,自是更注意不到。
唯獨葉適,心領神會了來自姜灼風的挑釁。照這麼下去,很快就沒他可以吃的菜了。
葉適從來就不是個愛受欺負的主,於是,他笑言:“原來少主也愛吃清淡。”說著將所有清淡的菜換了位置,全部擺在了姜灼風面前:“少主請多吃,在下今日倒想吃些辣的。”
話音落,姜灼華看着姜灼風不解道:“你不是無辣不歡嗎?怎麼今兒盡挑清淡的吃?”
姜灼華看了葉適一眼,眼裏滿是你小子咱們走着瞧的神色。他轉頭只好對姜灼華笑道:“啊,那什麼,最近肚子不大舒服。”
姜灼華“哦”了一聲:“改明兒吩咐廚房給你熬暖脾胃的湯。”
姜重錦傻乎乎的把大哥的話當了真,眨巴着眼睛,天真的說道:“哥哥,你不舒服啊?那你剛才怎麼還吃那麼多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是姜灼風的最愛,自然剛才吃的最多,奈何現在,只能看着自己天真的妹妹遮掩道:“因為你做的太好吃了。”
葉適自是清楚這裏面怎麼回事,笑了一下道:“即便少主愛吃,也還是忍一忍,腸胃不適,吃辣不宜。我平時鮮少吃辣,今日嘗嘗也好。”
說著,不等桂榮布菜,自己就夾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嗯,二小姐果然做得好吃。”然後挑釁似的接着夾。
姜灼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只好眼睜睜的看着葉適吃光了一盤他最愛的麻婆豆腐。
思弦扎着雙丫髻,水靈靈的大眼睛,一雙精巧的小嘴,腹前那雙手,指尖有些泛紅,想來是做粗活的緣故,但她現在十五左右的年紀,正是綻放最好的時候,這麼一身簡單的丫鬟打扮,反而讓她頗顯出水芙蓉之姿,叫人望之生憐。
這樣可愛的女孩子,姜灼華二十來歲那會兒也喜歡。她自己本身的長相,就從來與可愛不沾邊兒。
姜灼華眼睛其實挺大,奈何是上挑的鳳眼,怎麼看都像是沒有睜大。半睜不睜,半閉不閉,按小姥姥的說法,她的眉眼,天生就含着一段風情。
論樣貌,思弦和她,一個是曉夜澗中月,另一個便是紅羅帳中香。
天生就長得成熟,姜灼華也沒法子,她還記得前世未成親前,有次去踏春,遇上個登徒子,趁哥哥不注意,曾試圖摸她的手,被她拒絕後,那人不怒反笑,對她道:小姐一看便是解風情之人,何必佯裝矜持?
去你娘的解風情,去你娘的佯裝矜持。
姑且不說那時她心思有多單純,就算她是個解風情的女人,也不該被如此侮辱?有些男人,自己心裏齷齪,就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盪/婦,各個與他有染才好。
那時的姜灼華,曾一度因這個登徒子那句話,而萬分困擾。
她一直在想法子讓旁人明白自己其實不是那種人,想讓旁人知道,她其實是個用情專一、賢良淑德的好女子,尤其希望自己心悅之人能明白。
自那之後,她穿衣盡量挑清雅的色彩,比如水綠、月白等,像妃色、海棠紅等這些明艷的顏色,她是萬萬不敢用的,髮飾也是盡量簡單,院中所種亦是蘭草,用自己的言行努力告訴旁人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現在回過頭來想想,當初真是蠢。人人都愛以貌取人,即便她心靈再乾淨,旁人也是看不到的。
或許這世上有那種看得懂旁人內在的人,只可惜,她姜灼華從沒遇上過。不然怎麼說知己難求呢?
念及此,姜灼華不由的嘆了一口氣,對思弦笑着說道:“這麼多年讓你在我院裏洒掃庭院,難為你了。”畢竟曾經也是高官門楣家的嫡出大小姐。
思弦聞言一愣,眼風不自主的瞥了宋照和一眼,雖然收回的很快,但姜灼華還是看到了。
她笑着將目光移走,斜倚在椅子上,看着宋照和跟思弦說話:“你的青梅竹馬就在那兒坐着。他為了你,費勁心思要跟我成親,為得就是能和你天長地久、花好月圓。實不相瞞,這份心,我瞧着都感動。”
說罷,莞爾一笑,從宋照和面上收回目光。不必多看,她也能想像此時倆人的神情有多詫異。
一時間,原本安靜的廳內,響起竊竊私語,似乎都在考量着這驚人的消息。
姜灼華等了一會兒,卻始終不見宋照和或者思弦說話,再度抬起了頭,不解道:“怎麼?你們二人那般濃情愜意,這會兒見了面沒話說嗎?”
思弦垂頭不語,緊抿着雙唇,臉色青白,方才看着還泛紅的指尖,此時擰得發白。
而宋照和,亦是被姜灼華逼得臉上沒了那標誌性的笑容,神情轉為嚴肅,捏緊了手裏的摺扇。
姜灼華嗤笑一聲,嘆慨的搖搖頭:“宋公子,思弦只是我姜府的一個婢女,你若喜歡,大可以開口要,我姜府還不至於吝嗇一個做粗使的婢女。何必弄得這般麻煩?娶我夾在你們中間礙事。”
說罷,姜灼華轉而看向思弦,盡量讓笑容看起來和善些,好讓思弦明白她是真心的:“思弦,我和宋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罷,你跟他走吧。即成全了你們,也省得我日日看你身在曹營心在漢。”
思弦倏地抬起了頭,似是不大相信姜灼華會這麼輕易的成全她。
畢竟,自說親開始,小姐日日的歡喜之色,她都是看在眼裏的。
她心裏泛起了狐疑,小姐那麼中意宋公子,知曉他們之間的事後,真會成全她嗎?這其中莫不是有詐?
念及此,即便她心裏恨不得飛到情郎身邊,卻仍舊不敢匆匆應下姜灼華的提議,只佯裝悲切的開口:“小姐說笑了,思弦已進了姜家,姜家待思弦不薄,生便是姜家的人,死便是姜家的鬼。宋公子如此身份,思弦哪兒敢高攀?哪怕曾經相識,如今也不過是前塵往事,一筆勾銷了。”
喲,這是跟她玩兒起了欲拒還迎?
姜灼華不屑的聳肩一笑,心道:小賤人,還治不了你?想着,她眼皮抬也不抬一下,就坡下驢道:“行吧,那你就在姜府里獃著吧。”
思弦:“……”
她自不是真的要對姜家生死不離,不過就是謙兩句,小姐她、她怎麼能真的應下?這個時候,正常人不該是表明真的願意讓她走,然後她再順水推舟的離開嗎?
姜灼華這一句話,委實折磨的思弦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應下不是,不應也不是,畢竟她打心眼裏想跟宋照和在一起。可是、可是她真的怕姜灼華這是在詐她。
思弦到底年紀小,藏不住神色,滿心的狐疑寫在臉上,姜灼華見了,笑得愈發不屑:“你怕不是覺得我還有什麼后招在等着你?實不相瞞,我姜灼華還犯不上和你掙男人。我眼裏揉不得沙子……”
說著,她瞥了宋照和一眼,接着道:“再中意一個人,若他與我在一起時心有旁騖,便也同那掉進恭桶里的金錠子無甚區別。這樣的男人,我巴不得直接從我記憶里抹得乾乾淨淨。放心,我絕不會恨他,我可捨不得將我的大好年華浪費在這種人身上。誰愛撿撿去,不怕熏着自個兒就成。”
一席話落,思弦臉羞得赤紅,按姜灼華剛才的說法,她可不就是那個不怕熏着自個兒的人?
姜灼華這段話說得不緊不慢,偏生如一個壯漢的大嘴巴子,打的宋照和直發矇。
他們倆這反應算是正常,然而聽完這番話最驚訝的卻不是他倆,而是姜灼華身邊的桂榮。
桂榮站在姜灼華身邊,驚得半口微張。她本人沒讀過什麼書,做事欠考慮,說話一向心直口快,從來不考慮別人感受,只圖自己趁口舌之快。其實她也不是故意傷人,委實是以她的腦子,當時根本考慮不到,事後別人提起,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是不是傷了人。
就五六天前,小姐還因此事跟她說:若是以後旁人做了什麼你不喜歡的事兒,記得先站在對方的角度想一想,肯定有背後的原因,能諒解便諒解,這樣你也能輕鬆些,心裏總憋着氣兒多累啊?
她當時沒忍住問了句:可是小姐,換做是你聽着也會生氣吧?
小姐卻回答她:氣歸氣,可是一站到旁人的角度去想,我說出那些話來,他們心裏定會很難受,我便不忍心。
沒錯,就是這麼個善良到連傷旁人一句都不願的姜小姐,今日居然不緊不慢的將宋公子和思弦懟得臉色青白,這落在桂榮眼裏,不可不為驚世駭俗。
可桂榮哪裏知道,現如今的姜灼華,早就被經歷給打磨皮實了,也自是明白了有的人,不是你對她善良,他就會領情的。
重生回來的姜灼華,別無所求,就想痛痛快快的隨自己心意活一回。想穿什麼就穿什麼,想吃什麼就吃什麼,誰讓她不爽,能懟的就懟回去,懟不過的就叫哥哥打回去,反正絕不再憋屈自己。
至於懟完、打完之後,會不會帶來什麼不好的後果……到時候再說嘛,對不對?
反正這一世,她要做個瀟洒的人,只看當下!
此時的思弦,那雙櫻桃唇抿的更緊,滿臉寫滿了委屈,姜灼華見了,不耐煩道:“勞駕直說,到底走是不走?要走趕緊走,不走滾回院裏幹活去。”
思弦臉脹得通紅,指尖擰的更緊,踟躕好半晌,方厚着臉皮,細不可聞地憋出一個字:“走。”
說罷,忙抬眼去看宋照和的神色,卻不見宋照和招手讓她過去,畢竟年紀小,臉皮子薄,又有些踟躕着不敢上前。
姜灼華委實不想再多看宋照和一眼,轉頭對思弦道:“還杵這兒幹什麼?等我給你備份嫁妝風光大嫁嗎?”
他的心驟然緊縮,傳遞到周身上下,四肢瞬間發麻。
從小到大,葉適身邊連個婢女都沒有,照顧他衣食起居的一直都是黎公公,他從未跟女人這般親近過,夢裏那花香,便是她身上的氣息。
他也從未做過這般愜意的夢,往日的夢裏,基本都是幼年離宮那晚,通天的火光與慌亂,亦或是夢到傅叔又在他被子裏放了蛇,不是驚嚇便是逃亡。
他望着姜灼華,一時出了神。女子臉龐的輪廓柔和,側卧時身姿曼妙,若說他從前的一直呆在滿是青灰色的石窟里,那眼前的人,就是石窟里忽然開出的一朵粉嫩花蕾,是冰冷有序的生活中化出一絲溫柔。
她往日醒着時,上挑的鳳眼盡顯媚氣,可她睡著了,那微微上挑的眼縫,卻好似含着笑意,竟瞧出些清純的滋味兒來。
許是知道自己是男寵,遲早會和她走到那一步,又許是心底里貪戀她身上令他心安的香氣,他忽就鬼使神差的伸手,很想摸摸她的臉頰。
葉適修長的手指停在她的臉頰上方,他唇邊展開一個溫柔的笑意,輕輕地捏了一下姜灼華的臉頰。
姜灼華本就沒有睡着,饒是葉適動作再輕,還是驚動了她。姜灼華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男子溫柔的笑意,以及那隻尚未來及收回的手。
那溫柔的笑意只存在了一瞬,與姜灼華四目相對的剎那,葉適眸中一驚,他萬沒想到她居然醒了,笑意轉瞬即逝,隨即便是爬上脖頸和臉頰的大片紅暈。
這回換姜灼華笑了,小男寵這麼可愛的嗎?他也真是有趣,知道自己是男寵,竟然一沒尋死覓活,二沒自暴自棄。一般男子,若這般被人買回來,無疑會覺尊嚴掃地,即便不自尋短見,怕是也不會給姜灼華好臉色。
但是眼前的人,居然還會趁自己不知時,偷摸她的臉。
看來,是時候讓他做個名副其實的男寵了,就挑這幾日吧。
葉適看見姜灼華唇角揶揄的笑意,翻過身子躺平,躲開她的目光,忍不住暗罵,明知她對自己心懷不軌,他還主動去摸人家的臉,看來離最後一步不遠了,自作孽啊。
倆人就這般在榻上躺了一會兒,誰也沒有說話,卻都洞穿了彼此的心思。
姜灼華睡在外側,率先坐起了身,她坐在塌邊,背對着葉適,伸手扶了扶有些歪斜的金簪,隨口問道:“睡飽了嗎?”
葉適“嗯”一了聲:“睡飽了。”
姜灼華喚了桂榮進來,去了裏間重新更衣梳頭。葉適起來喝了點水,坐在窗下看起了書。
姜灼華挑了件緗色三繞曲換上,走到梳妝枱前坐下,桂榮上前給她綰髮。
這時,姜灼華說道:“等下你吩咐下去,給柳公子做幾身衣服,夜裏穿得袍子也做幾件,料子要好些的。顏色別太花哨,素色系,或者玄色系都行。”
畢竟那樣一個宛如謫仙的小公子,花花綠綠的與他氣質不符。
桂榮神色古怪的應下,給姜灼華梳完頭髮,便悄么聲兒的退下去辦事兒了。
中午吃過飯,姜灼華留下姜重錦,又拉了幾個比較得臉的婢女,拽着葉適在院裏玩兒了一下午投壺。
晚上姜灼風回來,一起吃了晚飯,散了散步,便沐浴休息了。
葉適躺在外間的榻上,他上午睡多了,這會兒了無睡意。將還剩下的封神全部看完,他依舊沒有睡意,於是又隨手從塌邊的矮柜上拿起一本之前姜灼華給他放下的書。
他拿着手裏看了看書名,嘀咕道:“《竇娥冤》……”
然後翻開看了起來。這話本子很短,約摸不到一個時辰,他就看完了,看完后,依舊睡意缺缺,於是又順手拿起了一本。
他看了看書名——《御花寶鑒》,以為是和其他話本子一樣的故事,便翻開看了起來。
剛開始看着還好,說是有個富家公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卻有個癖好,便是搜羅美人。但是再好看的美人,時間一久,便也索然無味。
有一日,這公子聽人講了個書生與女鬼的故事,忽就生了獵奇的心,便半夜三更,獨自去了城外後山的廢棄破廟,指望着能遇見個貌美女鬼。
小廝們對他幾番勸阻,說是故事不可信,但那富家公子也是閑的無事,便非要去試試。
頭三天,破廟外除了鬼哭狼嚎,什麼也沒遇見,就在這富家公子興緻戚戚的第四晚,果然叫他等來了一個貌美女子。
然後,話本就開始寫,那女子有多麼多麼妖媚,多麼多麼具有人間女子不具備的風情。
葉適越看越覺得這走向不大對勁,但他沒往那方面想,心道:這女子總不至於是專程來跟這公子相見的吧?
可接下來,就看那話本寫道:女子對富家公子說:“感得郎君苦盼,特來相會。”
葉適更是一愣,心裏卻還覺得,總不至於描寫詳盡吧?
可接下來,就見上面寫到,一陣香風略過,轉瞬那女子已卧倒在公子懷中,伸手拉下了肩頭上覆蓋的輕紗……
葉適看愣了,心裏隱隱覺得,接下來可能會……果不其然,該話本,無邊詳細的寫出了女鬼與富家公子云雨的全過程。
昏黃的燭火下,葉適看得面色赤紅,呼吸不穩,一股一股的熱浪直往丹田而去……
葉適看了一段,驚得合上了書。這、這、這居然也能寫出來?他忙將那本書放下,想重新拿一本看看洗洗腦子。
於是,他便拿起了第三本,翻開一看,只覺呼吸一滯,好嘛,剛才是文字版,這本直接是繪圖版。
他“啪”地一聲將其合上,扔在一旁,賭氣似的吹滅燭火翻身躺下。這一摞子書都是姜灼華給他放的,不消多說,也知她是個什麼意思。
氣得他心裏直罵:要來就來,又不是不給她睡,給我看這些玩意兒做什麼?是怕我伺候不好她嘛?好好一個貴女,不過就是退了一次婚,天下大好的男兒尚在,何必自暴自棄,養什麼勞什子男寵?我看她本身就是好美男,退婚不過就是個推波助瀾的借口罷了。
心裏雖這般罵,但葉適就是氣不過,為什麼頭一個讓他見識到生活還有另一種活法的人、頭一個讓他見到明艷色彩的人、頭一個讓他讚許敢和世俗作對的人,會是這麼一個人?今日將這些拿給他看,明日後日,興許就又會拿給別人看!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這般惱火。就像是見到心愛的畫作上,被滴上了擦不掉的菜湯子,越看那點菜湯子越難受,可難受卻又擦不掉,於是就更難受。
葉適閉上眼睛,眉心蹙得極深,他本欲睡去,可是……白天他的枕頭姜灼華睡過,他一躺下,那沁入心脾的香氣便隱隱鑽入鼻息。
然後……饒是他再惱怒,方才所見畫面,卻不受控制的換做他和姜灼華,跟着《御花寶鑒》裏那些劇情,在他腦海里洶湧翻騰起來。
陪着宋照和,一同前來的奶娘方嬤嬤,方才笑盈盈的對姜灼華說了句“請您過目”后遞上的禮單,可眼下方嬤嬤臉上的肌肉都已笑得發僵抽搐,姜灼華還不見回應。
方嬤嬤瞥了一眼自家公子,公子正襟危坐,明面上笑意得體,只是手中摺扇已經合起來在掌心中輕輕叩打,可見心裏已有些不耐煩。
方嬤嬤無奈,只得再度上前,在姜灼華身側微微俯身,笑着提醒道:“這是宋家聘禮的禮單,還請小姐過目。”
姜灼華依舊沒反應,方嬤嬤提高了音量:“姜小姐請您過目!”
“啊!”姜灼華回過神來,似是被驚着般看了方嬤嬤一眼,隨即放下支着太陽穴的右手,換了個坐姿,方才出神太久,後背有些發酸。
她將身子往後挪挪,直接靠在椅背上,鳳眸里的波光在不遠處的宋照和面上掃了一圈,目光轉而落在正廳內滿地的禮箱上。
黑漆的大木箱子,上面是用紅絲綢扎挽起來的大紅花,一派的富貴喜慶。可此時此刻,這些東西落在姜灼華眼裏,分明就是那千斤重的石頭,將她一個勁兒的往坑裏砸呢。
念及此,姜灼華收回目光,一個沒忍住,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造孽啊!
重生也不重生的早一點,偏生重生在她十六歲那年,且還是上輩子頭一個丈夫——宋照和,前來送聘禮的時候。
哎!
說來慚愧,姜灼華上輩子,嫁了四回。多年來,憑一己之力,承包了京城男女老少茶餘飯後的所有笑話,委實不易!
當初她嫁的頭一個,正是眼下坐在廳里,前來送聘的宋照和。
姜灼華又瞥了他一眼,一身雲錦鴨卵青直裾,熨得連一條褶子都覓不見,那把正在他掌心輕輕扣動的玉骨摺扇上,亦是巧妙的繫着一枚東海黑珍珠吊墜,與那玉骨顏色反差相配,再兼那副與年紀不相符合的得體笑臉,從頭到腳大喇喇的寫着兩個字——講究!
收回目光時,姜灼華心頭不由感慨:他娘的,當初就是這幅人五人六的模樣,障了她的眼,迷了她的心。